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们是甘愿赴死
萧名继气疯了，冲上去便是一脚，直接将老妇人踢到了一旁。
其余萧家子弟纷纷上去拦着。
“咳咳！”老妇人本就重伤在身，这一脚下去，当场便吐了血，蜷缩在地，可沙哑的声音却依旧字字清晰，“你们萧家龌龊，腌臜事情何其多，害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不够，如今连盛元公主一个没娘的女娃都要欺负！天道不公，我不信你们萧家能够只手遮天，今日便是死，也要说出真相！陛下，请还我们，还盛元公主一个公道啊……”
话落，老妇人猝然撞向一侧大柱，之后身子一软，彻底没了声息。
大片血迹染上地面，触目惊心。
老汉一声痛哭，爬到妻子身旁，痛心疾首，“为何，为何权贵害人，妖妃当道，老天爷，您睁开眼看看呐！”
嘶吼完，他也紧跟着以头撞柱，当场横死。
夫妻二人倒在血泊中一幕过于刺激，合着两人临死前一番哀嚎，仿佛一股不祥的气运盘旋在金銮大殿之上。
一众萧家子弟都傻了眼，半晌后才惴惴不安望向上首的康帝。
康帝也在震惊过后起了身，脚步匆匆下了台阶，行至老夫妇身前，在得知两人毫无生还可能后，面容阴鸷地看了一众萧家人一眼。
“退朝！”
福海尖锐的嗓音伴随着康帝愤而离开的身影响起。
众人连忙无声退出大殿。
许多人出来被冷风一吹，才惊觉后背凉飕飕，竟是出了一身的汗。
姜盛月放慢脚步，故意缀在后头，看着禁军入殿收尸，眉心紧紧蹙起。
舒亲王去哪儿找的人来演戏的？
当天下午，闭门不见任何人的康帝从御书房发了一道圣旨。
‘解除公主府禁令，将盛元公主放出大理寺。’
而萧贵妃也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打烂了殿内所有的花瓶摆件。
“凭什么放人？两个低贱被收买的农户一头撞死能说明什么，难道我弟弟就白死了吗？！”
话音刚落，殿内突然响起了铠甲与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一队禁军闯进来，动作迅速地制住了所有宫人。
还在发疯的萧贵妃被吓了一跳，“你们干什么，这里是本宫的寝殿，谁许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平日里莫说禁军这种外男进殿，便是太监都只能待在外殿听候差遣。
可如今面对这位六宫最大的贵妃娘娘，禁军统领却没有丝毫想要退却的意思，面无表情道：“娘娘，我们是奉皇上口谕，前来调查一起命案，请娘娘配合。”
“什么？”萧贵妃脑子嗡地一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皇上以为是我害了自己弟弟？”
“是与不是，卑职说了不算，还请娘娘配合。”禁军统领没有半分怜香惜玉，当即抬手命人搜宫。
随后在一阵鸡飞狗跳中，禁军从后花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毒花。
萧贵妃看着那陌生到毫无印象的花卉，当即怒喝出声，“这不是本宫殿内之物，是谁派你们来栽赃陷害的？是不是盛元，是不是她！”
可惜她的怒吼并未得到回应。
禁军统领很快带着手下，拿着罪证离开。
萧贵妃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椅子上，口中不断喃喃自语，“不会的，陛下不会因为区区两条贱命便这么对我的……”
夜间京城加强了宵禁管制，城内巡防游走在街道上，兵器与沉重的脚步声扰得人心惶惶。
百姓们紧闭门户，不敢轻易走动。
但这一点也没影响到乌衣阁的生意。
有钱的达官显贵依旧在这里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
而顶层雅间之内，刚出大理寺昭狱，本该在府中静养的姜盛月却于榻前品着新晋的美酒，一双潋滟如秋水的眸子微微上挑，欣赏着阁中头牌的歌舞表演。
“最是无情帝王心，怎么有的人便是不明白呢。”
她转动着酒杯，眼尾氤氲开一抹薄红，令原本艳丽的面容更胜三月春花。
便连一侧奏乐的媚儿都看呆了眼，一不留心抚错了音。
舒亲王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暗叹一声妖精，又接着话茬道：“世间女子，多是盛宠中忘乎所以，迷失了心智，又有几人能像公主这般……心性坚定。”
末尾的形容听上去，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姜盛月却大方受用，甚至扬起唇角，“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蠢到以为死的只是两条贱命。坐井观天，怕是圣旨下达时，且得闹上好一阵呢。”
若那对老夫妇是死于街口，或死于府衙当中，自然无关痛痒，也无人会去追究。
可偏偏那是姜国数年来首次敲响登闻鼓告御状，还当场撞死在金銮殿上的申冤者。
“权贵害人，妖妃当道……舒亲王倒是想了一句好词。”
被姜盛月这么一夸，舒亲王竟觉得比温香软玉在怀还要舒坦，于是跟着饮下一杯佳酿，低笑道：“公主高看本王了。那对夫妇并非本王授意，而是自愿。”
“自愿？”姜盛月一怔，凤眸扫向对面，表示怀疑。
舒亲王耸耸肩，无奈道：“那对老夫妇确实是遭了萧承平的迫害，大女儿投河自尽，只是他们膝下还有一个小女儿长得颇有姿色，因怕再被萧承平盯上，便去了春华园应征婢女，如今已是改名换姓。他们是感念公主的恩德，甘愿赴死的。”
姜盛月：“……”
她没料到中间还有此等内情，想起那对老夫妇倒在大殿内的情景，不由垂眸望着酒杯有片刻怔忪。
因着花名在外，早在建立公主府初期，她便公然将小倌领进后院，往后便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凡是好颜色者，不拘何种身份皆能应招入公主府。
农户属良籍，却地位低下，一般王侯府邸不纳入，而以萧家的权势，也非寻常权贵敢得罪。
偏生便那般巧，那老夫妇的闺女进了公主府。
所以那维护与喊冤，亦是出自真心。
“公主殿下？”
耳畔传来舒亲王的声音，她微微抬眸，才发现修竹进了屋，手中正拿着刚从宫中递出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