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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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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逆向的光影打在苏溪白嫩的脸蛋上,衬得她半边脸红润,半边脸暗淡。

    她穿着粉色的纱裙,头上戴着三朵精致的粉色花簪,黑色的长发从脑后斜着绕过来,随意地披散在曼i妙的曲线上。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从朱红色的门框一直延伸到书桌的矮脚下。

    那是一张土褐色的四角简易书桌,桌面上放着一盏熄灭的烛台,一副尚未完成的字画和一方黑色的墨砚。

    陆江定定地瞧了苏溪一会儿。他将右手中的狼毫笔放在墨砚中沾了沾,垂首,继续写字。

    “哎呀,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苏溪晃到他面前,“我被家里人催婚,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帮忙的!”

    苏溪解释,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特别疼她,觉得她从小没有娘亲十分可怜,想补偿她,所以千方百计对她好,总以各种理由把她留在身边。

    “也不知谁给二老出的馊主意,说我嫁到杭城了,不就留下来了?天啊,我外祖母为了催我相亲,那方法真的,残暴!”

    一开始苏溪说自己年龄还小,心思不在男女之事上,外祖母说可以先订婚,等到她玩够了,再成亲!

    老人家为了表示绝对尊重外孙女的想法,直接在钱庄给她提了一大笔钱,说:“拿去玩,带上你的未婚夫,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后来苏溪说她要追求爱情,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一定要等到自己的良人。二老听到这话不仅不生气,反而找到了新的目标,积极发动人脉介绍相亲对象。

    说什么,不急,慢慢选,总能选到合适的!

    “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去相亲,二老提出每相亲一次,不管成或不成,都奖励我一坛金子。金子啊!钱啊!你说说,二老是不是魔障了?”

    苏溪前前后后得到了十几坛金子,若不是她把大部分金子拿去存了,她房梁上怕早就堆不下了!

    陆江始终不说话,也不抬头看苏溪,只自顾自地写字,仿佛苏溪说了什么,他压根听不见。

    苏溪挪开书桌上的墨砚,将娇俏的脸放大到他跟前,挡住他的光线。

    “最最关键的是,那些相亲对象没一个靠谱!开口闭口就是山盟海誓、非卿不娶!娶什么呀?他们连我叫什么都不清楚。”

    还不是为了国公府的地位和钱财?

    苏溪嘟着粉嫩的小嘴,从身前的秀发中艰难地挑出一根白发,委屈极了。

    “你看看,我愁得头发都白了。”

    陆江终于抬眸看她,语气甚是平淡:“你这是少年白,天生的。”

    苏溪:“???”

    “哎呀,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帮我呀!”

    苏溪绕至陆江身后,殷切地搬来一张藤椅,用手试了试藤椅的舒适度,笑道:“站着写字多累呀!来,坐,一边写一边听我说。”

    陆江的眸光扫过土褐色的藤椅,停在椅背上那双白嫩的小手上,没动。

    苏溪按住他的肩膀,用了些力道:“坐嘛,别客气!”

    陆江端端正正地坐下,右手拿着一只精致的狼毫笔。

    这只狼毫笔的毛峰色泽黄中带红,笔杆采用上好的红木,红木上雕刻着“凤舞”两个字。

    苏溪见陆江没有拒绝,趁热打铁道:“我想让你假扮我的外室,让二老知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断了让我相亲的念头。”

    “放心,假扮的,我不会占你便宜,更不会轻i薄你!”

    苏溪举着两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表明她的态度。

    陆江蹙着眉,似在凝神思考,那骨节分明的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当然,不能让你白辛苦。有偿!”

    苏溪亮出了最后的底牌,说只要他配合,事成之后,苏溪会分一坛金子给他。

    一坛金子啊,能值好多钱了。

    “是不是很划算?”苏溪调皮地笑。

    以苏溪对陆江的了解,一个身受重伤之时还想着赚钱的剑客,没有理由拒绝这单生意。

    陆江一直不说话,琥珀色的琉璃眼眸掩映在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下,如浮光掠影、似秋水明镜。

    一阵微风拂过,淡淡的桃花香混着墨汁的味道,纠缠在两人的衣摆间。

    “我知道你有所顾虑。让你做我的外室,的确委屈你了,这不是没办法嘛!”

    凭陆江的绝世外貌,好多富家小姐上杆子要他,说不定还有人愿意倒贴呢,怎么也不该做个没名分的外室。

    可苏溪眼下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能拿他救急了。

    苏溪见陆江迟迟不给答复,索性帮他做决定。

    “就这么说定了吧!今天你就搬过去和我睡一个屋。放心,我会打地铺,把床让给你!”

    “不行,今晚我要练字,没空。”

    苏溪甜甜的笑僵在脸上,片刻的呆愣后,笑道:“那你练完了再过来?我夜里不打呼噜,睡相也好,保证不影响你休息。”

    陆江看了苏溪一眼,拿起狼毫笔沾了些墨汁,又抽出被苏溪的胳膊肘压住的皮纸,继续写刚才没写完的字。

    这拒绝的意味太明显了,就差当场撵人走了。

    苏溪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刚才被她挡住的光线落在书桌上,昏黄的皮纸瞬间明亮了。

    苏溪深吸一口气:“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若是钱的事,你开个价,咋们好商量嘛!”

    陆江压根不搭理她。

    苏溪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好似一株冬日里被冰雪打焉了的腊梅花,浑身没劲。刚走出门框,她又折回来。

    “我不关门,你要是过来,随时可以。”

    苏溪走后,躲在房梁上的侍卫沐风抽了抽嘴角。

    想引i诱大皇子的姑娘多得去了,至今他就没见谁成功过!

    有主动爬床的娇俏小宫女,有各方势力送来尝鲜的异域美人,还有不知死活往大皇子酒里下东西的没一个得逞。

    最夸张的是瑞王家的小郡主,冒着雨在大皇子殿门前哆哆嗦嗦站了一宿,大皇子愣是没让人家进门。

    沐风眯着眼望向院子里颓废的背影,嗨,多好的姑娘啊,怎就死心眼喜欢上大皇子呢?如此低劣的引i诱手段,连那些没读多少书的小宫女都比不上,大皇子能看不出来?

    外室?

    堂堂大皇子怎会做你的外室?那不是笑话么!

    沐风正出神,听见大皇子叫他。

    “知府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

    “回大皇子,属下一直派人盯着,可知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没动静。”

    陆江的笔微微一顿,犀利的眸光阴寒如冰:“先查他身边的经历司。”

    经历司掌管出纳文移,少不了和官钱打交道。既然知府不好查,那就先从他身边的经历司寻找突破口。

    沐风领了命令出去了。

    西厢房内,只剩下陆江一个人。

    陆江侧头,透过半开的竹帘望向葱郁的老槐树。

    老槐树下,两个丫鬟围着苏溪说笑,一个揽着她的腰肢,一个轻扯她的袖摆,而苏溪像是没骨头似的,无精打采地任由两个丫鬟推搡。

    看样子,丫鬟们是在安慰她。

    陆江心中莫名地烦躁。

    书桌上,皮纸上的字已经歪得不像话了。

    他扔了笔,转身走到屏风后面。

    是夜,苏溪一直在东厢房等陆江,快到子时了,寒雪提着碎花灯笼进来。

    “小姐,陆公子已经睡下了,应该不会过来。”

    苏溪原本盘腿坐在雕花床上,怀里抱着蓝色锦被的一角,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小脑袋越垂越低,就快要碰到床褥子了。

    听到寒雪的话,她瞬间精神了。

    “做我的外室很可怕么?我又不吃人!”

    夏末:“小姐白日里的那番言辞,惊天地泣鬼神、更是色i胆包天比吃人还恐怖呢!”

    “你!”苏溪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要的是‘一夜白头’,你却给我整成了一根白头发。你知道我找的时候多辛苦吗?差点没找着!”

    为了让陆江相信她真的很忧愁,她好不容易想了一个卖惨的法子,结果被人家一句话给堵回来了。

    幸亏她脸皮厚,不然真下不了台,

    夏末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小姐,失误,失误。”

    寒雪:“老夫人已经来过帖子了,说杜麽麽会来接您过去聚聚。”

    杜麽麽是国公府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跟着老夫人几十年,是老夫人身边最信得过的人。

    “哎,先不管了,来了再说吧!”苏溪一头栽进柔软的被子里,“困死了,我要睡觉。”

    余光中,苏溪斜倪到一床崭新的被子,方方正正地躺在床的最里侧。她一脚将被子踢下床。

    “收起来吧,看着心塞。”

    新被子是为陆江准备的。

    知道他讲究,她特意提前换了干净的床褥子,还将粉色的帘幔拆了切,瞎折腾。

    杜麽麽来的比苏溪预料得要早。

    第二日天刚亮,苏溪还窝在被子里睡懒觉,夏末就冲到了她的床侧,一惊一乍道:“小姐,杜麽麽来了,您赶紧起!”

    “别逗我了,我累着呢!”

    苏溪迷迷糊糊的,连眼皮都懒得掀,翻了个身,小脸蛋在被子上蹭了蹭,继续睡。昨晚睡得晚,今天她非得睡饱不可。

    夏末急得直跺脚,恨不能将小姐从被子里拽出来。

    “真的,小姐,奴婢不骗您!杜麽麽正在院子里坐着呢,寒雪在拖延时间啊,呸,在招待她!”

    “胡说,她腿脚不利索,这大老远的得起多早啊?”

    苏溪打了个哈欠,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清醒了,“蹭”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院子里,杜麽麽坐在石桌旁饮茶,寒雪恭敬地侯在一旁。

    “呀!还真来了!”

    苏溪赶紧跳下床,抓过夏末递来的襦裙,利索地往身上套。那是一件盘扣绣花裙,粉色的领子将雪白的颈项遮得严严实实的。

    “等会,”苏溪按住夏末为她扣盘扣的手,“换一件,我要穿那件低领的,低到心口处的。”

    那种低领的罗纱裙,苏溪一向不喜,觉得碍事,穿上身行动不方便,稍稍动一下肉都要跳出来了。

    夏末的眉间闪过一丝疑惑,到底还是去柜子里翻出来了。

    苏溪接过罗纱裙:“我自己来,你去隔壁请陆公子,请他过来帮我梳妆。”

    夏末适才明白小姐的用意。

    小姐是想用陆公子搪塞杜麽麽呢!

    “小姐,能能请得动么?”

    “请不请得动,试了才知道。”

    夏末应下,转身从旁边的耳房后门出去了。

    房间里,苏溪穿好衣裳,慢悠悠地走到梳妆台旁,将一头如水的墨发倾泻下来。

    举止得体、端庄大方,怎么看也是乖巧的大家闺秀。

    然,她藏在袖摆中的小手,紧张得全是汗渍。

    急死了,怎么还不来?

    不对,

    他到底来不来?

    透过半掩的半圆形雕花窗,苏溪时刻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杜麽麽是长辈,又是来请她的,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人家久等。

    眼看寒雪给杜麽麽续茶水了,苏溪心一横,对着铜镜开始描眉。

    陡然,门外响起了客套的敲门声,接着,朱红色的木门被推开。

    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立在门框处,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象牙白的玉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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