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州
江州的黄昏，高楼似在插标卖首。
昔日那些路标，还有自路边延伸出来的树木，仿佛一座巨大坟场里面的墓碑与荒草。
头顶红色的天空，一群黑色的乌鸦漫天盘旋，随时准备扑下来搞一顿大餐。
建造了它然后再抛弃它，建造它就是为了抛弃它，人类把曾经做的以及还来不及做的噩梦，都变成了现实，宣布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园。
有一张惨白的脸从墙后面伸出来，它拖着笨拙的身子，嘴角还淌着混合血液的涎水，看来它一定才消费完一顿大餐，正心满意足地走在一条叫幸福的街道上。
在它的还来不及转过头之前，一把利斧从天而降。
一阵骨头的碎裂声中，它的头颅分成了两半，从里面流出了腥臭无比的液体，倒在地上两只手兀自在抓挠着。
执斧人抡起斧头，又重重地在它脑袋上砸了几下，直到脑袋的颜色跟泥土混成了一体。
陈西直起腰来，皱了皱眉，斧头又崩了一个缺口，越来越钝了，但为了谨防惊动大批的丧尸，而且身上小手枪的子弹所剩无几，唯有借助这把斧头。
“现在我们去哪里？”他问自己。
“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们该去哪里”他自己回答。
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他再没有碰到一个活人，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到底他是真正存在的，还是那些丧尸才是。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才是脱节的，是人类抛弃了他，而不是他还在坚守人类最后的阵地。
在杀戮这些丧尸之余，他反过来羡慕它们，如果它们没有吸食人脑的本能，总的来说，除了取食时火爆的场面，它们对一切知足。
它们应该是对上帝最感恩的，它们从来没有暴露出任何怨言，当然它们还不会说，反正对比人类，它们要好对付的多。
他们才是上帝最后的选择。
陈西摇摇头，继续上路。
前方是一个校园，从外面看去依旧绿草茵茵，操场上一个足球静静的停在那里，不远处的秋千架被风吹拂，悠哉悠哉的前后摆晃。
在这寂静的傍晚，一切一如从前。
陈西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无法确认现在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
他希望是梦中，而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
其实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想，剩下的所有人应该都有他这样的想法。
一个男孩俯身去抱停在草地上的足球，他还没有发觉陈西的出现。
陈西心情一阵激动，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碰到的唯一人类。
男孩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衫，他低下身子，所以陈西还看不清她的脸，他抱起了足球，在手里掂了掂。
“小弟弟”陈西站在了他的身后，试着唤了一声。
男孩转过头来望向陈曦，黑湛湛的眼神颜色，但那不是有生命的，如死神一般瞬间洞穿陈西的身躯，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
男孩狰狞地张开了嘴巴，露出白晃晃的牙齿，发出“嗬嗬”的吼叫，向陈西扑过来。
陈西连忙后退，利斧还在他的手上，只是在男孩的头顶又停住了。
这个男孩肯定才被感染，那致命的病毒还没有全部侵入他的大脑，因此他还算半个人。
杀丧尸他可以不皱一下眉头，而现在他显得迟疑了。
幸好这时砰砰一梭子弹射了过来，打穿了小丧尸的脑袋，黑色的脑液喷出。
陈西闻声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手上一支枪管还在冒着青烟，只见她走到男孩跟前，跪了下来抱住嘤嘤哭泣。
陈西隐忍的看着他们，他不是不感到难过，只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死，现在死亡倒像是正常的，而活着反倒是一种不正常。
那女子哭了一阵，抬起头来，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陈西吃了一惊，想上前拦住，但又怕加速她的动作。只有无奈的劝导:“你不要这样。”
这语言很苍白。
“不这样还能怎样。”女子凄惨一笑:“我老公是我杀的，儿子正是被他咬后感染的，现在我又杀了他，这很公平，很公平啊，多么公平的世界。”
陈西一呆，对于活下去实在找不到太好的理由，这种痛苦自己没经历过如何能劝导别人。
在现在，我们该去信仰上帝还是佛祖，上帝在天上，佛祖还坐在神殿里，丧尸把大法师的脑瓜啃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抗争什么，有意义吗？但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说：“我们没有传染，就证明我们应该活下去，灾难总有解决的一天，”
“是有解决的一天，等它们慢慢把我们全吃掉，一切就都解决了。”女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们不是还有瘟疫控制中心，还有危机委员会，还有……”越说越无力。
“别做梦了。”女子尖声打断了他，一阵大笑：“你说的这一切不就是指上面吗，我告诉你，他们早抛弃了我们，危机委员会名存实亡了，你不知道吗，我们都是多余的，而它们”
她指指远处听到枪声嗬嗬叫着围上来的丧尸：“它们不是！！”
“自求多福吧。”枪口冒出一阵火光，陈西转过头去。
陈西看了下周围，这时少说也有几百只丧尸围过来，从对面马路上突围已是不可能的。
这座校园的右侧是一条红墙的小巷，穿过就是另一条路。
陈西翻过了墙头，只见这里还是空荡荡的，有两只傻乎乎的丧尸杵在那里，陈西快速上前，趁那两只丧尸还未反应过来
一把工兵刀，捅进了一只丧尸的眼窝，刀尖由后脑爆出，陈西闪开黑乎乎的液体，丧尸斜斜的倒了下去。
还有另一只丧尸，陈西一个箭步到了丧尸的身后，手中的工兵刀切向丧尸的脖颈，可惜经过一天的奔波，气力不足，刀子卡在了腔骨里面。
丧尸是不知道疼的，晃晃悠悠的正自手舞足蹈，陈西冷漠的看着，从背后拔出了利斧。
杀出小巷，已完全进入了夜晚，城市的夜在失去人类控制之后，并没有陷入黑暗，那些霓虹灯依旧有层次的亮着。
让明亮的地方更加明亮，黑暗的地方更加黑暗。
身后的丧尸穷追不舍，而马路的前方从各条岔路又有无数的丧尸冒了出来。
严格的说，陈西已陷入前堵后截的绝境，而他手上除了斧头之外，还有一把仅剩一颗子弹的手枪，而这颗子弹是留给他自己的。
“来吧，我们提前过春节。”陈西抡圆了斧头迎了上去。
几声枪响，子弹嗖嗖从他的头顶飞过，跑在前面的几只丧尸被子弹爆头，倒了下去。
“不要找我，保住自己的命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现在，听我的，向左拐。”
左边是一条幽深的巷道，黑的令人心悸，而且里面不时传来丧尸嚯嚯的怪叫，正自迟疑间，从看不见的楼顶一束强光照射下来，把陈西罩在其中。
“快点吧，这回看得见了吧。”
“这里面还有几只丧尸，不在我步枪的火力覆盖范围，能不能过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探照灯随着陈西的跑动不断晃动着，陈西看清了一共还有六只丧尸，其中还有一个围着布裙的妇女，想来生前是搞家政的。
陈西咬咬牙，提着斧子迎上去，先削掉了一只丧尸的半个脑壳。
看到了希望，身上又充满了活力，接着右肩一沉，躲过一只丧尸的獠齿，斧柄反砸下去，正砸中它的脑门，好不恶心。
这时已由不得陈西多想，那只女丧尸又扑了上来，陈西飞身一脚踹了出去，正中她的肚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直飞出去，撞在另一只丧尸身上。
陈西没时间跟它们纠缠，他跳过了丧尸的身体，又把迎面的一只丧尸砍倒，前面显出空挡来，向前飞奔。
强光在一栋楼前停住了，从楼顶垂下来一架软梯，陈西刚要过去，嗖的一声，不知从何处一只健硕的丧尸飞了过来。
陈西措不及防，被它按在了下面。那丧尸瞪着嗜血的眼睛，张开的嘴发出一阵阵腐臭。
从它那狰狞的面目陈西依稀还能辨认的出，这曾是全国的一名散打冠军。
“砰砰砰砰”一串火舌从陈西的头顶擦过，子弹连续的爆发力将那散打冠军打出几个跟头，倒地不动了。
这时一个穿着紫色紧身衣的女子站在高楼下面，手上端着一挺19式冲锋枪，枪口正冒着烟。
陈西惊魂未定的爬了起来，那紫衣少女站在软梯的中间，对他说：“快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