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理之大殿
竹夜睁着漂亮的桃花眼,拉着董川好奇地问道,“那你们俩为什么要打架呀,碰到了什么事情嘛?”
董川笑了笑,刚想回答,却听到罗松中气十足的吼声。
“董川,你第一个进去!”
董川向着罗松方向的理之大殿大门走去,同时扭头向竹夜说道,“等会再说,我先过去。”
竹夜连忙摆摆手,一脸雀跃,“好哒好哒,加油董川!”
董川再次走到罗松身边,“罗老师,怎么进去?”
罗松看着董川,拍了拍董川肩膀。
“拿着玉牌去大殿门口的凹槽里刷一下,就可以进去开始明道心了,董川,我在这给你提个醒,进去了,能走多远走多远,明白么?”
董川凝重地点点头,“我尽力。”
罗松哈哈一笑,踢了董川一脚,“好了!去吧!”
董川拿着玉牌,感受身后十数道目光的注视,仰望着辉煌庄严的理之大殿,清泉叮咚,鸽声明朗。
古朴庄重的巨大铁门,左右侍立着巨大的青铜骑士雕像。
威严狰狞,手执巨大的盾牌与长戈,庞大身躯上铭刻着黑日,双眼仿佛有着杀意般盯着前方。
董川深呼一口气,将这莫名的压迫感拂去,体内磅礴的堕天之力运转起来,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震。
将黑白合一的令牌卡在殿门的凹槽上,董川便一脸平静地等待。
咯噔一下,沉重古朴的巨大铁门,缓缓向后张开,董川深呼一口气,缓步向眼前黑如深渊般看不见些许光亮的理之大殿内走去。
董川身影迈入大门后,大门再度关闭,罗松继续喊道,“竹夜!”
竹夜连忙小跑到罗松身前,娇小的她堪堪到罗松的胸口处。
罗松俯视着竹夜,“竹夜,你也一样,去大殿门口,把玉牌卡到凹槽里。”
竹夜却有些为难。
“可是董川还没有出来呀?”
罗松没好气地笑了笑。
“笨姑娘,理之大殿的神异怎么可能和正常的门一样,听我的就对了。”
说罢罗松抬起头,看向众人,“你们也一样,按照序号一个一个进去!”
竹夜听完乖巧地点了点头,走到理之大殿门口。
无尽悠远的黑暗,比凋零问心时无声暗界的黑暗还要深沉,看不见一丝光明,听不到一点声音,唯独有茫然的,空旷的,让人迷失的重重黑暗,让董川想起十几年前那场大雪,他抱着小林,在雪地里快要睡着。
马蹄声哒哒,如焦急赶路的旅人。
董川睁眼。
他在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体内堕天之力微微流转,散去了还盘踞在脑海中的眩晕感。
破败脏污的街道,间隔极远的老旧路灯忽明忽暗,它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泛黄的广告,如一个在社会摸爬滚打的人,身上被贴上了无数的标签,无论愿不愿意。
无论快乐与否。
是孤江镇数十年都常见的大雪,董川亦如曾经在逼仄窄小的小阁楼外的平台上,抬起头,看着夹杂着灰意的大雪于天斯降落,落在他不算暖和的身上。
马蹄与车轮在他身边疾驰而过,马夫的咒骂与挥鞭声在耳畔回荡,污水与积雪飞溅,把董川还算干净的衣裳弄脏。
董川没管,只是想习惯性地把手揣到口袋中,却发现没有。
又回来了啊。
这个破败的,寒冷的,悲哀的,无奈的,又充满了他无尽回忆的地方。
远处燃厂的烟囱还在冒着黑烟,傍晚探照灯已经开始明亮,比路灯亮一万倍也不止。
董川看着路边抱着没多大孩子的小男孩。
沉默良久。
那个男孩满是警惕与困倦的双眼死盯着他,他衣衫单薄,不知哪里扯来的破布全裹在他怀中比他还小两三岁熟睡的男孩身上。
灰色的雪铺满了他的肩膀,董川能看到他通红又有些泛黄的脸颊。
手指冻的颤抖,身躯却好像已经结冰。
没有人管的几岁的两个男孩,基本上就等着被污水冲到哪个不知名的角落,然后被懒散的不行的老头把他们的尸体一脚踹到下水道里。
那里有蟑螂和老鼠,一切肮脏还有尸体。
巡查队懒懒散散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如大妈洗牌般杂乱,踩在雪上,连风声都遮掩不了。
他们看不见董川。
他们无视缩在路灯旁的男孩。
董川忽然感觉肩膀被一只如铁般坚硬的手拍了拍。
他猛地转头,看见了一张饱经风霜却不减眼角温柔坚毅的脸,他的胡子花白,头发被风吹的有些许糟乱。
他领口别着一只眼镜,眸光铁灰。
泪水莫名地滑落,流过冰冷的脸颊,打在冰冷的地上,随着污水冲刷。
董川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一根烟,在漫天风雪中奋力点燃,咔嚓,咔嚓,咔嚓,董川猛吸一口,看着已经打伞离去的男人。
他看着男人弯下腰,不顾男孩眼中的警惕与恐惧,为他们遮风挡雪,他点了一根雪茄,魁梧的身躯把两个男孩抱起,嘴巴里叼着烟,一只手抱着两个男孩,一只手撑着伞。
他回头,挑衅似地向董川吐出一口烟气。
董川自出生以来没有一次笑得比现在嚣张与肆意。
他冷静,温柔,又对世界带着丝丝疏离。
而现在他却笑得如同一个失而复得自己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他在漫天狂风暴雪中大笑,笑得连嘴角的烟都叼不住,笑得眼泪狂流。
男人抱着孩子逐渐消失在风雪中,董川开始逛这个他熟悉无比的孤江镇,这个他熟悉无比的贫民窟。
董川哈着热气,走在几乎没有人的街道上,偶尔会有从远方来的商人,他们驾着马车,一脸厌恶地从董川身边驶去。
他们看不见董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厌恶这个神明唾弃之地。
曾经最繁华,如今最破败。
没有教育,没有怜悯,没有平等,没有守护。
有的只有堕落与暴力,恶意与伤害,寒冷还有饥饿。
董川走过唯一的墓地,这里与十几年后没什么区别,依旧荒芜,依旧破败。
和孤江人的心一样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