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说的,我都懂
一锤定音,旁边立刻有翰林院的人帮忙拟定圣旨。
萧老将军跟老太君好不容易求了半天情,眼见康帝态度松动,可眨眼间就被洛中河一通操作猛如虎给整凉了。
圣旨已下,九皇子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而远在旧居咏梅殿内养伤的姜元桢也接到了旨意。
一旁的太监殷勤备至,仿佛面前榻上的少年不是关在掖庭中十数年不见天日的落魄皇子,而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连带着还绘声绘色说起御书房内的事情给他解闷。
“刑部尚书洛大人……”姜元桢面色带着病弱的苍白,气息也恹恹的,但还是努力张口问道:“可是姐……盛元公主的母族?”
“正是,洛大人乃盛元公主的亲舅舅。”太监赶忙回话。
只见话音刚落,榻间眉目如画的少年蓦地展开一抹笑颜,即便还带着一丝病气,可气度与风华却比皇宫中的公主还要吸引人。
那太监看了许久才堪堪回神,不由在心中感叹:虽不是亲姐弟,但五皇子与盛元公主的相貌,当真是得天独厚,一等一的出众。
而此时姜元桢想的却是:果然,听到我出事,姐姐总是第一个来救我的!
由于近来洛中河行事作风凌厉了许多,远在公主府的姜盛月并不晓得事情的走向已经偏出了天际。
等夜里洛中河兴匆匆过来,见面第一句便是“阿月你放心,五皇子已经成功搬出掖庭,往后都不用被困住了”,惊得姜盛月捧在怀里正在撸的猫都掉了。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看着自家舅舅,“你没看我送过去的信吗?”
“看了啊。”洛中河还没发现她的异状,信誓旦旦道:“你不就是怕萧家不放过五皇子,所以让我进宫以退为进吗?放心,舅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你说的,我都懂。”
言罢,还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姜盛月:“……”
先前,到底是什么让她有了对方可行的错觉?
怀疑人生的她沉默许久,才缓缓坐回太师椅中,轻叹道:“罢了,左右他也为母后祈福了这么些年,救他出来也算仁至义尽,往后舅父莫要再管他了。”
嗯?
洛中河终于听出些许不对来,“他是你弟弟,难道你不想他过得好吗?”
“舅父。”姜盛月的声音渐次冷了下去,抬眸间眼底更无半点温情,“我的弟弟,早在十年前上元节便没了。”
闻言,洛中河当即噤声,想起十年前那场惊天大案,以及最后在山林间寻到的沾血衣物,心绪也沉重了几分。
最终,他只好保证不再同五皇子接触,这才回了府。
这厢,姜盛月却无法真的放着姜元桢在外走动而听之任之。
她寻了府兵中擅长潜匿追踪的好手,让对方去盯着姜元桢的一举一动。
夜深人静。
荷花池上的九曲回廊点起了盏盏华美宫灯。
姜盛月自灯下穿行而过,走回寝殿。
一进屋,瞧见梳妆台前的窗户没关紧,她动作一顿,才冲身后碧萝吩咐道:“明日将内院的侍卫送去地宫再练练,免得往后什么阿猫阿狗跑进来都同瞎子般形同摆设。”
碧萝冷不丁听她一通发作,一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主子下令,她也只能遵从,“是,奴婢记下了。”
骂了一通,姜盛月也乏了,遣退殿中的下人,踱步行至窗前。
夜风偷溜进来,徐徐撩动她的衣袍。
她倚靠着窗楞,轻声嗤笑:“堂堂金科状元不好好在翰林院抄书,干起梁上采花,倒是一把好手。”
话落,殿内烛火轻微晃动,自一根柱子后,缓步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可不正是去而复返的容玦。
“本宫方才便不该让碧萝出去,好让她们都瞧瞧,看似光风霁月的容大人是怎么行小人之举的。”
姜盛月惯来说话毒,一般人都招架不住,曾经于某一次琼林宴上气得当时的新科状元郎跳了池子,险些溺死。
京城中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不敢嚼舌根,一方面是畏惧她的公主身份,另一方面也是怕了她这张刀子嘴。
然而这张人人都怕的嘴在容玦身上却彻底失了效。
只见对方不紧不慢走到矮榻前坐下,丝毫不见被抓包的窘迫,还施施然回了句,“臣谢公主体恤。”
姜盛月一噎:“……容玦,你还要不要脸?!”
“公主说的哪里话,微臣吃好睡好,近来家中小弟还夸臣又俊俏了几分。”容玦自顾自清理起棋盘,一脸理所当然道:“不过公主最近纵酒又睡不着,脸色却是差了许多,今早碧萝上脂粉时,险些没上……”
“住口!”姜盛月被一刀戳中肺管子,气急败坏走过去,扬手便要打他。
换做别人,或许便乖乖任她打了。
毕竟公主威严,不能轻易开罪。
可偏生容玦却把头一偏躲了过去,反手还擒住了她的手腕,也不纵着她,直言道:“公主便是对我无意,也不该耍小孩子脾气,将自己的身体置之不顾。有我在,你能入睡,此事有什好抗拒的?”
姜盛月被问得哑口无言,又是为对方直截了当戳破二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而吃惊,又是为对方毫无心理负担主动成为她入睡解药的洒脱而感到荒谬。
现下,两世为人的她是在被十七岁的容玦教做人吗?
糟心了一晚上的姜盛月最终将自己丢进软塌中,自暴自弃道:“随你。”
说着话,还抬脚将容玦从榻前踹开。
反正被白用的人又不是她!
容玦掸了掸衣摆,也不生气,目的达到后便坐在对面自顾自下起了棋。
姜盛月看了好几眼,想要参与又不想暴露实力,最后看对方在一步明显的破绽前面迟疑许久,终是憋不住,抬起袖子打乱了棋盘,“什么乱七八糟,成日里只会对着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不许下了,本宫要就寝!”
她起身,黑白棋子哗啦啦在脚边落了满地,被目不斜视踩了过去。
容玦捏着那枚迟疑许久的白子,面上非但没有丝毫怒气,反而唇边扬起了一丝笑意,“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