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醉酒
在沉默中回到家，此起彼伏的鼾声从夏全金房间传出来，他已经睡着了。
杨伊嫌弃般看他一眼，转身去找夏漪。
“我今晚跟你睡。”
夏漪拒绝了杨伊这个建议。
“我习惯自己一个人睡。”
可以预想到她如果“好心”收留了杨伊，那她今晚是别想睡了。
两间房间相对着，没一会传来两道鼾声。晚上十点多，夏漪坐在书桌前打开一盏微弱的台灯。
她本来睡下了又被吵醒。折腾一下午，原定今日的学习安排肯定是达不到了，她想补上。整个人却思绪乱糟糟的，所以在发呆。
电话响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因为接杨伊他们的关系，她把手机开成响铃。
她接起后，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听了听对面的鼾声，没有异常，才小声道:“喂。”
那头许蔚反而更像如梦初醒一般，痴语着:“还以为没接通呢。”
他说话不太对劲，夏漪一下就听出来了，仿佛没那么字正腔圆了。
“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正在这时，夏漪听见电话那头有汽车鸣笛声，她这边似乎也有，双重声音，她肯定没听错。
她问:“你在哪”
许蔚默了一秒，“你家楼下，你怎么换了个房间睡觉”
他本来只想过来看一眼她家窗户，来了之后，看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就更想见她一面再走。却发现漆黑一片，他不死心，转到这边才看到窗帘后一点微弱灯光。
夏漪一听，急忙扯了窗帘。正中的停车道上果然站着熟悉的身影，瞥见她拉窗帘的动作，还冲她招了招手。
这个人啊！
夏漪道:“等着。”然后挂了电话，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她爸妈睡觉从来不关门，所以到客厅这段路她走得小心再小心，关门时也是一再注意，不发出一点声响。
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夏漪终于来到许蔚面前。
许蔚真是喝多了，因为等不到夏漪，他蹲在那里开始拔草玩。
“许蔚。”夏漪去拉他，差点反被他拽下来。
她直起身子，又叫了声。
这回才听见他轻嗯了声。没一会，他抬头仰望夏漪。
月色在他眼中静静流淌，他的眼清澈神明。
夏漪连呼吸都放慢了几分，“你站起来。”
许蔚眨了眨眼，“你借我一只手。”
夏漪伸出一只手，小臂在月色渲染下呈现出诱人的荧光白。
许蔚抓住那只手，然后一下子跃起，靠在她颈间。
夏漪承受着他突如其来大半的重量，差点稳不住身形。
她从牙缝里抱怨开来，“许蔚，你真是太重了！”
许蔚却不管不顾抱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道:“别动。”
他将身子后移了移，稳住身形，然后又贴回来。
夏漪感觉他哪哪都是热热的。
呼吸是灼热的，身体是灼热的，当然最热的还是他小腹下面，让她心尖一颤，呼吸急促。
以前热吻时，他也有过反应。每当这时，夏漪总是推开他，让他独自清醒冷静。可这时候，他醉着，她……推不动。
更让她讶异的是，难道喝完酒也会起反应吗？
没人能回答她，她甚至腾不出手来查一查百度。
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试图叫醒他，“许蔚，许蔚。”
他有一下没一下应着，但就是说不出更多的话。最后，夏漪没办法了，徒劳而无用推着他的胸膛。
每一下后，换来他更紧地相贴。他在夏漪耳边低语:“没动，一会儿就好了。”
夏漪便不动了，微微喘着气。脸因为憋气使劲通红着，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在装傻。
想到这，她抬了下脚尖，但到底是没踩下去。
似是没验证夏漪的猜测一般，许蔚低低笑了两声，然后放开了她，身子往后仰了仰，但很快站直。
“怎么不踩我”
他的眼底荡漾着水色，夏漪觉得自己坐在一艘小船上，与他一起飘摇。
她说:“你明知故问。”
他是有点明知故问，这点许蔚并不否认，只笑了笑。
反正抱也抱够了，就算被说两下，也不冤。
静默一会，前面一栋小区不知是怎的，传来一阵阵短促的气鸣声，接着犬吠响起，在秋夜里，尤为响亮。
夏漪听见有人开了窗，男人咆哮着:“吵什么吵！”
犬吠还是一声接一声，不知过了多久，慢慢淡下去。
夏漪和许蔚相望着，谁也没先提离开。尽管她能感觉到有花蚊子在她裸露的脚背徘徊。每次夏漪总不动声色移移脚，可是嗡嗡嗡的声音让她知道花蚊子并未远去。
渐渐地，只剩蝉鸣了，仿佛不熬过初秋至死不休一样。
许蔚终于开口:“你要上去吗？”
夏漪缓慢摇了摇头。
他拉住她的手，一扯她就要往他那边倾斜。
“那我们来看星星吧。”
星星
喝醉酒的许蔚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夏漪由着许蔚将她拉到一旁花坛石牙子上，两人并排坐着，纷纷抬头，可是哪有星星啊。
东章虽说这几年一直在致力于绿化环保，可钢筋铁泥的城市早已不能看到星星了。不像她的老家还没有被污染，遍地都是星星。
小时候，她常看星星，觉得那是天地间最美的景象。她也曾记得夏全金将她揽在怀中，指着各处的星星告诉她，“这是北极星，那是牵牛星……”
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流星雨。
许蔚虽有些醉，但倒不至于什么感知都没有，他感觉到夏漪情绪上的失落，捏了捏她手心。
夏漪看过来，许蔚支着脸，“还没问你，下午怎么了呢？”
夏漪感到有几分惊奇:“你不是醉了吗？”
许蔚:“是醉了，但不是失忆了。”
夏漪:“……”
她看了看许蔚依旧冷色调的白皮肤，一点都没有脸红脖子粗的迹象。以及抱她的时候，酒味其实并不明显，以至于夏漪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喝酒。
许蔚有些了解她，知道她一直打量他，大概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他还是支着脸，却离夏漪更近几分，“要不接个吻”
接个吻就知道他喝没喝了。
夏漪自动后退。
许蔚却低头兀自笑开。
夏漪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又是在逗她。
果然，他伸出两指捏了捏她的脸颊，用气音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呵呵，夏漪回敬，捏住他的脸颊，“你更可爱。”
她笑着，眼中流光溢彩。
看她终于有了点笑模样，许蔚问:“所以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
这一刻，他的几次三番询问，让夏漪知道他出现在她家楼下的原因了。
明明自己也很忙，还喝了酒，可还是挂念着她，而她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夏漪:“我爸妈来了。”
许蔚安静听她说着，他知道她还没说完。
“我跟他们闹了点不愉快。”
“是因为我”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摩搓着。
夏漪摇摇头。
许蔚:“我就说嘛，我也不差。”
“许蔚。”夏漪笑了笑，笑得不明所以。
她就觉得虽然他说得也没错，只是因为没见过这样的许蔚，所以感到新鲜，新鲜的同时再打量打量，嗯果然她的眼光可以。
“我要是差的，张婶也不至于把她侄女外甥女的介绍给我。”
夏漪回视他，从这个角度看，他看到她眼底的光似乎暗了点。
许蔚抿抿唇，“你没出现之前。”
夏漪心里有点堵，尽管她知道发生在她之前的事，她没什么理由管。可就是控制不住会失落。
“我没去相亲。”
这句辩白，夏漪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夏漪把手抽出来:“你在怪我去相亲了？”
许蔚又强势握回来，语气与动作截然相反，“不敢。”
“我只是在想你爸妈或许对我不是很满意。”
“没有，不是因为你，我跟他们本来也有矛盾。”
许蔚没刨根问底问下去，他问:“叔叔阿姨住几天”
夏漪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听杨伊的意思，估计要有一段时间。
渐渐地，空中似乎又飘起雨花，许蔚催促着，让夏漪快上去。
夏漪:“我上去给你拿把伞吧。”
许蔚:“不用麻烦。”
夏漪坚持，许蔚也坚持。
于是，连雨神似乎都被这对有情人感动，只是飘些雨花，滴几滴，始终没有变大。
夏漪突然倾身，在他唇边吻了下，然后跳到台子上。
许蔚笑了笑，食指抵着唇瓣，笑得一脸荡漾，然后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快回去。
等夏漪的身影淹没在黑暗里，他瞧着每上一层而随之亮起的声控灯。灯停在四楼，没一会熄灭，重新归于黑暗。
许蔚这才重新往家走。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夏漪听到一串雨声，似乎又下起了小雨。等到她起来时，天已放晴，地上也不见湿润。
夏漪起床时，桌上已摆满了早饭。杨伊在厨房忙碌着，夏全金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看见她过来，瞥了眼幽幽道:“起来了？”
夏漪打了个招呼，“爸。”又跑去厨房叫了声杨伊。
杨伊:“你这平时都这么晚起床”
晚么？八点可能是有点晚，但杨伊也不至于这么嫌弃吧。
“快去洗漱洗漱，然后吃饭，吃完了带我跟你爸出去转转。说起来，你上大学，我跟你爸都没来过东章，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得到处看看。”
夏漪也正有此意。与其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不顺眼要吵架，还不如带着他们出去看看风景。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是八点一刻，可以，有希望在八点半出门。
没过几分钟，她家门铃响，饭桌上的三人互看一眼，最后杨伊和夏全金齐刷刷看着夏漪。都别看她啊，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她踱步过去。虽不知什么情况，但大概能猜到是谁。
果然，门外站着许蔚。
夏漪:“你怎么来了”
她用身子挡着点屋内视线。
许蔚:“丑女婿总得见见岳父岳母吧。”
夏漪看他手提着的左一个右一个餐盒，“你还带早饭了？”
许蔚提高些，“一点心意。”
夏漪有些遗憾，“可是我们已经在吃了。”
许蔚愕然，“这么早”
他想着叔叔阿姨坐车劳累，必然要多休息一点的。
这时，屋内传来夏全金虽平静但响亮的声音。
“夏漪，你跟人在屋外说什么呢，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有客人不把人请进来”
夏漪看一眼许蔚，“做好准备。”然后一鼓作气将门打开。
她身子移开，没了遮挡，许蔚冷不丁与两双冷淡的眼睛对上。
在看清许蔚后，杨伊脸色缓和些，夏全金还是面无表情。
许蔚弓身走进来，换上夏漪准备的拖鞋，来到餐桌前，彬彬有礼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夏漪的男朋友，我叫许蔚，你们叫我小许或者小蔚都行。”
夏全金这才放下筷子，打量起许蔚，倒是一表人才，也很有礼貌。可一想到他可能就是撺掇夏漪考研的推手，再加上他自己都还没毕业，夏全金对他就没有几分好脸色。
场面一度尴尬，由夏全金、杨伊还有许蔚一起包围成尴尬的三角形，多余的夏漪也不知如何缓解气氛。
“叔叔阿姨，这是我给你们带的早饭，但没想到你们已经吃上了。这是东章的特色，虾肉馄饨还有小笼包，豆浆，你们可以尝尝。”说着他双手将早餐放上餐桌，然后又退回去。
既然没人说话，那就他先说。这局面总要有人去打破。
夏漪帮着打开包装袋，馄饨的香味扑满整个客厅，她问杨伊，“来一碗”
杨伊没作声，这已经是给了回答。
夏漪将一碗打开，连着塑料盒一起端给杨伊，杨伊起初只吃了点边角，然后尝了一口接一口。
“这馄饨真还不错！”
她也是家里常下厨房的女主人，这馄饨很对她的味道。
许蔚趁机劝道:“和小笼包一起吃更好吃。”
夏漪赶紧把装小笼包的盒子递过去，杨伊夹了个，连连点头。
许蔚稍稍放下心。
夏漪又将另一份拆好的馄饨给夏全金递过去，“爸，你也尝尝吧。”
夏全金鼻哼一声，没去动。看着对面杨伊吃得热火朝天的，他就觉得难为情。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讲道理不通情理的女人。
一点点吃的就收买了，真是没用。
他突然目光平和看向许蔚，许蔚知道，这是有话要和他说。
“夏漪说一会要带我们去逛逛，你有空一起吗？”
“有空的。”
夏漪听他这样说，扯扯他袖子，反被他握住手挠了两下，最后在夏全金的怒视下悻悻然放开。
夏全金不耐烦等杨伊吃完，提出先和许蔚下去逛逛，许蔚欣然同意。
夏漪因为心系许蔚，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一面催促着杨伊，一面在窗前勾着头探望。
杨伊慢悠悠舀着馄饨，“你急什么急，你爸是能将他吃了还是怎么着”
“放心吧，啥事没有。”
她跟夏全金过了半辈子了，明白这老头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不是说一会要去爬山吗？还不如多吃一点，别半道上没力气，那会可没吃的。”
杨伊这话说得挺对的，夏漪又逼自己吃了一点，将没吃完的豆浆和小笼包打包放进餐包里，然后拉着杨伊赶紧下楼。
杨伊:“你急什么，我还没洗手呢！”
夏漪:“纸巾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