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罪臣抬眸
青楚闭上了双眼，在无尽的燥热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耳边传来董川清冽的嗓音，她没看见，却也能想象的到，这个一只手把她按在地上打晕的混蛋，耳朵别着一根烟，几根手指夹着装满了各种颜色液体的试管，跟家族里调酒师一般把它们混合在一块，却又显得小心翼翼，不像翘着胡子成熟优雅的陈先生一样肆意潇洒，把液体倾倒混合，随手磨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球，将酒杯送到她手掌的托盘上，再由她送给小姐公子们。他有些笨拙，却又有着成熟男人般的认真。
黄金一族的血脉已然开始显现，她闭着眼睛，却也能模糊地感受周身的世界。
或许是看到青楚已经闭着眼睛仿若睡着般的安静坐落，董川也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苍天俯首】的调制中，这种级别的炼金魔药，在老师戴因的描述中，被其称赞为：
“霸道狂傲却又海纳百川般的血脉级魔药，是真正能改变使用者命运乃至福泽后代的炼金产物。”
归功于其对于使用者身体全方面的副作用清除，同时将使用者本身血脉的包容强化再进化，因为其违背了天道自然，故而被广大神机天的医者与炼金术士冠名——【苍天俯首】。
董川心头安定，因为与他使用的【终末堕落之诗】不同，在对于人体的作用与改造方面，【苍天俯首】是远远不如【终末堕落之诗】的凶猛且粗暴的，不用担心青楚身体中的火毒肆虐让她的身体接受不了改造让她直接死亡。
董川现在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的判断，神秘出现又离奇失踪的老师戴因，绝对是在神机天，甚至在常世，都绝对不会籍籍无名的大修行者，大炼金术士。
而走上修行之路，能看见更远的天空，能追寻老师的步伐。
董川摇摇头，将远去的心神安定下来，现在是需要他选择的关键时刻。
主导魔药性质的主体材料，如他【终末堕落之诗】的主材是绮罗，而眼前【苍天俯首】的主材，需要董川来选择。
他忽然之间看到被他随意摆放在实验桌上的碎甲。
又看向睡着一般安静的青楚。
“火毒燃甲，希望我的选择，能对你有用。”
董川将碎甲的三分之一投入燃炉，将温度调到铁的熔点，透过璃窗，没有变化。
董川索性将温度调整到燃炉所能承受的最高点，碎甲缓缓熔化，析出了点点晶莹物质，将燃炉关停，铁水凝固，晶莹物质被保存在表面。
等待铁块完全冷却后，董川用锉刀将晶莹物质全部锉下收集起来。
他端着【苍天俯首】，看向试管里晶莹剔透的液体，晶莹物质竟然如有生命般组合，组成如龙般的形状，在液体中游动。
“就叫你，龙甲魔药——【苍天俯首】。”
董川坐在青楚身前，看着她微斜的脸庞，靠在墙边，在安静的凋零之井，仔细听能听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董川拍了拍她的肩膀。
“青楚，醒醒。”
青楚嗫嚅着睁开眼，看着眼睛捏着试管的少年。
董川将【苍天俯首】递给她，一边说道。
“这支魔药能提炼净化火毒，顺带将它与你本身的血脉融合，希望它能对你有用。”
青楚虚弱地接过试管，拔开木塞一饮而尽，咳嗽一声，抬眸看向半蹲在她身前的董川。
“这东西很珍贵吧，这两天我很好奇，你和小林为什么愿意帮我，在神机天，很少有人会愿意这么做，更不用说我这个还在逃跑的逃犯。”
董川看着眼前气息逐渐平稳的少女，她的双眼愈发明亮，【苍天俯首】在无声无息却极快地净化进化她的身体，提纯她的血脉。
董川把别在耳边的香烟取下丢给青楚，一边解开手臂上缠绕的绷带，上面带着干涸暗沉的血迹。
只是这么一会，伤口就已经完全愈合。
“与其说是我和小林救了你，不如说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青楚挑眉。
“为什么？”
董川抱着手，看着来时的阶梯，眼神深邃。
“通过凋零问心的人，自然就是凋零者戴因的传承者，我不知道你在无声暗界里经历了什么，但通过了就是通过了，说明老师已经认可了你，凋零之井的大门便永远为你敞开，老师想要的，是一颗不屈的心。”
“我也走投无路过，小林跟着我吃了很多苦，直到遇见了老师，他教会了我很多，有同理心，但更多的是不屈，我不会去奢望在我遇见绝境的时候有莫不相识的人来帮助我，我清楚地认知到这个世界的残忍以及冷酷，但我也在过往长久的岁月里见证了老师内心的柔软与骄傲，我希望我能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我给了你机会，也只是一个机会。”
董川靠在墙边，笑了笑。
他本来很少笑，现在却由衷的开心了起来，可能是想到了戴因。
“如果你没有从无声暗界里走出来，老师没有认可你，那我绝不会看你一眼，但幸运的是你走了出来，你身上有老师也为之认可的品质。”
青楚眼神怔怔，看着董川的笑容，也由衷的笑了起来。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把烟叼在嘴里，看向董川。
“给个火。”
董川把火机丢给她。
“抽完这根烟，就差不多了。”
她笨拙地点火，却不知道为何，一口烟呛了出来。
董川摇了摇头。
“哪里又是这么容易的，感觉怎么样？”
青楚呸了一口，“不抽就不抽。”
仿佛又回到被董川用眼魔唤醒时的牙尖嘴利与不屈。
董川把她点燃了一半就已经黑焦的香烟取下，擦了擦，点燃了自己抽了起来。
看着青楚一脸诧异中带着羞涩，董川挑了挑眉。
“不能浪费。”
他吐出一口烟。
“能说说你为什么被追杀么？”
青楚抱着手，看着眼前有点吊儿郎当，但却依旧难掩眉间冷戾之色的董川。
“你确定想知道？说不定会被黑神行认作我的同党。”
董川眯着眼睛。
“戴因的学生，不怕麻烦，而且老师惹的麻烦，应该比你的麻烦大的多，我既然选择第三次来到凋零之井，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青楚看向董川。
“我能算戴因的学生么？”
她抱着手，认真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