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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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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岛是中原的延伸,这座山梁,离海岸不过一百多公里,对陈西来说,再熟悉不过。

    他知道,山梁的另一侧,往东十几公里便有一座村庄,他就出生在那里,房子是红砖砌的,大多数的房子,上面铺了海草,冬暖夏凉。

    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海草被撤下来,换成红瓦,虽然没有海草那么古朴,但红瓦方便,结实耐用,可以一劳永逸。

    有一些燕子,到了春天,整个村庄都是这种鸟,鸟在屋檐下做窝,一到傍晚,奶奶总会问: 燕子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就关门了。

    以后形成一个习惯,每天晚上陈西都会看看屋檐下有两只燕子才去关门。

    到了早上,奶奶总是最早起来,基本都六点左右起床开门。

    时间过得好快,其实关不关门对燕子来说,它都能回来的,对奶奶却不是这样。

    山路荆棘倒挂,当年的村民共同开辟了这条路,想与外界通商,可惜了这边天然优秀良港,因为战略地位,沦为了缓冲区。

    郑玩吃了头疱,创口没有异样,其实他也说,就算不吃药也不会死,没有人信他。

    他们领了一支小队,大概两百多人,小队是杨翻临时抽调的,一些别的家族的成员,杨翻的人当然不会给他们,他要自己用。

    杨翻对胖子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他的想法领着人一起上,但被胖子否决,胖子也没什么好心,让别人先上是他一惯的作风。

    杨翻很窝火,他对胖子说,我总不能老当个摆设,总要干点什么。

    胖子说,当个摆设不错了,镇宅。

    经过一夜的跋涉,到达了山顶,要下山了。

    陈西对这条路始终有混杂不清的思绪,越往山下,越离过去越近,时光在倒退,他还是那个少年,但不再意气风发,变得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

    他忽然想把胡子剃一下,便给许悠借她的小刀,靠着一棵酸枣树,打理胡须。

    现在还是上午,他们进攻的方法是偷袭,所以必须要等到晚上。

    地面松针散落,阴暗潮湿,冬天将至,但过去的燕子提前飞走了,留下的是数不清的麻雀,灰篷篷的羽毛与林莽融为一体,因为这多年的荒废,树木疯长,天地间变得晦暗神秘。

    这可能是因为战乱的缘故。

    等待有时候漫长,有时候很短暂。

    很快就将夜晚了。

    时间像一本书,如果你没有耐心,可能很快的翻完,到最后一页,什么也记不住。

    陈西望着脚下的村庄,感觉如此之近,却又遥不可及。

    一些落叶从山上飘起来,几个忽闪,向山下坠落,有些落在了路上,还有一些落在房顶。

    叶子斑斓。

    还有一些叶子正排在枝头,等待坠落。

    我们都是书中的人物,陈西望着火柴盒子般大的村庄,静静的趴在那里,可不是呢,每个人都是从书中走出来的,每个人都应是一本书的主角。

    想到这里,他抽出一支烟,想用火柴点燃,许悠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在警告,不能抽烟。

    他也明白,把烟叼在嘴里,没有打火。

    第一颗星星出现了,出现在书中扉页的右上角,村庄像是一下子黑了下来,冬天就是这样。

    在这样的冬天里,人们从田畦间归家,有的人在村口再聚集一会儿,放下农具,他们抽的都是几块钱的烟,再老一些的人抽卷烟。

    女人们在等着男人,孩子在等着爸爸,村口有一具石碾,与之配对的石磨早就被人当成垫墙石而不知所终。

    陈西也是在这样的场景中长大,那天晚上,奶奶去世的那一次,村口搭起了灵棚,他跟父亲跪着守灵。

    每来一个人,就有唱号者吆喝,他们磕头还礼,他头上扎着白绫,父亲也是一样。他七岁,问父亲: 奶奶去哪了。

    父亲嫌他烦,因为他老是哭哭啼啼的,在没人的地方,父亲把他放在石碾上,捂上脸呜呜哭,这就是死亡啊,他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概念。

    就这样过了三十多年,他已经接近四十岁,余下的时光,死亡接踵而来,非人类正常的死亡,关乎人类命运的抉择,在这孤陋偏僻的小山村,正在无声的上演。

    上帝都不会安排这样的剧本。

    他们准备冲锋了,指挥权在陈西手里,但军权在一名族长手里。

    小妖和郑玩没有跟来,胖子说郑权的伤不宜活动,需要休养,所以他俩要留下来。

    胖子的目的谁都明白,

    至于前途会出现什么,这取决于胖子那随心所欲的心情。

    凌晨已过,村庄零散的灯光也逐渐熄灭,“可以开始了。”他对陈西说。

    是啊,灯火都灭了,陈西想到了夏莲,如果以前,她会弯着起身子去把灯关掉,而这时她会在哪个巷口徘徊,丧尸总是没有目的的,她做什么都是出于目的,现在好了,可以歇着了。

    陈西心里没有悲伤,只有遗憾,和没完没了的牵挂。陈维还在吗,爸爸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却带着枪。

    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救儿子为先。

    开始吧,他让士兵们依次,沿盘山的小道向下,他们不敢明火执仗,黑暗中悄无声息,陈西仍然记得路的每个拐点,他在前面中间一点,让许悠跟在后面。

    陈西知道,下山的路更要小心,士兵们倒是轻装上阵,除了枪支弹药再无其他。可惜都是新招募的新兵,有经验的杨番也舍不得给他。

    马上就要到了一道山崖之下,前进之路走了一半,这里分出两条路,一条上山。一条就是他们这条下山路。

    道路扭曲,两条路交汇处是一棵浓密的皂角树,枝干横生,树上歇着一些夜鸟,被沙沙脚步声吵醒,扑愣愣飞走,树叶发出哗哗声响。

    有士兵吓了一跳,他们就在这里暂时停下了。

    那些前面的人,后面又赶上来的人,很快把这一块小空地填满了,这是很不好的一种聚集方式。

    陈西想阻止他们,刚要开口,心想算了。

    一边是陡峭的斜坡,另一边是斧削般断壁,一缕月光刚转过树梢,散下微光斑驳。

    一只夜鸟因为心速加快,摔在了地上,对它来说,意外和死亡都是并肩而行的。

    陈西让许悠靠近自己,许悠心有灵犀,与陈西和冲锋队保持一段距离,四周静到令人发怵。

    那位族长也在让士兵们散开,保持队列。

    士兵们开始重新整合队形,族长逐渐对陈西心生不满,是让你来带队的,不是让你在一旁观礼的。

    陈西刚想说让他们散开,四周一阵枪声大作。

    一道道血线从人群中飞溅,连续有士兵倒下,顺着斜坡滚向高低不平的山坡。

    其余的人惊慌失措,他们想找掩体,那棵大树便成了最好的隐蔽点,于是都向那棵树跑去,推搡中又有人不断地坠崖。

    可是那棵皂角树也不安全,几条火舌从隐蔽的树影里突突冒出,如同中心开花,先跑到树下的躺倒了一大片,射击的弧线也在逐步扩大。

    活着的人举起枪开始射击,但敌人在哪里还没搞清楚,只有一遍遍的盲射,树上也有两三个人掉了下来,好像只有这两三个人。

    而更多的枪火来自四周,谁也搞不清具体的位置,隐藏的危险才是更可怕的,在一阵标准的点射之后,这支部队已倒下了几十个人,枪击才慢慢停了下来。

    刺鼻的火药味儿弥漫在四周。

    陈西和许悠及早的躲向一块岩石,看着这群人如失去嗅觉的蚁群,他们已想不出任何办法,变得任人宰割。

    “快散开,找掩体,或者赶紧跑。”陈西不忍,大声喊道。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每人都在为自己找一条逃生之路,一哄而散,族长也趴在离二人不远的石头下,对陈西怒目而视。

    “再不逃你也快了。”陈西对他说。

    又是一阵弹雨袭来,逃跑者把后背都让了出来,很快又有人倒下,士兵们跑的更快了。

    “跑也是挨枪子儿的命,不过总比站着挨打机率大些。”陈西继续说。

    战斗就这样结束了,胖子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前头部队一场仗还没,甚至连敌人是谁都没看清,准备偷袭者反被偷袭了。

    像一场闹剧收场,人类的尔虞我诈表现地淋漓尽致。枪声连天,陈西却毫不在意,他来到这里本来也不是本人意志,他是被裹挟的,而实际上,这场反偷袭反而帮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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