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伤疤
她一夜无梦，睡得还不错。以至于一上午啃了三十多页的专业书，夏漪自己还挺满意这效果。
和林橘吃饭的时候，倒是她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偶尔夏漪去倒水，也能看到她发呆。
此时连吃饭都在发呆。
夏漪敲了敲自己的餐盘，一声脆响，拉开林橘的思绪。
清醒过来后，她见夏漪正看着她。
夏漪问:“你怎么了，看着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
林橘摇摇头，就势将餐盘移了移，然后趴在餐桌上，有气无力说:“我这是心病。”
“怎么了？”
“夏夏，你知道东章的哪座庙最灵吗？”
啊没头没脑说什么呢。
林橘突然坐起身，“就你之前去爬山的寺庙叫什么？”
夏漪倒是可以告诉她，只是，“你要做什么？”
林橘:“我想求菩萨能够让我失忆。”
夏漪:“……你这是魔怔了。”
林橘:“我也不想的啊。”
只是她发现她最近想起一个人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还会笑。
林橘觉得可能只有失忆能缓解这个症状。
夏漪:“到底怎么了？”
林橘对上夏漪关心的眼眸，捡一些重要的说了。
夏漪听完后，思索一会，以她为数不多的经验问“那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林橘摇摇头“不知道。”
她心里很乱，已经乱了好几天了。
“夏夏，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觉得你得搞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林橘问:“你觉得呢？”
夏漪:“我觉得从你说的反应来看，你是喜欢的。”
喜欢是这样吗？
“可是他跟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那怎么办？夏漪也搞不懂了。
林橘头低下去，“我自己想想吧。”
晚上和许蔚聊天时她提了一嘴。
许蔚道:“这事我们不好插手，得他们谁自己主动跨出那一步。”
夏漪想想也对。
感情总是个人的，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可以给意见，但不能过多插手。
夏漪和许蔚约定一个时间去看许未东，许未东见到她还是很热情。但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夏漪想可能是自己的心境吧，以前是羡慕这样温馨的氛围，以后说不定她也会是这里面真真切切一份子。
到了同学会前两三天，曲羡羡又来了电话。
“你是确定会来是吧？”
夏漪不太喜欢她这样命令式的语气，语气有些微微下沉，“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她烦躁几分，“你就说你来不来就完了。”
“来。”
不管曲羡羡出于什么目的，她既然一早答应过就不会食言。
同学会放在周末，夏漪和许蔚一起过去。
她万万没想到曲羡羡请客的地方会是在逸元，逸元既然连酒吧都有，自然也会有餐厅。餐厅被整体包下来。
进去的时候，夏漪又看到了上次献花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路小跑的盛如雪。
盛如雪看到夏漪，再看到跟着她一起来的许蔚有些愣神，然后冲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先进去，一会聊。
前头男人看盛如雪还没跟上，偏了偏头。盛如雪一阵小跑。
目送那两人消失拐角，夏漪问他:“你还记得她吗？”
“谁”
夏漪“……刚刚过去的就是盛如雪。”
许蔚:“噢。”
他自然地揽住夏漪的细软的腰肢，旁人他不在乎。
走进去，休闲区那已经来了好多人，沙发上坐不下，有的干脆站着聊，人多到都挤在了门口。
不知是谁眼尖，叫了一声，“许蔚来了！”
从门口渐渐四散开来，自觉站到两旁，渐渐能看到坐在沙发中心的曲羡羡，她今日戴了个皇冠，头发盘着，坐在那，真的高贵如女皇一般。
夏漪看向她，她正看着……许蔚。
许蔚的手还停留在夏漪腰间。
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要么两三年不参加同学会，要不一来就扔下这个重磅炸弹，不愧是许蔚。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许蔚怎么和她在一起了？”
“羡羡怎么办？”
“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俩是怎么到一起的，我记得上学时他俩没什么交集吧”
“等会问问不就行了。”
厅内，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都在处在话题漩涡中心的三人身上。
在众目睽睽下，曲羡羡站起，双手环抱，各自撑着手肘，俨然一副主人口气，“怎么不进来”
许蔚和夏漪对望一眼，曲羡羡偏了偏眼。
许蔚带着夏漪走进来，先跟坐在曲羡羡身边的钟婷打招呼。
夏漪看到钟婷，笑容真切了点，“钟老师。”
钟婷今年五十多了，早过了退休年龄，在家除了浇花就是带带孙子，所以当自己以前教过的学生来请时，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能不答应吗？
好久没看到这些亲切的面孔了。
钟婷听见夏漪的声音，先没出声，而是辨认一会，夏漪顺从地俯低些身子，让她看得更清楚。
没一会，传来她犹豫的声音，“你是……夏漪”
得到她肯定答复点头后，钟婷激动地站起来直握住她的手，嘴里一直嘀咕着:“瘦了，更漂亮了。”
夏漪笑了笑，又指着许蔚让她认。
许蔚道:“钟老师，您还认得我吗？”
钟婷一声长叹，“怎么认不得，当年的状元苗子。”说着一连声长叹，“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这幅师生相认的画面，感染了许多人，还有些没到钟婷面前报道的学生纷纷过来和她打招呼。时光荏苒，但这一刻，众人似乎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享受惯了众人瞩目的曲羡羡突然被晾在一旁，她高呼一声，又有要好的几个帮着吆喝，没一会，所有人都看着她了。
她道:“为了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今儿特地安排了自助餐，大家吃得尽兴。”
这一番话结束，预示着同学会正式开始。
许蔚低声问夏漪:“想吃什么我去拿。”
“随便。”
许蔚:“行，低脂低糖，你的最爱。”
他轻拍两下她的腰便抽身离开，留下充足的时间给她和钟婷谈话。
钟婷是过来人，看她和许蔚腻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钟婷:“许蔚是个好孩子，你要珍惜。”
夏漪点头。
“真是有很多年没见你了。”
夏漪道:“是啊，我也是听说您会来，我才过来的。”
她顿了顿，接着道:“当年您对我的帮助非常大。”
夏漪被欺负得最厉害的时候，是她们那伙人有点什么火便来冲夏漪发。例如被拒绝了表白，家里挨了骂，或者那天不幸有鸟屎滴到了衣服上。
那时候钟婷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夏漪尤其讨厌数学，甚至看见钟婷便郁郁寡欢，尤其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来喊夏漪去办公室来小灶，连体育课都不放过。
她是渐渐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那些人上课总还是安分的，只有下课才能寻她的错处。而她一下课便被钟婷“接”进办公室，谁敢去办公室闹，或者说没由头去办公室要人。
想明白后，她在某一天，办公室无人的时候，给钟婷深深鞠了一躬。
钟婷的震惊不过三秒，忙将她扶起，“好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握着她白净的胳膊，没看到伤口。那些人坏的很，不会留下证据，从来都是语言上的羞辱。
钟婷叹了口气，“没想过告诉家长”
夏漪:“告诉过，他们说是小孩子间小打小闹，人家说着玩的，没有恶意。”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眼眶红红的，接着就是埋头一顿怎么都停不下来的猛哭。
就好像终于有人理解了自己似的。
钟婷的脸庞也有几分怅然，似乎想起那时候。
“我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百口莫辩，而且他们……”
钟婷没说完的她都明白，他们的父母有钱有势，到时候真对峙起来，很明显能看出校长究竟保谁。
许蔚端着两餐盘回来，一份有许多沙拉的给夏漪，另一份给了钟婷。
钟婷道:“谢谢啊。”
许蔚笑了下，恭敬道:“老师，您说什么呢”
接着对夏漪道:“我去拿饮料。”
他走后，夏漪道:“老师，您吃点吧，边吃边聊。”
钟婷突然凑近她，拉着她耳语，“夏漪，你知道许蔚和曲羡羡的事吧”
夏漪:“我知道。”
“那你不介意”
夏漪刚想摇头，却也知怎么都骗不过自己的，说不介意都是假的。
“那都是过去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看着不远处在鲜榨果汁的许蔚，长身玉立，一眼就看得到。
最重要的还是现在啊！
吃了几口沙拉，趁着钟婷在这里，她问:“老师，您知道许蔚为什么会高考失常吗？”
钟婷:“你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啊。
可总觉得钟婷的意思和他的仿佛两个意思。
这时候，许蔚过来，钟婷噤声。等他又走开的时候，钟婷靠近她，“你还是自己问许蔚吧。”
钟婷以此为由换了个地方坐。
许蔚回来，便问:“钟老师呢”
夏漪:“她去那桌了。”
戳了几下沙拉，夏漪食不下咽，有话梗在食管里，又怎么能吃下东西。
踌躇半晌，她还是想问:“许蔚。”
许蔚下了点蔬菜在锅里，“怎么？”
夏漪咬了咬唇，“你高考为什么没考好啊”
许蔚握住汤勺的手顿了顿，“怎么想起问这个，是不是钟老师说了什么？”
夏漪摇头，“她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想起来了。”
许蔚下了点羊肉，说得风轻云淡，“没什么，就是去高考路上发生了点意外。”
意外路上能发生什么意外
不用想夏漪也知道，她不再问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能明白许蔚每个微表情的含义。比如现在，他看着镇定，实则心里却是暗暗的难过。
就像一道伤疤，退了皮会好，但会痒。那痒一阵一阵的，怎么都好不了。
许蔚突然放下筷子，“我去下洗手间。”
夏漪目送他离开，眼底暗含担忧。
她似乎问错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