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采选
赶车的刘叔也事先得到过主家嘱咐，听到询问以后，便开口说道:
“官爷，马车里面是我媳妇和闺女，原本闺女生病了，一家人来城里看病，现在正要回家。”
这样一番话倒是合情合理，不过却也不是只要说了，拦路的官兵就会放行。
要是人人这样说一番话，拦路的官兵就放行了，还设置关卡干什么？
因为现在进宫参加采选是苦差事，征召秀女的时候，跟征召兵役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不但得到处抓合适的人选，也得防止那些条件合适的人选，别想办法给逃掉了。
其实准确的说，征召兵役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大张旗鼓，应该是跟抓捕犯人也差不多了。
不过仔细说起来，参加采选的秀女进宫以后，也是一去无回 ，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所以现在车夫这一番话虽然没有破绽，关卡处的官兵，却也得看看是不是真的这样一回事。
于是很快马车的帘子就被拦路的官兵给撩开了，马车里面的两人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撩开帘子的官兵，看了一眼马车里面两人，发现确实是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并且母女俩衣服上还有不少补丁 ，也一看就知道是穷苦出身 。
便又把手上的帘子放下了，点了点头，示意马车可以离开了。
“你们走吧！”
得到这一句话，不论是是马车里面的妇人，还是马车外面的车夫都是一喜。
主家信任他们，才让他们带着主家的大姑娘离开，要是大姑娘真的被采选走了，他们回头还怎么在主家生活下去
而且就算不考虑这些事情，大姑娘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哪里忍心让大姑娘进宫去受罪
车夫高兴之余也不敢耽搁，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出现变故
手上的马鞭一扬，就想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慢着!”
只是没想到担心什么就来什么，马车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又被人叫住了。
突然开口之人面白无须，又不同于一般官兵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宫里面出来采选的公公。
本来官兵都已经放行了，可是宫里面采选的的公公却又拦住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事。
车夫心中担忧，却也不敢不停下马车，只是对着说这话的人赔笑道:“官爷，还有什么事情”
叫做马车的公公，看了一眼车夫，却并没有马上搭理车夫，而是示意身旁的官兵又把马车帘子给撩开。
马车帘子被撩开以后，这个公公才指责窦静姝，对着车夫质问道:
“这个姑娘真是你闺女你这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白白净净的姑娘这姑娘该不会是你们拐来的吧”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是一愣，都向着马车里面的小姑娘看了过去。
发现这小姑娘虽然衣着破旧，却一头长发乌黑，皮肤也十分白皙，都跟着怀疑起来了。
原本没注意到就算了，这样一看是有问题，穷苦人家哪里养得来这样的姑娘。
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又有忙不完的活计，无论头发还是皮肤都应该发黄才对。
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关卡处官兵怀疑的目光就朝着车夫看了过去，随即车夫就着急起来。
被指认成拐子了，他还不得被抓到衙门里面去问罪
“官爷，小的冤枉啊!小的本本分分，哪有这个胆子这真是我闺女!…………”
马车里面，正被人指着的窦静姝，看着外面的情况，倒是率先反应过来了。
看着还在不停的解释自己是好人的车夫，知道她实际上已经被怀疑了。
这个公公说这些话，其实并不是怀疑车夫是拐子 ，而是怀疑她并不是车夫的闺女。
如果真的是怀疑车夫是拐子，哪里还需要听车夫这丢三落四的解释，直接就把人给拿下了。
最后结果也果然不出窦静姝所料，虽然事先得到过嘱咐，车夫原本的表现也没出什么差错。
只是那也是在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一旦出现预料之外的事情，车夫整个人就开始慌乱起来了。
车夫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只顾着解释自己不是拐子，并没有说什么其他话。
等这个公公趁着车夫慌乱的时候，说就车夫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养出这样的闺女，再询问起马车里面两人的身份以后。
一个小门小户的下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见识，又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说得出假话来。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直接把静姝现在的身份抖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窦家的情况，都说完了。
因为怕开口说话以后，反而还更引人注目，就一直没有开口的窦静姝，听着车夫的这些话，就知道进宫采选的事情，她是避不开了。
谁让她现在的身份，太符合现在选秀的要求了。
家中父亲刚好就是读书人，却又并没有在科举上考出什么名堂来，并没有谋得什么一官半职。
并且家中条件其实不错，也有上百亩的地，一家人只靠着地里的收成，衣食无忧就不说了，家中还有好几个服侍的下人。
简直是完全符合耕读之家的要求 ，家里面具有不少的地 ，又有读书人，却又并没有高官显贵。
事实上确实也是这样，听完车夫的话以后，拦路的公公便让窦静姝从马车上面下来。
事情没被发现的时候也就算了，给点银子也能糊弄过去。
现在宫里出来采选的公公，都已经把窦静姝的身份弄得清清楚楚了，再想不参加选肯定不行了。
想方设法逃避采选的事情，没有人计较的时候还好，反正大家都是在这样做。
可是要真的计较起来，说是欺君之罪严重了，但是欺骗官府的罪名，却绝对跑不掉。
只不过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做，不可能全部都问罪，也就成了一种惯例。
不过逃避采选的事情，直接被人抓个正着，和先想办法避开了，性质还是不一样。
原本想着事先避开采选的人，直接被抓了个正着，肯定也不敢再闹了。
要不然真得罪了这些官兵，到时候真治个欺骗官府的罪名，就得不偿失了。
顶着关卡处这些人不善的目光，无论是马车外面的车夫，还是马车里面的妇人。
尽管都看着窦静姝欲言又止，同时还面露不舍之色，却也没有敢再开口说话。
窦静姝其实因为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又一直在生病，脑子里面昏沉沉的，很多情况都还不清楚。
只是再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却也知道一眼下的局面，她其实别无选择，还是顺从的下了马车。
看着窦静姝下了马车，关卡处这些人的脸色好了一些，递给了的车夫一掂银子。
“这是宫中赐银，你回去交给主家。”
正被人引着旁边一辆停着的马车走去的窦静姝，看到这一幕以后，心中也不由得有几分感慨。
家中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宫里面就给这样几两银子，就直接把人带走了，也难怪大家都不愿意。
尽管宫里也不是直接把人抢走就行了，还是给了银子。
可是就这样几两银子，这不是侮辱人吗
往难听了说，这些耕读之家随便买一个下人，也不止花这点儿银子啊!
更何况是家里的闺女了，从小养到大，要花多少银子。
就算是不疼闺女的人家，也得觉得把闺女送去采选，连养闺女的本钱都没捞回来。
也是这样做的人家是皇家 ，大家没得选，不愿意都不行。
要是普通人家用这样几两银子，就想换一个姑娘回来。
别说是不缺银钱的耕读之家了，哪怕是穷苦人家，都不一定会愿意这样做，也太吃亏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尽管分到每一个参与采选的秀女身上银子太少了。
要是按照秀女人数来说 ，每一次采选花费的银钱应该也不少。
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事情，窦静姝也来到马车前面了。
她掀开马车帘子一看，倒是有点吃惊。
马车里面已经有十几个姑娘了!
这辆马车里面几乎都已经快塞满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空处了。
看样子打算偷偷跑掉，以躲避采选事情的人还真不少。
不过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普通百姓能想到偷偷跑去不采选的地界躲一下，官府同样也能想到这事。
直接就在离开的路上设下关卡，倒是让这些打算偷偷跑掉的女孩子，直接自投罗网了。
就看这马车里面的人数，也知道这一处关卡的收获不小。
窦静姝上了马车以后，后面又塞进来了几个姑娘。
直到看马车实在是再也塞不进人了，马车才被驶进一个大院子外面。
然后她们马车上的这些人，又全部被叫下去了。
等叫到谁，谁才会被带到院子里面去。
因为如今皇家选秀，对于秀女的出身有明确要求。
而且都是要送进宫里面去，也要防止有心人会混进去。
所以为了防止出错，还是要再次确定身份以后，才能真正进入采选的秀女队伍。
“兴济县县丞刘顺之女刘氏!”
“兴济县乡绅赵敬之女赵氏!”
“兴济县举人王洪之女王氏!”
………………
………………
………………
“兴济县秀才张峦之女张氏!”
一直没有叫到自己，窦静姝也只能在一旁等着。
听着一个个秀女的身份，发现如今秀女的出身不能太高，还真是名副其实。
她们这一马车的秀女，唯一的一个官家小姐也就是县丞的女儿刘氏。
其他的秀女，不是举人、秀才这些走科举路，却又没有混出名堂的读书人之女，就是乡下有地、有名望的地主、乡绅家的姑娘。
就算可以称作官家小姐的刘氏，其实这个身份也很勉强。
县丞不过是八品官，在普通百姓那里自然是官老爷，在朝堂上面却什么都不是，任命、罢免都不需要经过吏部。
一个个名字听下来，窦静姝原本还很有耐心。
每听到一个名字，就像其他人一样望向走出来的秀女。
其实还别说，窦静姝还真因为这个做法，看到过不少风格各异的美女。
就算是年纪还小的女孩子，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日后的相貌绝对差不了。
不过也是这个道理，虽然选秀还没有正式开始，可是大家也是经过宫里面的公公看过以后，才来到这个院子的。
既然如此 ，外貌上有明显缺陷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来这里。
就算是选宫女，也不可能找一些长相不如意的女孩子，要不然吓到主子了怎么办？
能来到这个院子的女孩子，除了符合寒门小户、家世清白的要求，女孩子的外貌至少也是五官端正，绝对不可能丑。
只是这些人再是美女，看多了窦静姝也有点儿没有耐心了。
再加上她本来也是大病初愈，身上还是有点不爽利，就更加没有耐心了。
就在窦静姝越来越觉得烦躁的时候，总算喊到她的名字了。
“兴济县举人窦德之女窦氏!”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以后 ，实际上时间已经不早了。
窦静姝本来以为验明身份以后，她们这些人就可以休息了。
等进去以后，窦静姝才发现是她想得太好了。
一进去，第一个安排就是洗头、洗澡，还发了杀虫的药，还要被人检查一番，才能出去。
原本窦静姝倒是不知道这些药是用来杀虫，只是觉得这宫里选秀还真是瞎讲究。
现在她们连皇宫的门都还没有摸到，洗头、洗澡就要专门配药了。
还是看到一个小姑娘检查的时候，可能没有洗干净，头发里面还有虫子在爬，直接就被检查的妇人倒了一大包药，又打发她重新洗干净。
她才弄明白这些药真正的作用是什么了，顿时也不在心里面抱怨宫里面瞎讲究了。
就跟商人有大商人，也有小商贩一样。同样的耕读之家，自然是有过得富裕的人家，也有过得穷苦的人家。
有些人家没有那个条件，身上自然会有跳蚤、虱子这些东西。
想不到要不是这些人防范于未然，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传染上跳蚤、虱子了。
就算知道这些人是怕把跳蚤、虱子带进宫，窦静姝的想法还是完全变了。
只想着这些人不愧是有采选经验 ，就是能够把事情想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