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运气
许蔚做完晚饭后才看到夏漪发来的消息，一小时之前发来的。
夏漪:我到家了。
许蔚回:嗯。
想了想，一个嗯字或许过于冷淡，于是他又加上了知道了三个字。
许未东在他身后神出鬼没，“跟谁发消息呢”
许蔚瞬间按灭了屏幕，许未东想看的心思落了空，心情愤愤坐到他对面。
接过许蔚送过来的饭，幽幽开口:“儿子，你要有情况了，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许蔚吃了口饭，随意道:“什么情况”
许未东身子往前趴了趴，要不是还有个桌子遮挡，他还能一下子窜到许蔚身边。
“女朋友啊，我儿媳妇。”
许蔚一口饭没忍住呛到喉管，他呛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爸，你胡说什么？”
许未东摇了摇头，表示他才没有胡说呢。
“你不知道你刚看手机看了几分钟。”
他那是在想发什么。
许蔚刚想解释，便看到许未东高昂着的头颅以及细眯着的眼神，一副准备好要听故事的样子。
他张着的唇又闭上了。算了，和许未东说不通。
“吃菜。”
他夹了一筷子苦瓜给许未东。
许未东的愿望落了空:“……”
这是让他干脆苦到闭嘴吗？
夏漪手机开得是振动，所以许蔚一发消息，她立马就收到了。
收到后，看着礼貌客气的回复，一整个又踌躇住，不知该发些什么。
于是又在他的对话框里耕了好一会地。这回许蔚没再发消息调侃她，估计是在忙。
夏漪放下手机去洗澡。
洗完澡后，又吹干了头发。不知不觉就到了11点了。她坐到桌边，还全然没有睡意，正想着做点什么，手机嗡嗡两声。
夏漪心尖一动，指纹解锁，微信果然进了条消息。她将手机捧起，脖子往前够了够，然后颓然地接着躺回去。
幽幽兰香（张兰）:睡了吗？
夏漪:还没呢，阿姨。
一阵对方正在输入中后，张兰发来一张表格。
夏漪点开一看，立马精神了。是值班表，她来不及细细看一遍，立马退回去准备和张兰道谢。
然后发现她又发来一段三十秒的语音，夏漪点开播放。
张兰:小姑娘，我闺女才下班，我又不会操作，让你等这么久啊，那个天不早了，你早点睡觉。噢还有你可千万别告诉小蔚是我给你的，否则他要怪我多管闲事了哈。
夏漪双肘撑在膝盖上，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着，连脸颊都在用力。
夏漪:阿姨，你放心，我保证不说。
过了会，张兰发来一个中老年人都爱用的ok表情包。
和张兰聊完，夏漪又翻开图片放大，一行行看过去。许蔚的班基本是在白天，不止他，其他人的班也基本在白天，夜里的班都是轮流上的。
一个星期里，每人大概两次夜班。夏漪第一次遇见他，纯属是运气好。
算起来，每一次碰见他，夏漪运气都挺好的。
记得有一次，她去小卖部买水，正在货架上挑选，不知喝什么好。她是想喝汽水的，但又怕会更发胖，喝纯净的，没滋没味，又很不甘心。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另外一个人站在她身侧，她下意识看过去一眼，然后飞速转头，用垂肩的头发挡住脸颊。
但是又忍不住扒拉出点细缝过去看，许蔚压根没在意她，扬手拿过夏漪头顶的橙汁，便去收银台付款。
夏漪固定头发的手放下，看着她头顶上一排的果粒橙汁，顺着看过去，最右侧空了一块。夏漪拿起它旁边的一个。
许蔚正在收银台前结账，他虽背着她，可他身材出挑，她看一眼便知道是他。
只见扫完码后，像是等不及一般拧开瓶盖，仰头猛喝了好几口，接着兜头一声闷笑，毫不在意地拿手腕擦了擦嘴。
阳光正好，少年风华正茂。
许蔚将手心里的瓶盖翻转，然后伸出去，笑了下道:“老板，再给我一瓶。”
夏漪躲在货架后，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除了羡慕还想靠近。
等她结完帐后，拧开瓶盖喝了口，果汁甜腻又带着一点酸，在夏日里喝十分爽口。她一路喝一路走，沿路碰到几个日常嘴碎拿她打趣的隔壁班女生。
她们看她一边喝一边微微凸起的肚子，很不客气地当众嘲讽，“死胖子，胖成这样连水都该少喝两口，居然还有脸喝橙汁。也不知道照照镜子看看自个，肉还能长在哪”
话说完后，一阵此起彼伏的嘲笑响起。带头的几个笑得最大声，来往路过的学生打量她几眼，也都勾起一抹笑。
夏漪平静地看着她们，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握成拳，不住颤抖。
“看什么看啊眼睛睁得有我指甲缝大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被这句话惹得一通笑。
夏漪的耳旁充斥着各种声音。
她再一次看了遍她们丑陋的嘴脸，将未喝完的橙汁全都洒向她们，然后突然疯跑起来。跑起来就只会听到风的声音。
就这样不知跑了多远，她跑到一棵老槐树下，手一摸脸颊，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而另一手掌心里还捏着那个瓶盖，上面写着再来一瓶。
她怅然，随即哭得更大声，泪水也越凶猛。
从小到大，她与所有的中奖都无缘。如今中了再来一瓶，也是因为拿了他旁边的橙汁，算是沾了许蔚的运气。
书桌前半开的窗子，吹进来一缕凉凉的微风，打碎了夏漪的思绪。
犹记得那瓶盖她没有拿去兑奖，而是被她妥帖放到一个红木盒子里。
那盒子现在……
手机屏幕突然跳跃起来，上面闪烁的名字让夏漪皱了皱眉头。她好一会没有伸手去接，但对面的人似乎与她杠上一般，来来回回地打。
下一秒，夏漪忍无可忍般接通，“喂”
那边顿了下，没着急说话。
过了会，才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你现在连妈都不叫了？”
夏漪于是短促叫了声，“妈，有什么事”
“噢，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杨伊在那头又扯这些乱七八糟的。
夏漪不想跟她多说，冷淡道:“没什么事，我挂了。”
夏漪的语气虽淡淡的，但在杨伊看来这就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她蹭的一下火直冒起，“我说你现在是长本事了是吧！”
那边不啃一气任她骂了五分多钟，杨伊越想越不对劲，再一看手机屏幕亮了下，早已退回主页面，夏漪不知何时早就挂了电话。
“这丫头是越来越难管了，居然敢挂我电话”
卧室门没关，在里面的夏全金听了个全，他说:“再打。”
杨伊瞥他一眼，手上没动作，“你自己怎么不打，又不是没闺女的电话。”
夏全金蹭地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砸了下，杨伊吓了一跳。
他瞪着杨伊，怒指着她道:“你还有脸说，你是怎么管教孩子的？让她现在变得这么叛逆！”
什么她叛逆又不是她的错！
不过夏全金在盛怒下，杨伊是不敢回嘴的，她只得再次拨过去。
夏全金道:“开扬声。”
通话提示音嘟嘟嘟响着，就在杨伊以为她不会接时，对面传来极不耐烦一声，“你到底有什么事”
夏漪的耐心所剩不多，如果杨伊打来只为骂她的话，她会毫不犹豫挂断，然后关机。
她还不耐烦上了，杨伊还不知找谁哭去呢。不过她态度倒是和缓许多，许是怕了这个女儿一言不合再挂了电话，又怕在夏全金面前坐实是她没管教好女儿。
“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生常谈的话题，夏漪已经说得唇都要裂了。
“我不是说了，以后就留在东章不回去了。”
“那怎么行”杨伊一开始就不同意，到现在也没变过。
“夏漪你赶紧收拾包袱滚回来，别逼我去接你。”
那边沉默几秒，夏全金站在她身边没出声，这默许给了杨伊更多的发挥空间。
她道:“夏漪，你别给我耍花招，我找了隔壁家的小孩查过了，你那什么研究生又没考上，既然这样，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回家来该找工作找工作，该嫁人嫁人。”
说完后，她的胳膊被碰了几下，夏全金用唇语问她:又没考上
杨伊点了点头。
夏全金经常性待在工地上，不常回来。对这唯一的女儿也见不到几次面，缺少交流。平日里，全靠让杨伊照顾。
可杨伊照顾成了这个样子，疏于管教，一点都不听话。
他心里对杨伊是颇有怨言。
可当务之急是让夏漪赶紧回来。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可却一直没挂断，只能听到繁杂的反复摁笔盖的声音。
一想到夏漪还在看书，夏全金憋不住了，“夏漪，我是爸爸。”
夏漪一愣，手上动作顿住，她倒是没想到是有两个人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