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答案
军训汇演结束时，原梾的画册画好了。
311和508几人观摩了一下他的手绘画册，是程煜和严琨二位教官带教训练的手绘图，画了很多张，两位教馆英姿飒爽的身形、爽朗阳光的大笑、跳世界之王的动作组图等等都十分干净又生动地跃然纸上。最后一张是他们5人身穿迷彩军装站一排的q版人物图，呆萌可爱又十分精准地抓住了几人的特点，一眼就能辨认出是谁。原梾拿出签字笔，让他们把名字写到最后一页人物图下。
萧行看到自己的q版人物图在5人中笑得最放肆，颇潇洒随意，有点喜欢，签完字有想据为己有的冲动。刘诚标志性的短圆寸笑得眼睛弯弯，所有q版人一样高，他兴奋道：“在q版世界里我终于不矮啦！”
“这货能变高，我为什么还是圆滚滚的？”
“这是你最大的特点嘛。”
汪彦辰比别人黑一度的肤色，略不苟言笑军姿站得正，q版都能看出健硕。但字却写得歪七扭八，被刘诚好一番嘲笑：“你这字跟你的形象好不搭，名字都写成这样，其它字得多不正经！”
原梾的人物图，浅笑立正，手上腿上打着石膏，石膏上写着“教学模特”。
原梾收起画册拉了刘诚：“走，去找辅导员代为转交！”
持续20多天的军训结束，大一新生晒得黑黢黢的脸上有疲惫有欢笑还有浓浓得不舍，7天国请假让离家求学的学子，有了一解离愁别绪的机会。
原梾从小学到中学时跟着爷爷住在木坪乡学习生活，读高二时搬回了清源市。一是为原梾高考，二是原梾的奶奶王清元得阿兹海默症后，只记得原来的居住地，对她病情和情绪比较好。
原梾刚踏进家门就看到徐英在客厅酿酒，开心道：“英姨，我回来啦！”
徐英赶忙迎着，替他解了背包：“嘿，黑了好几个色号，差点没认出来，军训怪累的吧！”
“是呀英姨，奶奶怎么样，我去看看她！”
“你奶奶刚睡着，一会再看，先吃饭，英姨做了你最爱喝的豆汤鱼。”
“谢谢英姨！”
“你爷爷在家，书房。”
“嗯。”
徐英年轻时因为不育症被赶出了夫家，此后一直独身，在木材加工厂干打磨包装的活时常被几个地痞流氓骚扰。原闳识当时在木坪乡建学校图书馆，去木厂加工一批木材时碰巧遇到，他与厂长是老相识，便跟厂长反映开除了那几个流氓。
徐英心细又能干，原闳识建学校有一批格栅便交给了她。木坪乡学校建好后原闳识怕徐英遭那几个流氓报复，也体恤她一个女子，便举荐她去学校做后勤。徐英很喜欢孩子，也喜欢学校的工作，对原闳识充满感激。
4年前得知原闳识托人找陪护，便主动应聘到原家照顾阿尔茨海默症的王元清。她在学校时就认识原梾，常常给与特殊照顾，来到原家这几年几乎和一家人一样。
原梾吃过饭直奔原闳识书房，原闳识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地奔波，在家也基本在画图，忙时多闲时少。各种测绘图、工程图铺了满桌，满墙书架摆满了各种古建筑书籍、模型，原梾小时候放学基本泡在原闳识的书房，写作业画画，从小把木制建筑模型当玩具，假期时就跟着原闳识跑工地。
原梾悄悄进门盘腿坐在原闳识身旁，递了徐英泡好的一壶茶：“爷爷，要我帮忙吗？”
原闳识摸了摸原梾的脑袋，晒黑了的皮肤衬得眼睛更亮了：“去到大学感觉怎么样？”
桌上的图是木质廊桥的平剖图，原梾对照着边画边答：“学校很好，室友很好，已经交了几个朋友。”
原闳识知道原梾内敛，没想到刚进大学就已经交到了朋友，有点意外：“周末闲暇时可以和朋友多去江介各处玩一玩。”
“好，顺便采风对吧！”
原闳识欣慰道：“对！”
原闳识工作场域基本在乡镇，近几年兴起建设特色小镇风潮更加忙碌，原梾上高三后，已经很久没带着他出去采风了。
“江介有个安泊城古建筑复原邀请我去，爷爷已经答应了！”
“安泊城遗址离我们学校不远，您什么时候去？工作几个月？”
原闳识略想了想：“明年春，3个月左右吧！”
原闳识今年63岁，头发胡子已灰白，眼睛有神，笑起来很儒雅，沉思时像位历经风霜的智者。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道：“过几天和爷爷一起去接你爸出狱！”
原梾敛了神色：“好，哪里要修廊桥？”
“木坪乡，明天要和爷爷回木坪乡的家住两天吗？”
“嗯！”
原闳识见原梾转瞬变得开心，心里想到：果然还是喜欢那里的家呀！
萧行从放假开始，就每天躲屋里，在网上各种查资料，想帮助近期饱受困扰的自己找个答案。他甚至看了几部同志电影，越看越迷茫，一定是以前忙于学习，假期也是在参加各种培训竞赛，无暇他顾，果然饱暖思□□啊，这才刚刚有点空闲！
他起身打开游戏想转移下注意力，一会儿后发现满脑子还是原梾，心里凄凉道：操，我特娘一定是中邪了！
他给高中最好的朋友姚星阳打了通电话出了门……
姚星阳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父母也是朋友，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两人约在附近公园球场打球，一见面姚星阳的球就砸向萧行：“前几天叫你出来，你跟屋里藏人似得不鸟人，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藏你大爷，军训完累得跟狗似的！”
姚星阳看萧行晒得黑面白牙，嘲笑道：“哈哈，看到你晒成了黑炭，我是不是得庆幸自己没考上江大！”
“你不也军训了吗。”
“我们军训哪有你们那么变态！哎，你们学校有美女吗？”
“就我们那男女比例，你说呢。况且军训强度大，男女分开训的，漂不漂亮也见不着！”
“我们学校最不缺美女，离你们学校近，哥们给你介绍！”
“滚，用不着！”
二人多日未见，酣畅淋漓地打了场球，坐在公园长椅上休息。阳光很好，天朗气清，萧行靠在长椅上望着无云的天空出神，脑中浮现出了原梾那张温润的笑脸……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原梾的动态，居然更新了：一张好像露台上的阳光房，里面摆满了各种木制玩具、模型还有藤编椅，阳光给一切镀了一层柔和的光，玻璃房外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密林。
配文：重回我的秘密基地。
萧行关了手机，突然问道：“星子，你第一次谈恋爱时，什么感觉？”
姚星阳颇惊讶地看着萧行：“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铁树开花，刚进大学就碰上喜欢的人了？”
萧行烦躁道：“废什么话！”
“你大爷的，你对你好兄弟可真上心，我特么初恋都成过去式了！”他伸了个懒腰重新靠回椅背回忆了一下：“看见她心就怦怦跳，看不见的时候一天想好多回。刚开始在一起拉个手都激动半天，再后来只要在一起就想亲亲抱抱。”
萧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地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姚星阳：“那会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特么老僧入定似得，就知道鼓捣你那破电脑，现在怎么了，和尚春心萌动了？”
萧行想起自己高中时并不是不喜欢玩，相反他相当活跃，青春期伴随着身体急剧变化带来的躁动他不是没有体会，他和同学从来相处融洽，但从没有像姚星阳刚刚描述的那样，这是18年来第一次，可是对象有点跑偏。
姚星阳看着萧行沉默不语，认真道：“真碰到喜欢的人了？”
萧行依旧出神地盯着天空，看不出情绪，良久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喜欢就喜欢呗，你这么愁眉苦脸地做什么！”
萧行转头盯着姚星阳想到：如果生来喜欢男生，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对星子没有亲亲抱抱地冲动，他俩中学时就是同学，高中虽然不同班但基本也是混在一起。出去郊游睡一个屋子，光屁股的样子都互相见过。
姚星阳看他愣怔着像丢了魂似的：“到底怎么了，你可不是那种喜欢不敢追的人。”
萧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球在地上拍了拍：“还没确定！”
姚星阳被他一系列的反常勾起了十二分的好奇心：“靠，开学了一定给我看看，哪个狐狸精迷得你一整天神魂不在家！”
“不给看！”
姚星阳更好奇了。
二人落了汗，姚星阳提议去吃火锅，勾肩搭背一路给萧行讲财经大学的趣事，把萧行从无边的困惑中短暂地拉了出来。
国庆假结束的头一天，原闳识准备了从头到脚的全套新衣，带上洗浴用品和原梾去清源市监区接原重远。
原重远从铁门走出来那一刻，原闳识远远看着红了眼眶，恍如隔世般。他低头掩饰着拍了下原梾的后背，原梾收到指示，轻声喊了一声：“爸！”
原重远没有说话，近9年的牢狱生涯侵蚀了他的样貌与精神，年轻时风神俊朗的工程师仿佛只在大梦里活过。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品尝到了点自由的味道，只是依然苦涩。
原重远沉闷而又复杂地喊了一声：“爸！”
原闳识忍了忍胸中的酸意才开口道：“走，回家！先去洗浴中心好好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三人一路无话，在原重远入狱后，原梾从小就跟着原闳识去探监，从不间断，直到上高三后原闳识顾及他高考停了一年。
原梾从后视镜中看着原重远一路盯着窗外，像似可以从那落寞的剪影共感到他的情绪。
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原重远好像记起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记起来，记忆飘散在空中落不了地……
到了家附近的浴堂，原闳识下车前问原梾：“小梾要进去吗？”
原梾不喜欢公共浴室，但他害怕自己面对原重远的陌生与疏离会让他爷爷伤心，便一起跟着进去了。
温泉浴堂在原梾很小的时候就开了，近几年换了新装修，配以暖橘灯，让人很放松。
三人泡在温泉池里，还是没话。
原梾军训的疲累经过一周的调整已经基本恢复了，现下被温泉水一蒸，又有些累。
泡了一会后，原重远开口了：“小梾，明日几时回学校？”
“下午3点，和同学一起！”
“哦，这几年有见着原桥吗？”
原梾看了看原闳识，斟酌一会后还是如实回答：“没有，我和爷爷近两年才搬回来。”
原重远像是沉浸在某种记忆中，自顾自道：“原桥应该上高一了。”
原梾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像之前很多次面见一样汇报道：“爸，原桥现在在外地上学。”
原闳识接话：“想见，等寒假了约着见个面。”
“见不见吧！我妈怎么样了？”
“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只记得小远，管谁都叫小远！”
原重远鞠了把水拍到脸上，温泉水暖洋洋得，短时间内软化了他经年日久得冷硬。他想：知足了，父母健在，还能重见天日尽一尽孝道，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孩子。
泡完澡，原重远换上原闳识准备的衣服，站在镜子前，重获新生一般。他转头轻轻抱了抱原闳识，闷声道：“谢谢你，爸！”
剩下的话堵在喉头滚了滚最终没说：谢谢你一直没放弃，谢谢你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