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他还是骗了她
姜盛月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好半晌，终是忍不住披上外衫走出暖阁，“碧萝。”
屋外，守夜的碧萝很快推门进来，“殿下，可是无法安睡？”
姜盛月坐在暖阁间的软榻上，轻轻绕着太阳穴嗯了一声，“去给本宫点上安神香。”
“……是。”碧萝迟疑了一瞬，这才领命离开，只是再回来时，手上不仅捧着香，还有一件男子外袍，“这是昨夜容大人走时留下的。”
余下的话便也不必多说。
姜盛月怔了怔，看着那件熟悉的袍子，不知想起什么，淡声道：“让外头的人撤了吧。”
碧萝闻言，亦是喜上眉梢，福了福身出去了。
暖阁里烛火昏黄。
姜盛月揽着那件外袍在软垫上靠了会儿，外间突然响起脚步声，有暗卫匆匆进来，单膝跪下道：“殿下，少师容玦容大人于傍晚时分离开了行宫，说是奉皇命先行回了京。”
榻上的姜盛月缓缓睁开了眼眸，直起了身，眸中似是染了一层血色，“你说什么？”
那暗卫抿了抿唇，又补充道：“镇远将军那边也传了消息，说容大人行踪异样，极有可能是与他同路的。”
此处同路，自然不是说回京的路。
而是指……
“你下去吧。”姜盛月挥了挥手，面无表情说道。待人下去后又坐了片刻后，忽而冷笑出声，将怀中的衣裳掷到地上。
到底，他还是骗了她。
时至八月，临近中秋佳节，韩穆尧才匆匆赶回了行宫。
是夜，他再度翻墙进了飞沁殿，在廊檐下站定，朝着里头烹茶的女子垂眸道了歉，“韩某没有完成公主的嘱托。”
空气里飘散出一丝血腥味。
“受伤了？”姜盛月略一偏头，瞧见对方对襟玄色外衫下露出一点白色纱布，淡淡问道。
“小伤。”韩穆尧眉眼不动，情绪依旧看着不大好。
下一刻，姜盛月命人送了伤药进来，回头朝着韩穆尧命令道：“进来。”
韩穆尧一愣，想说这不合规矩，可目光一落到室内一身青衣素发，眉眼染着烛火显得澄净温柔的姜盛月身上，到了嘴边的拒绝又不自觉咽了回去。
最后鬼使神差般脱了鞋袜，进了那间充满了女子香气的茶室内。
姜盛月起身过来拉开他的衣襟，察觉到对方微僵的动作时，不禁微微勾起了唇角，“将军放心，本宫不至于趁你生病强人所难。只是你出京领的是皇差，回来时应当也不好说自己受了伤，召太医上药。你的两位妹妹年岁尚小，多半你也怕吓着她们捂着没说。天气炎热，伤口若不处理，怕是要化脓。”
闻言，韩穆尧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先前知晓萧家一案是面前女子一手谋划时，他只觉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可如今仅仅只是一眼，她便猜出了自己风尘仆仆，却无法料理自己伤势的全部细节，这才真正意识到，面前之人有多聪慧机敏。
伤口在左边肩头，羽箭入木三分，直接贯穿了肩胛骨，看得出射箭之人的武功高强。
姜盛月只一眼便断定了出手的人，“是容玦干的。”
提起这茬，韩穆尧脸色也不好看，“嗯，本来出发时我只当是巧合，半道上他还出了城，可没料到，在寻到地方时，他会领人在背后伏击。”
猝不及防的偷袭加上对京城路况的不了解，导致他棋差一着，被容玦当场截了胡。
见他满脸懊恼，姜盛月的反应倒是意外平静，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还出声宽慰道：“不怪你，他那边也有知道线报的人，是本宫没有提前察觉罢了。”
在同等情报下，以韩穆尧耿直的性子，对上阴险狡诈的容玦，根本毫无胜算。
所以结果，她早已预料到了。
韩穆尧虽然伤得挺重，但好在体格硬朗，除了一路颠簸伤口裂开外，愈合得倒是不错。
姜盛月简单上了金疮药，便将纱布重新替他缠上。
韩穆尧嗅见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垂着眼眸仍是止不住睫毛轻颤，半晌才低声道：“公主对容少师，似乎很了解？”
此话一出，茶室内顿时一静，空气中仿佛染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姜盛月退开少许，走到铜盆架子处净了净手，随后才一脸淡漠地回应道：“先前见过几面罢了，此人不简单，往后与你我对上的机会还有许多，今日这一箭，他日有机会，本宫定替你偿还。”
如此明确清晰的阵营划分，让韩穆尧这一路沉闷的心绪瞬时烟消云散，雨过天晴。
“不必，这一箭，韩某自会讨回。”他开口拒绝，并不想让姜盛月涉险。
姜盛月不置可否，净了手后重新坐回桌边，沏了杯大红袍推过去，“将军久居边关，怕是饮不惯京城的清茶，这大红袍倒是可以一试。”
闻言，韩穆尧看见那杯色泽浓郁的茶水，不禁顿了顿，想起许久前刚回京时，在茶楼偶遇容玦，那时对方也是说了同样的话，并且替自己点了大红袍。
情景重叠之下，或许是室内烛火不甚明亮，他竟隐隐觉着对面女子眉眼间的神态也与当初的容玦一般无二。
如此相似之处，令他再度蹙起了眉梢。
这样的两人，真的只是几面之缘吗……
韩穆尧很想追问，可也清楚自己没有资格跟立场，于是只能作罢，转而问起，“那接下来该如何？”
先前在交手中，他无意间闯进屋舍见过那笔银子。
作为一军统帅，常年在边关为粮饷发愁，他十分清楚那样庞大的一笔银钱可以发挥出怎样惊人的作用。
若用来招兵买马，怕是京城禁军都岌岌可危。
姜盛月看出他的忧虑，从容一笑道：“放心，眼下他动不了，别忘了父皇还健在，一个初出茅庐毫无根基的五皇子只用银钱是走不上那个位置的。”
韩穆尧是坚定的保皇党，效忠的是康帝，自是最担忧帝王的安全。
知晓姜盛月不是无的放矢，他也便稍稍放了心，“那这次的人情，只能待下次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