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些贫穷
江舟止做事一向快速，第二日从县城回来，便告诉云伊人活计找到了。
“济世堂的大掌柜病了，底下孙子还扶不起来，现在缺一个账房，你会做账吗？”
做账
云伊人迟疑点头，“我会算数。”
“应该够了，明天跟我去一趟，让掌柜的看看你。”
翌日，云伊人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体面漂亮的袄子，蓝色缎面，领口一圈白毛毛，看上去精致又清雅，乌黑发丝也被拢住，发髻虽简单，但上面插了珠花，看上去贵气又风雅，因年纪小脸有些圆，还有些可爱。
江舟止正在忙活早饭，扭头看到她走进来，本来随意的神情一顿，随后慢慢移开目光。
云伊人为了发型忙活了挺久，还挺满意的，在他面前一站，拎着裙子等待夸奖，“你觉得怎么样”
江舟止表情冷淡，“不怎么样。”
云伊人面上笑容立刻僵住。
“太花哨了。”江舟止言简意赅，落在云伊人耳中就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意味，“你是去做工的，不是去选美的，你觉得你穿成这样掌柜的会看上你吗？”
云伊人沉默许久没说话，心里有些委屈，她忙活了好久的。
“我知道了。”深吸一口气，很快做好情绪调节，云伊人微微颔首，转头走了。
背影都透着一股子丧气，江舟止多看了一眼。
云伊人出门就对上一人，江道之穿的虽厚，看着却仍旧有股子清瘦病弱的意味，脸颊清瘦，肤色苍白，嘴唇也苍白，唯有眼珠明亮黝黑，看上去透亮干净，像黑曜石。
看到堪称盛装的云伊人，愣了一下，而后缓缓对她一笑，“很好看。”
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宛若花朵缓缓开放，神色又真诚，云伊人只觉得低落的情绪瞬间炸开，又欢喜起来。
她抓住江道之的袖子，夸他有眼光，又拉着他往正屋里去，神色温柔亲切，“你身子不好，起这么早作甚，就该在被窝里暖和暖和，外头风大，小心冷到你。”
“对了，近日都没有太阳，你被子好久没晒了叭，还暖和不我那上头还有一床新被子，要不要我们换换”
江道之惊讶于她的态度，蹙眉一瞬又很快展开，声音缓缓拒绝，“不用，多谢嫂子。”
顿了顿，还是道，“我本是要去厨房烤火的，那里暖和一些。”
云伊人便扶着他往厨房走，“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这点，不过你也无须叫我嫂子了，我大你一些，你叫我姐姐吧，我父母膝下单薄，我一直想有一个弟弟妹妹。”
正在烧火的江舟止神色一顿，转头看着方才忿忿离去的人此刻笑容满面的扶着他弟弟进来，神色是说不出的温柔亲切。
不仅如此，她还去拎了个小板凳进来，就摆在离灶火不远不近的地方，确认江道之能烤到火，又不至于被熏到，这才满意。
江舟止冷眼看着。
等人走了才对江道之道，“她对你倒是温柔。”
“是大哥对她太凶了。”江道之说话不急不缓的，伸出清瘦的手对着火光，试图攥取温暖。
即便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看她低落神情，也知道大哥没说什么好话。
“我对她已经仁义尽致。”江舟止淡淡道。
江道之笑了笑，没说话。
江舟止也没说话，侧脸被火光烘烤，勾勒出精致漂亮的轮廓，火舌嚣张吞噬，阴影狂妄，他薄唇轻抿，有种难言的冷厉感。
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又似乎很寻常，江道之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片刻后，江舟止站起来，将位子让给将道之，让他去烧火。
江道之不想动，拢着袖子道，“大哥，我冷。”
江舟止，“冷了就去烧火，正好。”
江道之拒绝不了，虚虚一叹，看火去了。
没多久，云伊人又进来，她换了一身蓝色袄裙，细棉的料子，看起来虽然半新不旧，但仍旧高档，显得气质尤其出众。
江舟止微微蹙眉，看起来还是不满意。
云伊人立刻道，“这是我最破的一件衣服了。”
江舟止收回目光，表情看上去仍旧有些凶，像是美人蛇，漂亮，却危险。
“嫂子穿什么都好看。”江道之温和出声，笑的有些软。
不同于其他三个人，云伊人对他没有额外害怕的感觉，毕竟前世他死的太早，自己并未见到，没有什么心理阴影。
听见他夸赞就很高兴，笑眯眯的应下，而后蹲下去与他一起看火，说些小话，两个脑袋凑的很近，看上去很亲切和谐。
一步之外的江舟止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摊饼子，香气渐渐溢出。
饭后，俩人一起去县城。
县城路远，又是冬日，路很不好走，开始时不觉得，还没走到一半，云伊人便有些绝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想起自己以后可能要天天这样走一回，打了个哆嗦，同江舟止道，“你有没有想过要买个马……不，牛车”
“你给钱”
云伊人想了想，“多少钱”
“五两银子。”
云伊人不说话了，昨晚上她将自己所有银子都搜刮了一遍，发现加在一起就三两多，余两百多个铜板。
还不够买一头牛。
云伊人有些忧伤，再次感到一丝贫穷。
江舟止却忽然在她面前蹲下。
云伊人一惊，“你这是”
江舟止言简意赅，“上来。”
云伊人又震惊又心动，“这不太好吧？”
却是飞速趴到他背上去。
江舟止本来都想要站起来了，忽然感觉背上一沉，当即无语。
嘴上说的好，有本事别上来。
一背到底，江舟止一路将人背到县城，在济世堂门口才放下来。
济世堂掌柜的与他是老熟人，眼尖的很，笑着打招呼，模样看上去很是亲近。
目光落到一旁看上去俏生生的云伊人身上，眉头轻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是……”
江舟止，“给你找的账房。”
“你小子不厚道。”掌柜的咳嗽一声，走出来说，“你说要给我找个账房，可没说要给我找个女娃娃。”
“女娃娃也能做账房”
江舟止道，“有能力就行，是男是女不重要。”
“你当然觉得不重要啦，这又不是在你家做工。”掌柜的瞪大眼睛，忽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向来奸诈，不肯为人白做好处，这女娃娃能被你领来，想是收了好处。”
“听说你要成亲了，这是不是就是我那弟妹”
“不是。”江舟止否决，顿了顿，又道，“这是我妹妹。”
声音缓和一些，“她家里苦，还请大掌柜多照应她一些。”
大掌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拉的很长，看上去就没信。
云伊人保持微笑，那模样态度，一看就是走后门的。
人都领来了，大掌柜不好直接拒绝，让她上前打打算盘，云伊人是学过这些的，虽有些生疏了，但多摸几下，也慢慢上手。
大掌柜却还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他们药铺都是里都是男的，却来了一个女账房，还是这般漂亮的，这算什么事
“掌柜的。”即便是瞎子也知道他这是对自己不满意，只是碍于介绍人不好拒绝，云伊人心中一叹，放下算盘，对他微微一笑，声线温和，“敢问掌柜的，你觉得男账房与女账房之间，有什么区别”
掌柜的张了张口，想说区别多了，但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又觉得有点说不出来，于是看了江舟止一眼，有些为难，但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敏锐注意到他的反应，云伊人道，“我觉得是没有区别的。”
“都是账房，都能干活，何须分男女，掌柜的只知道我不会给您算错账就好了。”
见他表情松动，云伊人继续道，“您放心，我虽是女子，但本领也不输他们，绝不会叫你觉得吃亏。”
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何况，在能力没有太大区分的时候，聘到一个便宜好用，又值得信任的伙计，才是最重要的。”
看掌柜的态度，他对江舟止是很信任的，同理，也该对自己报以信任。
“行。”觉得有理，掌柜的爽快应下，毕竟这一位工钱要的真不高。
更重要的是……瞥了江舟止一眼，掌柜漫不经心的想道，毕竟是江舟止带来的人，近来观他人脉圈子越来越广，不好得罪。
最好能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