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巧
许蔚刚从球场打球出来，走到附近，看见前面低头玩手机那个身影有些眼熟，他认出来是他那才联系上的高中同学。
只见她一会撞到根栏杆，可就算是这样也还要玩，是什么有这么大魅力，许蔚想不通，刚想提醒她，却见她停下了，手指在屏幕上灵活摆动着，看上去是在打字，只是是怎样的一段话要打几分钟。
许蔚突然起了心思，也拿出手机。她不是在聊天么，那就微信提醒一下。
直到点进对话框，看着上头的“对方一直输入中”就是没变化过，才知道夏漪是给他发微信。
可是他怎么一条都没收到呢，为此许蔚特地重启了手机，再点开还是这样。
他看着不到两米远那个纤瘦的背影，勾了勾唇角，好像确定了一件事情。
他于是打字，打趣她，他倒是要问问她，是不是在他这片田上耕地呢，然后打算种个西瓜出来。
发完后，又见她一阵短叹，久久没回。他终是直接发两个字让她回头。
下一秒，夏漪如他所愿回眸，许蔚收了手机，一手插兜，闲闲走过去。
夏漪先开口:“好巧啊。”
许蔚:“是挺巧。”然后他没转移话题，直接问着:“原本准备发什么？”
“啊”
夏漪缓了两秒，更加答不出来了。
这问题她没法回答。
她不想发什么，就是想跟他聊聊而已。
可是这让她怎么去跟许蔚说。
“说说看，刚才那一大段发什么呢？”
夏漪下意识舔了舔唇，也不再看他了，“没发什么啊。”
许蔚亲眼瞧见的，明显不信。
不过他也没再刁难夏漪，而是问:“来这做什么？”
夏漪老实答:“买菜。”
许蔚盯着她脑袋上的旋半晌，“走吧。”
“噢。”夏漪下意识抬腿就走，走了半天，发现许蔚一直跟在她身边。
她忽然反应过来，“你要跟我去买菜”
相较于她的大惊小怪，许蔚淡淡看过来一眼，“不可以吗？”
可以，只是觉得匪夷所思，有朝一日能和许蔚一起买菜，不过是各买各的菜。
进了超市，夏漪暗戳戳观察许蔚，发现他真的是来买菜的，并且一直在水果区挑挑拣拣，夏漪看他，几乎所有的水果都买了。
她买完西兰花后推车过去，假装从他背后经过，看了眼他的购物车，“买这么多水果啊”
许蔚正在挑圣女果，闻言偏头看她一眼，“不可以么？”
可以可以，站在超市的角度想，巴不得他买的越多越好呢。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夏漪的错觉，她听着这语气有点像是在怼她。
不对不对，夏漪甩了甩脑袋，许蔚怎么会怼她呢。
她刚抬头，便见许蔚冲她招手，“你不买点水果”
“买了呀。”夏漪将底下的橙子翻出来给他看。
许蔚看了看，没什么大表情，只说:“你这反季节的啊。”
“昂，大概是吧。”她不太清楚，只是想吃便买了，哪管什么反季节不反季节的。
他道:“你要不还是买点应季的水果？”
“好啊。”夏漪欣然应允，本来她就挺喜欢吃水果的，刚刚徘徊在蔬菜区，没过来而已。
许蔚问:“圣女果吃么？”
夏漪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吃啊。”
紧接着，她的车里多了只手，然后那只手自然地将一个袋子放进去。
“我这袋先让给你。”
夏漪有些晕晕乎乎的，这是许蔚亲手给她挑的果子，她估计回去得供起来。
“走吧。”许蔚迅速挑好另一袋，对夏漪道。
两人继续转了半圈，没什么好买的，才去结账。
走出超市，外面阵阵暑气涌来，夏漪待在出风口有些不想出来，可许蔚已经走出老远，她咬咬牙紧跟着出来。
许蔚回头找夏漪的时候，她还落下好多步。
他等夏漪过来才开口:“我家就在附近，所以没骑车。你怎么回去”
他看着她手里的两个袋子，虽说没他手里的重，但到底也还是有点重量。估计拿着还是挺吃力的。
夏漪听着笑起来，“巧了，我家也在附近。”
话说完，许蔚定定看了她两秒，然后勾唇，“真是巧了么？”然后微微附身，趁着夏漪愣神的工夫，拿走了她手里一袋东西，并在他一只手上。
夏漪不太好意思，他两只手上都有拎着东西，怎么好，让他再多拿一份。
“给我吧。”
她富余的那只手要拿过来，许蔚侧身挡了下，“走吧，还有段距离呢。”
嗯
糟了，她好像忘记许蔚知道她家住哪的事了。
彼此沉默不说话走过一段距离，两人都有些疲累，尤其是许蔚，额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液。
夏漪几次想将自己的东西抢过来，但许蔚都没给她。就连路口等红灯时也是一直拿着。
夏漪看不过去，“给我吧。”
许蔚看了看闪烁变化的路灯，又偏头看她一眼，“你别捣乱。”
语气有些急，微微喘着粗气，下一秒，他稍微提点气，绿灯一亮，便一马当先冲出去。在夏夜里似势如破竹劈开了一条道。
夏漪还站在路口，茫茫人海中，唯他的背影她看得最清楚。
再往前走了几十步，许蔚回头，本以为她还落后老远的距离，却见她亦步亦趋就跟在他身边，接着趁他没太注意，指尖勾住塑料袋，顺势一勾，袋子回到她手中。夏漪一开始没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重量，身子往下还沉了沉。
许蔚作势要去扶，却见她已稳住身形。小小的身子拎着袋子，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变形了。
他心下一叹气，算了，还是送佛送到西。
可夏漪提前看破了他的意图，她退后一步，站在马路牙子旁，微微摇头拒绝，“我家就在马路对面，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早点回去吧。”
许蔚盯着她半晌，似在确认她是真的可以，然后他点了点头没再强求。主要是看时间不早了。不过他也没急着走，等到红灯还有十秒的时候，他说:“有事给我发微信。”
“啊哦好的。”夏漪有些意外，不过真有事她也不见得会给许蔚发微信。
“绿灯啦，我走了。”
夏漪匆忙与他打过招呼后，便赶着30秒的绿灯过去，等安全到马路对面后，夏漪忍不住回头。
隔着一条人行道，许蔚转身往后面走，然后拐弯。
夏漪记得那边是条巷子来着，难道他家住在那边，他们两家隔得如此近吗？
许蔚穿过长长的巷子，他家在巷子最深处那一家。看着门面不大，实则里面别有洞天。他们一家搬到东章来，原是住在隔壁小区的。可后来他妈他爸相继生病住院，花了不少钱，许蔚便做主将房子卖了，转头租了这边的院子。
许未东听见响动，推开屋内门出来，“是小蔚吗？”
“是我。”许蔚带上院门，然后往那边走，“爸，你怎么出来了？”
许蔚赶紧将菜丢在廊下，来扶许未东。
“医生不是说了让您多休息。”
他一路将许未东扶到床上休息，许未东握住他的手腕，许蔚抬额看他。
许未东握住他的小臂，没捻起几两肉，感觉这些日子以来他瘦了许多。
许未东道:“小蔚，辛苦你了。”
“爸，你说什么呢？”
“小蔚，你听我说。”许未东示意许蔚让他说完，“我这些日子在家中休息缓过来很多了，真的，我想通了许多。”
“生死无常，但你妈妈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不会离开。”
“小蔚啊，你也要想开点。”
提到肖萱，父子俩俱是悲痛。
他们刚搬来东章的那一年，也就是许蔚高考失利的那一年。那年暑假，许蔚始终无法直面自己的失败，在反复焦灼反复斟酌的一个月里，许蔚最终还是决定复读一年，他向许未东和肖萱保证，再给他一年时间，他一定可以考上东章大学。
而许未东和肖萱经过几天的愁眉不展后，最终还是决定支持他的决定。
他们先搬来东章，准备在这里为许蔚找一所学校复读，本来都商量得好好的，可肖萱在搬来的第二天进了医院。
医生一查已经是肝癌中晚期，许蔚这才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也深知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家庭的重担一下子交到他手中。
最后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接受了自己的平庸，去了那所二本院校。这些年为了给肖萱治病，他四处打零工，照顾肖萱的同时也没有落下自己的学习。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清瘦了许多，他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可就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很奢侈，今年年初，肖萱还是没能挺过去，离开了爱她的丈夫和儿子。
许未东受不了这打击而病倒，全靠许蔚一人独自撑到今日。
许蔚的目光未落到实处，良久他才说:“爸，我们好好过，妈在天上肯定也希望我们好好的。”
说完似乎急于印证这一点一般，他说:“您今晚想吃点什么，我买了好多菜，有……”
“小蔚啊，不急。我有话跟你说。”
许未东拍了拍床榻，示意许蔚坐到他身边。
等许蔚坐下后，他才开口继续道:“小蔚啊，我呢也休息这么久了，早缓过来了。我想我还是去上班，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逞强。如果不是真的感觉好得差不多了，我也不会说这话。毕竟我还想陪你更久一点，最好能见到我孙子。”
“爸！”许未东说着说着真是越扯越远了。
许未东也意识到这点，用笑掩饰着。
“年纪大了，话碎了点。不过我给你总结一下我……”
“您能不能去上班，您说了不算，我说也不算。”说完后，许蔚退出去走到廊下，将他遗忘已久的菜拿进屋里。
许未东追出来，“嘿，我自己的事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许蔚头也没回拐进厨房，只留个他一个后脑勺，却没耽误说话。
他说:“明儿我请假陪您去医院，要是医生说您好得差不多了，我就不拦您，让您去上班。”
许未东脸色变了变，“花那冤枉钱干什么？”
厨房里叮叮咚咚一阵响，可许蔚却是没再回他。
许未东心知无法改变许蔚的决定，再说去检查一下也好让他放心。
“你说的啊，只要检查出来没什么问题，你就得让我去上班！”
他高声冲着厨房又嚷了一遍，许蔚抽空回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