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离别
夏全金和杨伊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夏漪都觉得自己家里没有人气。才明白习惯是那样的可怕。不过她没有太多时间感概，转身投入到无穷的学习当中。
她变得比许蔚还要忙，一日三餐也变成最简单的面包牛奶。连走路的间隙都在背单词，有一次一辆电动车冲上人行道差点撞上她，为此许蔚说过好多次，但奈何不管用，他只好挤着时间送她回家。
可有的时候他正好在忙，抽不出时间，便让夏漪等他一起。夏漪总是偷偷跑掉，他拿她也没撤。就这样进入了11月，天气渐渐冷起来，夏漪换上了薄棉袄。
今日天有些阴，多云天气不见太阳。夏漪在图书馆坐了许久，腿有些麻，低头敲了敲再抬头，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眼睛也有点花。
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想着早点出发，就当散步了。从图书馆到计算机系的主教学楼一共要走三千步，如果是小碎步能多出一千步，要是小跑则少一千步。
她此刻选择了小碎步。离许蔚下课还有十分钟，她走过去刚刚好。
有段时间没来了，两旁的梧桐只剩光秃秃的树杈，树干则很圆，夏漪试过，她抱不太过来。
慢慢走慢慢走过去，竟然还有三分钟。她脑中思索着，也只得出天冷使她步伐加快这个答案。
大部队出来时，夏漪瞧了许久没看到许蔚的身影。
她想这也正常，可能在问问题。
来来回回走了两遍阶梯，还是没看到许蔚，她有点沉不住气了，拿出手机又放回去。
许蔚快步出来，身后还跟着急匆匆套棉袄的徐昌涌，“你饿死鬼投胎啊你！”
夏漪正无聊跳着方格，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她走神想着，许蔚再不来，她真要变饿死鬼了。
跳完站定，她茫然想着，到第几步了
马尾被人很轻扯了下，夏漪回头，许蔚站在她面前。
夏漪心想还好她没有变成饿死鬼。
许蔚将她的手合在掌心里握了握，“等很久了？”
夏漪:“没有。”
她还是说谎了。
许蔚扯了抹笑，没信。
她的手很冰，估计是等了一会了。都怪徐昌涌非说什么憋不住了，要去趟厕所。
想着呢，许蔚身边站了个庞然大物。
夏漪抬眼打量着，没太掩饰自己的惊讶。
徐昌涌本来就比较壮，穿上厚厚的棉袄，更壮了。
在他面前，她更像是个小矮人。
徐昌涌低了低眼，和夏漪打了个招呼，然后换了种语调和许蔚说话:“不是说要变饿死鬼了，怎么还不走”
原来刚那是徐昌涌在说话啊！
许蔚按着她的手插进兜里，又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她戴好。
夏漪抽空问:“你感冒啦？”
这话是问徐昌涌的。她说怎么听着他的声感觉怪怪的。
徐昌涌:“你看出来了”
然后拿眼睛瞥许蔚，“老许，坐在我身边一节课都没发现……”
许蔚面无表情替夏漪整理着围巾。
她问:“怎么感冒了”
许蔚抢先答:“这不重要。但你要再怎么光着脖子，估计离感冒也不远了。”说完，夏漪感觉自己脖子一紧，许蔚温柔地替她松了松。
“走吧。”
徐昌涌屁颠颠跟在身后，“带我一起呗！”
走了一段，他感概，转动脖子看着许蔚和夏漪，“我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跟你们两个吃饭呢？”
许蔚:“你可以走。”
徐昌涌:“……”果然就不该抱有期待，他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的。
走在最边上的夏漪绕过徐昌涌，探头和他说:“你要不还是跟我们去吧。”
徐昌涌不太感兴趣，但刚刚走过一个岔路，他也没和他们分道扬镳。
“为毛”
“今天不止我们三个人。”
“难道是……”徐昌涌整个激动起来，有些上头。
夏漪期待看着他，一直用眼神鼓励他: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大声说出来。
“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夏漪回收过剩的热情，“你单身果然是有理由的。”
又走过一个岔路，许蔚发话，“行了，你别跟着了，自己觅食去吧。”
徐昌涌不为所动，“我就跟着，这马路又不姓许。再说我还不能去食堂觅食了”
已经能看到食堂了，徐昌涌一不做二不休，跑到夏漪身边。
“她怎么回来了”
如果夏漪装傻问他是谁，他就……他就，他也不能怎么样，还有许蔚给她撑腰呢。
好在夏漪没多为难他。
“我也不知道，她就跟我说回来了，一起吃个饭，好像是今天下午才到。”说完夏漪又看了眼还没完全开窍的男人，“老徐，要是没事的话，一起聚聚吧，好久没见了。”
是啊，好久没见了。
林橘出去实习得有两个月了，而他……也失去了她两个月的消息。
依旧熟悉的饭桌座位，除了恋爱中的夏漪和许蔚，其他两人一段时间不见好像或多或少改变了什么。
还是林橘主动开口:“好久不见，老徐。”
徐昌涌才似刚解穴一般揉了揉发硬的手腕，随意道:“好久不见，怎么回来了？”
林橘笼统说着:“回来有点事。”
他的手指搭在桌上数着数，“噢，回来多久”
林橘:“明天就走”
“这么快”
徐昌涌不淡定了，身子不由自主前倾，导致整张桌子都有所后移。
这一点专心吃饭的夏漪和许蔚都感受到了。
她俩对看一眼，许蔚递给徐昌涌一碗汤，按住他的手腕，示意道:“喝点汤。”
夏漪则是轻声问林橘，“没事吧？”
林橘摇摇头，刚那一下，确实有点懵，但懵过后又想起第一次见徐昌涌的场景，不也是这样吗？
徐昌涌一直在流鼻涕，当他用完最后一点纸，吸了吸鼻子，看向林橘问:“还有吗？”
林橘翻了翻包，然后无奈摇头。
“你……”她缓了一会还是道:“你感冒怎么这么严重”
“没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徐昌涌摆摆手，没当一回事。
林橘看着他发白的唇色和虚弱的面孔，终究没太狠得下心，翻了翻包，将一盒还没用完的感冒药递给他。
“吃点药吧，不光是为自己，也为了身边人。”
看看桌旁那一堆堆纸团，许蔚的胳膊都没地方放了，也难为他没嫌弃徐昌涌。
林橘背起包，对夏漪道:“夏夏，我就先回去了。”
夏漪点点头，然后看看徐昌涌。
徐昌涌支着脑袋，看着有气无力的，嗓门还是很有威力，“这么早就回去我的意思是你都没吃几口！”
林橘笑了笑，笑容很淡，一瞬而过。
“早点回去收拾东西。”然后不再看徐昌涌，“夏夏拜拜，学弟拜拜，还有……老徐拜拜。”
别人或许感觉不是特别强烈，但徐昌涌就是觉得林橘的道别不单单是此时此刻，更像是为某一天而提前说的告别。
林橘走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一言不发。
夏漪一边吃饭一边忧心肿肿看着他。
许蔚敲了敲她的碗沿，唇语提醒她:“吃饭。”
夏漪索性用唇语与他交流起来，“你说老徐没事吧”
许蔚耸动肩膀:“看这样子估计悬。”
徐昌涌这是第一次，许蔚也没见过他为情所困的样子，没想到还挺沉静的。
两人乐此不疲用唇语交流着。
徐昌涌冷不丁道:“你说她要收拾什么，那么早回去收拾，这是想把寝室搬空”
许蔚出声:“谁知道呢？”
他看了眼自家迟迟不开窍的兄弟，实在忍不住点拨两句:“老徐，嘴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徐昌涌怔怔问:“什么意思”
许蔚:“你那么想知道答案，就去问啊。”
徐昌涌:“我这不是在问”
许蔚:“……”
他送了一口饭到嘴里，不想管徐昌涌了，就让他笨死算了。
想想还是转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直接去问林橘，你在这问我和夏漪没有用，我们谁都不是林橘，不可能知道她的想法，也给不出合理的建议给你。”
夏漪在旁狠狠点头。
“老徐。”许蔚说了一长串，喝了口蛋花汤接着道:“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份上，我才说这么多。我不管你怎么做，但是你要是坐以待毙的话，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夏漪接着添把柴，“肯定会后悔的！”
徐昌涌看看许蔚，又看看夏漪，像是没睡醒似的，然后过了几分钟一阵风似的拔腿就跑。
沉重的脚步落到地上，如一阵阵沉重的惊雷。
前排一哥们抬头看着徐昌涌的背影，幽幽感叹，“我去，还以为哥斯拉现世了！”
夏漪抿唇笑了笑，这说法不太准确说但还挺有趣的。抬眸一看，许蔚也朝他笑着。
但愿徐昌涌争气一点，能早点开窍，不至于吓到林橘。
徐昌涌随便出了个食堂门。屋外天色早暗下来，只有一盏盏路灯照着小道，白天还高耸着的建筑此刻像是远处张大口的怪物。
徐昌涌辩不明方向，便抬头看了眼标识。
西大门，他是从西大门出来的，而研究生宿舍在它的背面。
徐昌涌一咬牙便是狂奔。阴冷的风从衣领处溜进去，背部渐渐分泌出汗液，他只顾咬着牙，拼命往前跑着。
一点一点，看见有着星星点点灯光的宿舍楼，徐昌涌突然松懈，冷风灌入口腔，瞬间侵入五脏六腑。
徐昌涌跑累了，停下歇脚。没停一会，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楼又是狂奔。
“徐昌涌”林橘不太确定。
林橘本来边刷手机边往宿舍楼走，忽然间冷风阴飕飕的，一团黑影跑到她前面，吓了她一跳。她以为是什么野生棕熊从山上跑到学校里来了。没一会，那个黑影停下，听着声，似乎是在喘气。
林橘举着相机大胆迈步往前走，她越看越觉得这头“棕熊”看着挺熟悉的。直到灯光照亮他半个侧面。
这哪是棕熊啊！分明是个人！
“徐……徐昌涌”
林橘有点不太敢认。
徐昌涌只是暂时停下歇一会，他准备姿势做好，刚要起跑，听到身后有人颤抖着叫他名字。
他毫无准备转身。
不知道是冷得出现幻觉了还是热得出现幻觉，怎么会呢？他还没跑到宿舍楼呢，林橘怎么就在他面前出现了
“徐昌涌真的是你啊！”
他愣神的功夫，林橘渐渐走近。
徐昌涌掐自己大腿，秋裤穿着，痛感不太明显。他又掐自己脸颊，很痛，痛到他想流泪。
林橘是真实的。
林橘刚缓过神，又被徐昌涌这古怪行为吓了一跳。
掐脸颊，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好心指路，“男寝在那边。”
他该从那个小道过去。
徐昌涌摇摇头。
不回男寝，那去哪
林橘问出口。
徐昌涌揪着衣角却不知怎么开口。他没有这方面经验，组织了几次语言也都不到位。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林橘陪他在冷风中站立着，直到她第三次看手机。
徐昌涌:“我去药店。”
去药店去药店也不走这条路啊！果真是有点烧糊涂了。
林橘再次好心给他指路:“去药店你得往回跑跑，然后从南校门出去。”
徐昌涌点点头，又是无话。
林橘陪着沉默一会。
第四次按亮手机，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与此同时，徐昌涌像是感知到什么，抢在前面开口:“你说你要整理东西，是要将全部东西都带走”
他听取了许蔚和夏漪的意见，想弄明白一件事情，就得问当事人。
林橘愣了愣，显然很意外他会问这个话题。
她道:“不是，只是整理一些东西。”
她的回答很克制，徐昌涌没能问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橘:“你还有事吗？”
徐昌涌:“没有。”
“老徐。”
徐昌涌抬头，有多久没听林橘这么叫过他了。
林橘顾不上他眼底那些似乎能让她想入非非的情绪。
“我真的要走了。”
这一句离别再次触发徐昌涌浓烈的情感，他依旧挡在林橘身前，“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什么”林橘的脚步顿住，盯着他。她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没别的意思啊，不是盼你出事。只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事，你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帮你解决，或者你不想告诉我也行，你就跟夏漪说，夏漪转达给我也是一样。我的意思是……”
“唉，我嘴笨……”徐昌涌摸着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说了一长串，也不知林橘听懂了没有，她听懂了是怎么想的。
徐昌涌看林橘无动于衷的样子，眼底一点波澜都没有，又挠了挠头。
她是不是没听懂啊！
徐昌涌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说一遍，“我的意思是……”
“挑重点说。”
林橘的声音不大，可关于她的声音，徐昌涌总能自动检索。
看他显然不明白的样子，林橘笑了笑，笑容比之前要灿烂些。
“既然嘴笨，那就挑重点说。”
徐昌涌懂了，全身关节似乎都打开，所有感官直冲天灵盖。
“我的意思是……”他深吸口气，“能不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