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玄烛让重楼再休息两日,但重楼这妖呢贼倔,第三日就用口哨把马给吹了来。
谁知正准备上马,天上突然一阵乌云翻滚,而后一声雷响,大颗大颗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玄烛忙去看重楼。
他身后一只残白大手忽出现!那大手一握,重楼立马又变了傻。
“重楼!”
玄烛忙伸手拉他,想把他的魂拉回头,不想因她魂已不稳定,大手消失时,把她魂亦给勾了走。
身体一轻,玄烛只觉眼前一红,而后便跌在了一块高高的青色巨石上。
然后一片修罗世界映入她眼中。
那是一片怎样的世界,巨石之下,处处是血色,血红的路乌紫的河,绛红的草黑乌的树,全是血染的!
不仅到处是腥臭的血,且残肢断体遍布。
各条路上,各道河中,各颗树下,散布着极多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类的尸体块!
它们有的已枯骨,有的还很新鲜,它们在不停蠕动、爬行,好似又痛苦又兴奋,让人恐惧不已!
“轰…咕”
玄烛正被吓着,忽从她身后猛传来一阵奔跑呼喊之声。
调头去看,她竟见重楼在各石头草间躲藏,而他身后正追着各可怖怪物!
那些怪物有的羊头骷髅,有的牛头骷髅,有的三头四臂,有的背生双翅,皆手挥锋利武器冷冷追着他重楼!
“重楼!”
玄烛不怕了,掉头就向重楼冲去。
隔得远,重楼没有听见她呼喊,只焦急地四处找地躲藏。
那些怪物厉害无比,重楼躲哪它们皆知晓。
才冲到半道玄烛就眼睁睁看见它们把重楼给捉了住,而后那些怪物团团围住重楼,然后疯狂地挥舞着武器杀他!
玄烛呆了,而后疯了,卯足劲飞奔过去冲着那些怪物就乱打!
“放开重楼!你们这群疯批!”
但她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强壮无比,踢在他们身上就如同给他们挠痒痒般,甚至其中一怪物只伸手轻轻一推就把她给推出去了老远。
“啊!”玄烛爬起又冲过来,对他们又抱又咬,“有本事你们冲着我来!”
但依旧是徒劳。
“放开他!你们这群恶魔!为什么要杀他!”
任她哭喊打踢,任她质问骂咧,他们都不鸟她。
他们只一圈一圈围着重楼,把手中的武器朝重楼挥了又挥。
直到玄烛无力地瘫到地上,他们才消散开去。
玄烛提起气挤过去,却发现重楼已被肢解成了碎块。
他漂亮的玉手一根根被切除,修长的身子东一块西一块,肠子内脏四处散落…
他满是鲜血的半边脑袋正对着她,无力道:“月亮,你怎么来了。”
玄烛捧起脑袋,声泪俱下:“痛吗?”
“痛是有点痛的,”他还扯嘴笑,“不过已痛习惯了。”
“他们,”玄烛的泪止不住地掉,“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为什么呀,”重楼叹息,“这都是我造的孽呀,前世我骗了你内丹,这世来偿还呢。”
玄烛明了:“是因窕神尊下的摄魂术是吗?”
“魂被摄进来,雨停之前躲不掉,便要受肢解之刑,”重楼已淡然,“以前你恨我时,我受的刑更加痛苦,灵魂都会被肢解,如今只是肢解虚体,已好太多太多了。”
玄烛咬唇:“是我给你带来的痛苦。”
“不,”重楼摇头,“这灾难,让我这世再遇见你,让我找着了心爱之人。”
玄烛一僵。
雨停了。
“雨停了,我带你出去。”重楼被切掉的手指使起抓魂术,眼前一暗,二人又回到了小茅屋。
就是重楼实在爱美,一出来就拿出镜子照脸,见到脓疱后,立马放下头发遮挡。
亲眼看见了他所受的酷刑,玄烛心疼不已,哪里还管他帅不帅,伸手一把抱住他,道:“现在,还想解了禁置吗?”
“不了,”重楼反手紧抱住她,温柔道,“以前我多么想摆脱,可是现在,不了。”
不了,因为他不会与她成亲,因为他不想要她成仙离开,因为他想与她遨游人间生生世世。
*
三日后,二人回到了乌鸦山。
才到山,重楼就把美人们给赶下了山去,然后住进玄烛的梨花小院就不走了!
美曰其名女人都走了只有她照料他伤情了。
玄烛想照料便照料吧,她欠他的,于是便兢兢业业干起活来。
以前她就是做丫鬟的,所以照料起人来那是相当的得心应手,不管煎药也好,擦洗也罢,都做得麻麻利利游刃有余。
“月亮,我来帮你可好?”
有她一人便足够,可偏偏有人想来替她分担。
“药煎好了吧?”秋云夺过她手中刚晾好温度的药,朝她笑,“那我去喂山主喝药了。”
说着端起药就往主卧风姿绰约摇去。
玄烛就坐在门口,朝主卧看。
但见秋云进去一会就跑了出来,一脸伤心欲绝要死不活的可怜模样。
玄烛起身往主卧去,经过即使伤心也扶着门槛不愿离去的秋云身边时,停下一笑:“不需要你帮忙的。”
秋云恨恨一跺脚逃离而去。
玄烛入屋对重楼伸大拇指:“秋云对你可真死心塌地呢。”
当初把美人们赶了走,但这个长得像云儿的秋云却是怎么赶也赶不走,她就赖在地上说当重楼丫鬟,重楼不要,她又说当玄烛丫鬟。
玄烛可不敢要,毕竟她长得太像云儿,她怕哪一天这秋云像当初云儿一样把她推下悬崖喂狼。
秋云又说当赵力丫鬟。
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赵力喜欢秋云喜欢得不得了,秋云说当他丫鬟他欣喜若狂,于是死活不让重楼赶秋云下山去。
赵力是乌鸦山副山主,重楼不在的日子里,都是他在打理乌鸦山,前段时日重楼陪着玄烛找男人,起义军来打乌鸦山是赵力给击了退,所以人有功劳在身,不好做得太绝,重楼这才让秋云留了下来。
只是这秋云的心思哪里在赵力身上。
重楼正在喝药,闻言忙指天发誓:“每回她进来我都是把她赶出去的!”
记得前世他就喜欢温柔美丽的蝴蝶妖,于是玄烛便把药碗夺过往旁边一搁,开始冷冷研究快腐掉了的指甲:“那蝴蝶妖呢?”
重楼一愣,既而扯嘴角:“吃醋了?”
玄烛不研究指甲了,狡辩:“没有。只是我想你可能是因为太喜欢蝴蝶妖,所以来了人间就专找这种温柔款的。”
“错,”重楼搂她入怀,“我是因为喜欢温柔款,所以才会喜欢蝴蝶妖,但。”
他捧起她的脸:“就算我再怎么喜欢温柔款,也向来是万花丛中过,而你,月亮,玄烛,不是温柔款,却把我拿下。”
甜言蜜语谁不喜欢听?
玄烛那颗冷心里呀充满了甜蜜。
*
本来被重楼一哄,玄烛醋也不吃了,也不生秋云气了,偏秋云还要继续来纠缠。
她见重楼那里行不通,趁玄烛熬药时跑来同玄烛掉眼泪:“月亮妹妹,你就行行好跟山主说说让我照顾他三天好不好?”
不说玄烛冷心时不允许自己男人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何况现在动了心了。
玄烛冷冷道:“不说。”
秋云没有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愣了愣,又道:“重楼专宠你,我不嫉妒,只求分杯微微的羹,也不可以吗?”
玄烛依旧冷:“不可。”
秋云便生气了,愤道:“月亮你不要太过分!前世他就因你而死,你还要害死他吗!”
前世?
玄烛转头看向秋云,发现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跟当初在悬崖上简直一模一样!
玄烛眯眼:“你是云儿!你也重生了!”
“啊,”秋云回过神来,慌忙解释道,“我,我不是。”
玄烛笃定:“你怕就是!”
记得重楼撞死之后几天,云儿就上得山来,当时在石碑里的她可清楚看见她云儿同蚯蚓山一土匪见面的,然后就听那土匪同云儿讲她玄烛代替了梧桐,重楼为了她去撞死。
秋云狡辩:“重楼闲暇时与我说过前世之事。”
重楼这人吊儿郎当归吊儿郎当,玄烛可看出他没向美人们交出心去,所以这种秘事岂会和秋云说?
“是吗?”玄烛笑,“那我去问问重楼。”
说着作势要走,秋云急了,一把抓住她道:“别去!月亮,别去!”
玄烛停下,冷冷看她,秋云牙一咬道:“是!我是云儿重生!”
果然是!
云儿道:“我也不瞒你了。”
“前世死后,我重生在了一农家,本来想着把他埋入心底,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云儿叹息,“谁知在我十六岁时我所在的村子发了一场大瘟疫,许多人都死了,包括我爹娘和当时才定亲的夫婿,我只好四处逃难。”
“没有想到呀,路过乌鸦山的时候,被土匪掳上了山,我竟再见到了他。”
说到这里,云儿两眼放光:“他甫一开口,我就知道是他!他也重生了!”
“我多么爱他!多想和他相认!”云儿突然沉默下来,“可…可前世他,当时他毫不犹豫地赶我下山…我怕,怕他知道我是前世的云儿又会赶我下山…我就没说,用这世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云儿转过头来:“我知道前世的我太狠毒伤害了你们主仆,所以他才会不喜我,如今我改过自新了,我宽容大度了,我不嫉妒争宠了,他宠你便宠你吧,你们恩爱也好成亲也罢,怎样都好,我只求你不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只求你让我留在他的身边。”
云儿可怜巴巴:“可以吗?”
玄烛叹口气,这女人爱的也满深,只是她实在不喜她,且不喜她老在重楼跟前转,于是还是想要拒绝,不想云儿立马眼泪汪汪:“月亮求你了!我不要照顾他了,只要让我远远地看他就足够,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都不可以吗?”
其实吧,是前世的云儿让她有几分顾忌,毕竟前世的云儿杀起人来是很果决的,但看如今她眼泪鼻涕横流,想到自己前世爱而不得的滋味…这,可如何是好?
思虑良久,玄烛终下了决定,道:“可以。”
算她行个善事吧。
云儿喜极而泣。
但她玄烛的善心呀并不能得好报。在她答应云儿的翌日晚,在厨房熬药之时,她突然被一根棍子敲晕了。
晕晕乎乎醒来,发现竟是在后山。
嘴里被布条扣着,身上也被绳索五花大绑着,再定睛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团干柴之上!
“醒了?”
从黑暗中冒出两个人来,然后其中一人点燃了火把。
火把一亮,竟是云儿和赵力!
云儿举了举手中的火把,眼神中带着狠:“我查过相关古书,知道怎样让人魂飞魄散,魂,最怕火,只要把你烧了,从此世间再也无你一分一毫。”
什么?烧了她?让她魂飞魄散?
“呜呜!”
玄烛想狠狠骂她,但嘴里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真是恨死自己,她怎么就信了狗改得了吃屎!
赵力有几分担忧,对云儿道:“要不我们把她丢到别的山让她自生自灭?毕竟她是少主的心上肉。”
云儿转头怒斥:“窝囊废你懂个什么!她哪里会自生自灭!烧死她是最好的方法!”
说完她转身对玄烛呲牙:“知道我怎么知晓你重生的吗?他总时常提起你,虽大多是向我们抱怨你丑,可从他片语中,我摸出你就是他前世为之撞死的丫鬟!”
“我恨呀!”云儿把手中火把狠狠朝柴火中一丢,“如此你就死去吧!”
这女人这反派当得!也太他妈干脆利落了!
但她玄烛是要成仙的,怎么能魂飞魄散呢!
可是逃逃不了,喊喊不出,怎么办?
好在云儿丢火把的位置不好,丢到了她耳朵边上,于是头发先烧起,继而引燃了绑她嘴的布索。
片刻布被烧了毁。
虽然头发被烧光了,嘴唇也被烤成了呲肉,但能发出声音了,玄烛忙凄喊:“救命啊,烧死人了!”
云儿听她喊,立马掏出赵力腰间的刀想来捅死她,奈何火太大她靠近不得,只是骂了一声“反正你也活不了!”拽着赵力扬长而去。
路上云儿还同赵力支招:“若他们听见残叫想上山救火,你就阻止他们!”
玄烛已管不得那二人如何密谋,她只觉身上很烫,每一处都撕心裂肺地疼。
好像喉咙被烧焦了,好像手被烧熟了,好像脚也着了火…
透过火光,她时而看见牛头,时而看见马面,时而感觉自己飘到了空中,时而又感觉自己落入了地府。
这是快要死了吗?是快要魂飞魄散了吗?
“月亮!”
是谁,是谁在叫她?
“月亮!”
好像,是他。
火光之外,她似看见他拎着几个水桶急速飞来,然后一桶接一桶把水往她身上倒。
火终于熄灭时,她也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