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袒露心声
江都郡因为元宗林与戚如龙的频频交手，血案频发的同时，也让整个形势都变得扑朔迷离。
虽然任齐霄并没有亲自经历，但什么地方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他都能从元文修，以及元家弟子所谈论的话题中得知一二。
而且，现在元文修让任齐霄在管理账目上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但每一笔出现的账目，都要经过他的过目，所以他还能从账目的一些情况，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将元家和戚家交手的一些细节，分析出一个大概。
这一天，任齐霄依旧如往常一样，坐在窗边，手捧着一本书看着。而在他的旁边，二十余人在敲打着算盘。
这时，孟老三一脸丧气的走了过来。
他朝任齐霄抱怨道：“现在整个元家的人都在进进出出，你也能帮大哥管管账目上的事情，反倒是我，找不到一件我能做的，唉！”
任齐霄闻言，将书合上，望着孟老三问道：“你又去找少爷要事做了？”
“我不找他还能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么的无聊。”
说完，孟老三一屁股坐在任齐霄旁边，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任齐霄手中的书，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还在看这本书啊，我记得上一次我过来的时候，你也是在看这一本书，这可不是你平日里看书的速度。”
任齐霄笑应道：“我并不是在看书。”
闻言，孟老三不解问道：“不是在看书，那你捧着一本书干什么？”
任齐霄回答道：“我是在琢磨江都郡现在的局势。”
孟老三打趣道：“你想那玩意干嘛？现在元家基本上是元袭常那厮当家做主，就凭他平日里排挤你的那样子，就算你有什么好点子，也不可能用你的啊。”
任齐霄很平静的回应道：“我也不指望他会用我。”
孟老三接着打趣道：“既然你都不指望，那你还在这里瞎琢磨干什么？吃饱了撑得啊？”
任齐霄摇头笑了笑，道：“我琢磨这些，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哦？”孟老三有些意外的望了任齐霄一眼。
任齐霄转头直视着孟老三的目光，问道：“三哥，你想听吗？”
孟老三想也不想的回答道：“那当然啊！”
任齐霄点了点头，而后起身道：“这里不是很方便，我们出去说。”
任齐霄举动，瞬间将孟老三的好奇心勾到了极点。
孟老三跟着任齐霄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再也忍不住了，他朝任齐霄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秘兮兮？”
任齐霄并没有回答，而后朝孟老三莫名的问道：“三哥，我们来江都郡多久了？”
孟老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我还真没算过，反正有一年多了吧。”
任齐霄闻言，有些惆怅的说道：“是啊！不知不觉，我们又多活了一年。算算时间，风头也算过了，但我们该做的事情，却一件没做。”
孟老三也听得出任齐霄的话里有话，沉默了一会后，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大哥家有事吗？等大哥忙完，肯定会帮我们的。”
“我也相信少爷，但是”任齐霄话说到一半，忽然又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
“少爷现在已经成家，而且少奶奶又有孕在身，等几个月后，孩子生下来了，恐怕更难挪动脚步。而之后，少奶奶若是再孕一胎，少爷又要陪在身边照料，如此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任齐霄的话里，依旧话里有话，而且话外之音，毫不掩饰他对元文修的一些不满。
孟老三听后，整个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有心想替元文修解释解释，但是又发现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元文修或许会真的跟任齐霄说的那样。
而且，孟老三既想安慰任齐霄，又想为元文修说话的这种欲望，彻底超出了他的负荷。
想了一阵没有结果的孟老三，索性不想了，直接便朝任齐霄问道：：“齐霄，你对大哥有些误解我理解，但是你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元文修闻言，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自责的说道：“三哥！我从小都活在别人的保护下，我的家人、哥哥、外婆、还有我的妻子，他们为了保护我都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活下来的我，却没能帮他们做一件像样的事情。”
孟老三见状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安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家人发生了一些什么，但你不是已经杀了阿强吗？这难道不算是给弟妹和你外婆报了仇吗？”
任齐霄摇着头嘶吼道：“但归根结底，错的不是阿强，而是这个善恶不分、仙魔不分的时代。而且我当时杀阿强的时候，就像被魔鬼附身了一样，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孟老三闻言，彻底被任齐霄的失态个吓住了。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任齐霄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失态。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只能呆呆望着面目狰狞的任齐霄，却无能为力。
而这时，任齐霄在发泄了一通后，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他接着说道：“三哥你知道吗？我在杀了阿强后，想得最多是什么吗？”
孟老三很想跟任齐霄说让他知道，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所以最后，他只能诚实的摇了摇头。
任齐霄见状，眼角忽然落下了一滴清泪，并说道：“我想得最多的是，我杀了人，将来必定会下十八层地狱，而我也将永远不能跟她们在九泉之下团聚。”
孟老三怔怔的望着任齐霄，欲言又止的说道：“齐霄，三哥的手上也沾了很多的人命，所以我现在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
任齐霄闻言，突然长舒了一口气，并挤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道：“没事的三哥，其实在我答应加入毒龙寨的那一天我就想通了，既然我死后注定要下十八层地狱，那就趁我活着的这段时间，把曾经那些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做完。”
孟老三闻言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并笑骂道：“你小子，老子差点就被你给绕进去了，我们的命还长的很，老想这些破事情干什么啊？”
任齐霄跟着笑了笑，而后忽然一脸严肃的说道：“但三哥啊！我们都有自己的过去，所以，我们都有一些事情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而这些···纵使是少爷也未必帮得了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尽可能的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面对。”
其实，孟老三心里明白，以元家对任齐霄的态度，任齐霄总有一天会离开，但现在听到任齐霄从侧面说到这件事，心中又有些难以接受。
不知应该怎么面对的孟老三，故作糊涂的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你又想说些什么，不会又想把我绕进去吧？”
任齐霄一眼便识破了孟老三的演技，毫不留情的戳穿道：“三哥我知道你听得懂，而且你心里其实也看得清楚，只是你不太想面对罢了。”
孟老三略显尴尬的笑道：“我可没有你这么聪明，再说，你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跟大哥说吗？有大哥的帮助，难道不比你一个人要强得多吗？”
任齐霄自嘲的笑道：“来江都郡之前，我也曾这么以为，但最近这段时间，我突然看明白了，我的事情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人会帮我。”
孟老三笑骂道：“怎么会没人？你小子不会把我忘了吧？”
任齐霄平淡的应道：“当然没忘，但是毒龙寨的仇，你还需要元家的力量。”
孟老三闻言，不解问道：“可毒龙寨的仇，不也有你的一份啊？你不会是想打退堂鼓了吧？”
任齐霄摇头解释道：“该我做的事情，我不会再打退堂鼓，更不会像以前那样懦弱。所以我承诺你，只要我不死，在你为大家复仇的时候，我一定会在。”
孟老三长舒了一口气，道：“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也能松一口气了。”
说完，孟老三忽然猛地一拍脑门，咋呼道：“差点就忘记了，我来这里是听你跟我解释为什么要去观察江都郡局势的？可不是听你谈过去的那些破事。”
“这事，其实还要从你把我抓回毒龙寨之后的事情”
“等一下！”
任齐霄正打算解释这件事，但被敏感的孟老三突然打断，道：“你小子，你不会是想跟我翻旧账吧？”
任齐霄闻言，有些恼怒的说道：“三哥你能不能不要打岔啊？”
孟老三闻言，顿时把嘴巴闭了起来，一脸无辜的模样，搞得任齐霄是哭笑不得。
任齐霄整理好思绪，轻呼出一口气后，开始阐述道：“当初我被少爷当成诱饵去引钟龙入套，中间发生了很多的意外，而我最终能够化险为夷，并且猜到少爷的计划，其实是因为我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明白了学习的重要性。”
孟老三听后，恍然大悟道：“奥！难怪后来你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一本书。”
任齐霄不置可否的回应道：“有备无患嘛，多学点总没错不是吗？万一哪天突然就用上了呢？”
孟老三很是认同的说道：“你这么说，也蛮有道理的，但是我这辈子估计是做不到像你这样了。”
任齐霄若有所指的说道：“其实三哥只要保持你当初在毒龙寨识字的那股劲，这些对你来说”
孟老三闻言，不等任齐霄说完，赶忙打断道：“打住打住，毒龙寨那会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还是说正事吧。”
任齐霄见状，无奈的点了点头，而后接着说道：“后来你也知道，毒龙寨出事之后，我被陈浩抓了过去，虽然这其中的曲折我没有跟你细说，但也是因为这件事，让我明白了活学活用的重要，也意识到，有些事情，其实不是不能做，而是我敢不敢做。”
孟老三若有所思的说道：“难怪那次我们重逢后，你连仙人的注意都敢打。不过这是好事，至少在三哥看来，你比以前有种多了。”
“但光有胆量又有什么用呢？”任齐霄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你知道吗？直到最近这半年我才发现，跟家主和戚如龙比起来，我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一些小聪明罢了。”
孟老三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承认那老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你说那老家伙厉害也就算了，可也没必要把他捧这么高吧？”
任齐霄解释道：“三哥你不知道，他们不但聪明，还很懂得观察敌人的优劣；最主要的是，他们的经验非常丰富，所以他们可以从一些细小的地方，洞悉整个全局。而这些经验，正是我现在急需的。”
孟老三闻言，仔细的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头道：“可我还是觉得他们两个没你说得这么邪乎？你看，现在他们都斗了快半个月吧？一点火花都没有滋出来，我实在看不出哪里厉害了。”
任齐霄若有所指的说道：“一步错，步步错，我想家主和戚如龙这时候，应该都在等着对方出错吧。”
孟老三甩了甩手，道：“反正我这脑子也想不来这些东西，就算你说得对好了。”
说罢，孟老三见任齐霄没有了下文，便问道：“你要说的也应该只有这些了吧，如果没有了话，我就想回去了。”
任齐霄没有抬头往孟老三，而是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可就在孟老三准备离开的时候，任齐霄又突然叫住他，并道：“三哥，多谢你今天听弟弟说完这些，其实这些我很早之前就打算跟你说了，但我担心你会告诉少爷，所以一直都在犹豫”
任齐霄的话音未落，孟老三便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了任齐霄的面前，并将任齐霄逼入墙角，质问道：“那你现在不犹豫了，是不是在告诉我，你就要走了？”
任齐霄吃痛之下抬起头，然而，当他抬起头的瞬间，才发现孟老三此时已经红了眼眶。
一时间，任齐霄的内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了，有些艰难的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少爷可能不会对我的事情那么关心，所以才决定要告诉你。”
孟老三拽起任齐霄第一衣襟，怒声喝道：“老子告诉你，我不管大哥关不关心你的事情，我关心！而且三哥不蠢，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跟第三个人说起你的那些破事，明白吗？”
任齐霄此时在孟老三的逼问下，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弱弱的点了点头。
孟老三见状，当即追问道：“明白就给三哥一个准信，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任齐霄这时候自然不可能跟孟老三说真话，所以小小的撒了一个谎：“只要三哥不同意，我就不走。”
孟老三其实也意识到任齐霄没有说实话，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好，你一定要记住今天说的话。”
与此同时，在一座不知名的小镇上，元袭常正听着下属的汇报。
听完后，元袭常勃然大怒，怒喝道：“你说什么？今天一天就收了十斤的温朱藤，连戚家的一半都没有，你们这么多人都干什么去了？是去美人窝里逍遥快活去了吗？”
元袭常的一席话，骂的众头目敢怒不敢言。
但这时，一名头目觉得自己实在太冤了，便忍不住站出来解释道：“二少爷，我们实在是尽力了，现在手底下的兄弟基本都庇护那些散户去了，能调用的人手实在太有限了。”
元袭常闻言，怒声大喝道：“我现在不想听你们的借口，我只想知道，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戚家不拉开我们太多。”
等元袭常情绪稍微缓和一点之后，这名头目试探性的回了一句：“如果我们也像戚家那样施压，绝对会比戚家收得多。”
元袭常听后，破口大骂道：“混账！这是家主亲自下的命令，难道你们想让我违背不成？”
“可是”
头目还想说什么，元袭常很不耐烦的打断道：“够了，我现在没功夫请你们的可是。”
头目闻言，与其他的那些头目对视了一眼，最后小心的请示道：“那既然二公子没有别的吩咐，我等就先下去忙了。”
元袭常现在也看见这些人也没有心情，当即朝这些头目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可恶，父亲究竟在想什么？”
等这些头目都退下之后，元袭常积极败坏的抓起一盘的茶杯摔在地上。
然而就在这时，之前那名站出来的头目，却又在其他头目的怂恿下去而折返。
头目见元袭常没有发现他回来，便小声的叫唤了几声：“二少爷！二少爷！”
正在气头上的元袭常闻言，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不去想办法多收购一点温朱藤，又跑回来干什么？是来找骂的吗？”
头目闻言，非但没有离去，反而硬着头皮走到了元袭常的面前，若有所指的说道：“二少爷，其实我们也没必要想戚家那样，只需要稍微动点手段震慑一下就行了。”
元袭常语气不善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头目鼓足勇气说道：“小的是想说，沙湾镇的齐宝康不是不知好歹吗？我们何不拿他们杀鸡儆猴？”
元袭常闻言，冷笑道：“呵呵，你说得倒是轻松，如果我这么做了，我父亲那边要是问罪下来，你帮我去解释吗？”
头目闻言缩了缩脖子，道：“小的当然没有这个胆子，不过我们可以找一个替罪羊，就说是他误传了命令。”
“替罪羊？”元袭常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的这名头目，心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