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雪依然
天雷震鸣，轰隆声如龙吟般响彻整个潘涅斯柯达，往东数百里，就是当年罗斯卡特挥刀弑神，成就如今黑日巨神之位的战场，剑魔巨峡，旧神无法散去的祟灵之力久久于这条绵延了大半个黑日帝国的大裂谷中盘踞。
再向北，就是黑日帝都，两断山，万刃神宫，无上穹天黑日神御所。
剑魔巨峡南边，就是号称万道狂欢之地，琉金大平原。
紫金砌台，琉瓦凤檐下，雷玉铸成的影雷池雷霆缭绕，勾勒雷霆勾玉的屏风林立，梁柱狰狞大蛇雕刻，栩栩如生。
身姿曼妙的女子缓缓褪去衣裙，秀足轻点雷液，片刻后便缓入其中。
她微阖双眼，落乌般中夹杂些许紫意秀发被近乎实质的雷液浸湿，姹紫朦胧的雾气笼罩，看不清真容。
纤细雪白的玉手从滚动的雷液中抬起，一丝紫电掠空而来。
“又进了一步呢…”
无数纤细如丝般细腻的雷弧被她从雷池中抽离，虚空陡然电闪雷鸣，却又乖乖地按照莫名规律的轨迹在她身前勾勒描绘。
巧夺天工般的曼妙身躯在她玉手弹挥间，群山见也哗然的妩媚脸庞，在漫空雷霆的见证下，逐渐凝实，仿佛已经作为一个真正的生命诞生。
她睁开双眼，目光所至虚空中雷电陡生，这双眼中，有雷鸟戚鸣，有腾蛇咆哮。
能将过往所经历道途铭刻己身，道则映照天地之间。
天道境王座。
清冷威严的尊贵道音在雷电王府轰鸣，修为不到四境者唯有俯首贴耳，哪怕理解都难以理解，不敢一丝亵渎。
那跪坐在雷电鸣王身前被其创造出来的女子，经过道音洗礼，缓缓睁开双眸，微微颔首后，化作紫色流光向东方如巨龙般的大峡谷飞去。
凋零之井。
小林一脸赞叹。
“这么恐怖的修行者，也只是一尊五境王座，那黑日巨神这尊威名响彻常世的称帝神灵，不知道又该强大到何种地步，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董川微笑。
在普通的事情上腼腆内敛的小林，在研究时却又显得极为狂热认真，在对待修行这种危险又新奇的事物时却也终于展露出他未泯的童心。
更准确点，是小林刻在骨子里的好奇心与求知欲，这样的小林，无论在什么事情上，应该都不会差劲与放弃。
想到这里，董川严肃了起来，看向小林与青楚。
“凋零问心已经结束，青楚的火毒已经祛除，小林，我想去大日御城，那里通往潘涅斯柯达，是最能经历战斗与修行的地方，海港连通诸天，无尽的旅人来往，也许能找到一些老师的消息。”
小林认真地看向董川。
“川哥，你相信我吗？”
董川一愣，旋即认真的说道。
“我永远相信你，我永远尊重你。”
小林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向董川。
“川哥，我要学炼金术，我要去造枪造兵器，我要在你需要我的时候，能坚定地站在你的身后，把天下第一神兵递给你，因为我相信你，会是能追上老师的步伐，超越老师，超越世界上一切残暴与不幸，让这个凋零的世界重新绽放的人，这是老师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哪怕我们现在无比弱小，但我坚信，你能，我能。”
董川洒然一笑。
“早就知道你想去琉金平原，但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董川想摸摸小林的头，却看到他嘴唇轻微冒出的胡渣，骨节分明的手，清秀柔弱的脸庞满是坚定与坚毅。
一时间董川竟然感受戴因离去时那种慌乱，与不舍。
小林…长大了啊，不再是牵着戴因的衣角奶声奶气小短腿跟着跑的男孩了。
也不是那个待在破旧的小阁楼里埋头苦读与做实验又苦于没有材料的小林了，凋零之井，是要等他们开始修行之后才能使用的，这点，戴因与他们俩约定过。
他要开始走自己的路了，董川也一样。
董川低笑一声，没把手伸出去，自己掏了根香烟，抽了起来。
没什么好悲伤的，被戴因那样的男人看中的兄弟俩，又怎么会泯然众人。
董川吐出一口烟气。
“青楚，你以前听说过老师么？”
青楚摇了摇头。“并没有。”
“你想去哪？”
青楚抿了抿鲜红娇艳的嘴唇，到现在，【苍天俯首】的功效已经开始彻底的发挥。
她轻声道，“潘涅斯柯达依旧有黑神行在追查黄金一族，剑魔巨峡不属于鸣王的治下，我想在孤江这边找到自己的修行之路，等到修为有成或者风头过去之后再回潘涅斯柯达。”
她微微低头，火毒灼心都没有流泪的少女，此刻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父母还有妹妹，鸣王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鬼尽数铲除，他们…应该还在世。”
青楚说完看着董川，安静了下来。
“还有找你。”
这句话在她心里，没人听到，也许凋零之井听到了。
董川点点头。
“确实是明智之举。”
董川站起身子，将已经抽完的烟头按熄丢弃。
“走吧，去准备一下，我打算明天就走。”
小林提起帆布包。
“川哥你去吧，我在凋零之井找些材料。”
“如果青楚你不介意的话，我和小林的小阁楼你可以当做歇脚休息的地方，如果你有更好的去处就当我没说。”
董川一边走向阶梯一边说道。
青楚鼓鼓嘴。
“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她心道。
嘴上却，“谢谢你，董川。”
虚空缓缓波动，董川迈步而出，青楚紧跟其后。
小林扶了扶眼镜，看着两人的背影，清秀苍白的脸上满是温柔。
“以后就要一个人做实验了啊。感觉…还不错。”
低矮的坟墓依旧如几天之前那般无人祭拜，连脚印都鲜有，活着都无人在意，死亡后被遗忘，也确实理所应当。
董川与小林所放置的凋零之花，已被灰雪深深的埋葬，如同这里葬下的无数无名者一样。
董川在前，青楚在后，脚印在灰雪中缓踏出一条路，冻死在生锈铁门旁的不知道是谁的狗缩成一团，灰绒绒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块石头。
“你看，哪怕再不堪，再平凡，也总有东西会记得他们。”
暴风席卷着灰雪，像是在虚伪的歌颂那尊神。
黑日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