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苹果(5)
“那你,你,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徐凭激动的说着,语无伦次,给小果扣扣子的手都在颤抖,他迫切的希望小果能想起点什么同时他又清醒的知道,不可能仅仅通过一次治疗就能让弟弟一次性痊愈和恢复正常。
意料之中,小果摇头,没有说话。
徐凭抿抿嘴唇,替小果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整理好袖口。
“没事,小果已经很棒了,咱们先回家。”
小果的红毛衣在外衣的覆盖下只露出个领口,小果执意往上扯了扯,手指却都缩在袖口里,少见地没有牵上徐凭主动伸过来的手,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起身跟在徐凭的后面。
回家的一路上,兄弟俩之间陷入一种有些尴尬的沉默中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从前不一样了。
徐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和小果前后走着像两个人,就是他想象里小果治好以后和他分道扬镳的场景。
小果真的会这样吗,难道他治好了弟弟,就会失去弟弟吗?
徐凭正在失落里,闻见了街边小吃的香味,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指尖。
“哥,我想吃小黄鱼。”
徐凭回头,小果停在路边眼巴巴地看着小吃摊上的小黄鱼,还是他记忆里那样乖巧又可爱的样子。
就算他的智力恢复了,就算他已经在学习成年人的表达方式了,他依然还是那个想吃小黄鱼的小果。
“好,哥哥买给小果……买给你吃。”徐凭也在努力地改变自己把小果当成小孩子的表达方式,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哥疼爱他的小弟一样,就像过去二十几年徐临明面上对待他那样,和崭新的小果相处。
刚出锅的油炸小黄鱼冒着热气,徐凭从老板调味的小盆里捏出一条想剥给弟弟吃,小果却一手接过了小黄鱼,细心地剥下一块鱼肉递给了徐凭。
“哥,你先吃。”
徐凭嘴边就是那块鱼肉,一张嘴小果的手指就跟着鱼肉抵到了他的唇边,带着温度和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徐凭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看见小果笑了一下,笑容里好像还带着些得逞的狡黠,好像喂哥哥吃鱼肉并不是他的本意。
那一瞬间,徐凭的脸上浮起从未有过的羞怯与滚烫。
“您的鱼好了。”
徐凭低着头接过鱼,接下来这段回家的路,主动一言不发的变成了他。
结束第一次电击治疗,小果还需要辅助服用几种药物,简单的晚餐后,徐凭把弟弟要吃的药分门别类在茶几上放好,要倒水去喊小果吃药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不能再这样事无巨细地把弟弟当傻子看待了。
“药在茶几上,我洗个澡,你等下记得吃。”
徐凭向厨房收拾碗筷的小果喊了一声,半躲半藏地去了浴室。进了浴室他却没有洗澡,坐在马桶盖上,耳朵却在听外面的动静。
小果应该是刷完了碗又把围裙挂在了餐桌椅上,杯子磕碰玻璃茶几,他肯定听哥哥的话乖乖吃药,又是走路声,小果是要回房间了吗?
可是脚步声好像又停下了,停在了一门之隔外。
“哥,我吃过药了,要小果帮你拿衣服吗?”傻子说话时好时坏,尚不能清楚的作为一个正常成年人交流。
可这已经足够带来警醒。
徐凭差点儿忘了,除了不能事无巨细地照顾傻子,还要提醒弟弟不能事无巨细地照顾他。
他们是兄弟,不是夫妻,一切都该回归正途。
“不用了。”
“好。”
等他磨磨蹭蹭揣测着小果歇下了出门以后,看着紧闭的弟弟的房门还有些失落,但他没有办法销磨这种失落,只好自己回房,结果平整的床当中突起了一大坨——小果就算有一些恢复,依然选择要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躺着的那个人侧身紧闭着眼,似乎是因为白日看病的劳累这会儿已经进了梦乡。
徐凭看着他的睡颜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掀开背角。他刚躺下,就感觉往日总在他腰间缠绵的那只手又伸了上来,小果好像是睡着了,可身体的记忆又让他对哥哥的体温敏感至极,就算在睡梦里也不能错过。
徐凭把他的手往下压了压,最终没有推开。
半梦半醒的时候,徐凭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打电话进来。
徐凭想要起身到外面去接电话,可睡梦中的小果力气颇大,他怎么也无法挣脱。
眼看电话铃响个不停,徐凭不敢耽误,怕是店里工作上的事情,赶紧接了小小声回答。
“喂,您好。”
“请问是徐凭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女孩子,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我是徐凭,您有什么事吗?”
“徐凭大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张唯云,那天在酒吧是你救了我。”
“是张小姐啊,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张唯云确定了徐凭的身份言明正事。
张唯云说她是从酉酉的领班那里要来徐凭的联系方式,她找徐凭是有一件事要说。她父亲的酒厂正是用人的时候,新成立的销售部需要一个懂酒的经理,张唯云就想到那天救了自己的徐凭。
“可能有些唐突了,我父亲让我寻觅人手,我实在不认识旁人,真的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
那天在公寓楼下,张唯云听懂了徐凭的言外之意,大约是遇到了什么窘境才离开调酒台的,如今父亲的酒厂有个劳务算是丰厚的职位,张唯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了。
徐凭还没想过换工作这件事,可是他想起了白天董医生说过的话。
要给小果一个积极的环境才会有利于他的恢复,徐凭想,平常这个时间他还在店里上班,在纸醉金迷里谋生,哪儿有时间陪伴小果。而小果最需要陪伴的白日,他反而是在休息,为晚上的忙碌做准备。
小果傻的时候可以看电视打发时间,但现在不一样,徐凭觉得他还是不能让小果和他一样日夜颠倒。
灯红酒绿不利于傻子的恢复,他需要一份像样的,正常的工作。
“谢谢张小姐的好意,我的确需要一份新的工作,但是还要和尤姐那边商量一下,稍晚一些回复您,可以吗?”
换工作的前提应该是要辞去现在的工作,挂了电话之后,徐凭给尤姐发了消息,告诉她小果现在的治疗情况,并表达了自己想暂时离开会所找一份作息正常的工作的愿望。
然后他收到了尤姐的回复,简简单单只有四个字:随时回来。
她什么都没有多说,因为酉酉就像徐凭的家,只要尤姐还在,徐凭想回去就能回去。
徐凭收到信息马上和张小姐发消息说明情况,很快也收到回复,他明天就可以去上班。
辞职和新工作都来得太顺利,徐凭感觉自己还像在美梦里,小果抱着他的胳膊忽然一紧。
“哥,小果也想去上班。”原来小傻子根本没睡多沉,徐凭接电话的时候他就醒了,还把徐凭和张唯云的通话过程听了个原原本本。
徐凭摩挲着他压在自己腰侧的手指问道:“为什么,小果怎么突然想上班?”
“我想像邻居哥哥一样有一份像样的工作,可以挣钱,可以养活哥哥。”
小果口中的邻居是徐凭出租屋对门的住户,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骑着电动车每天送外卖早出晚归,小果竟然羡慕的是这样的生活。
他还是个纯粹的傻子的时候,吃饭睡觉捡瓶子看电视就是人生为数不多的追求,可在徐凭的眼里,现在的小果不一样了,他总要恢复正常,找个工作也未尝不是个好事。
又或者,有没有可能再去托请张小姐,在正值用人之际的酒厂为小果也寻一份正经工作……
“好,哥明天出去帮你问问,看看云姐姐的酒厂里有没有合适小果的工作,要是有的话,小果就可以和哥哥一起上班了。”
徐凭满口答应下来,带着对新工作的期许,他很快在弟弟的怀抱里入了梦想。
等他再醒来,环在腰上的手不见了,寸步不离哥哥的小果竟然自己一个人滚到了床的另一边。
徐凭朦朦胧胧中听见了某种喘息声,沉重,耐人寻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徐凭慌忙过去查看,却看见自己的弟弟满脸通红,一半脸遮在被子里,眼角有雾,好像要哭了。
小果看见徐凭的脸,羞赧更甚,在哥哥的不停追问下终于说出了缘由。
“哥,下面,雀雀疼。”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徐凭当然知道弟弟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一霎,徐凭的脸红的更甚,好像现在经历清晨折磨的不是小果是他自己一样。
“这很正常,很正常……”作为一个要给刚刚开始恢复的弟弟解释成年男性特征的兄长,徐凭连话也说不明白了。
而被初来的情和欲折磨的小果,一瞬间好像又变回了懵懂无知的小傻子。
“疼,哥帮我吹吹。”
徐凭的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里,他该怎么解释这种疼和那种烫了手指头“吹吹就不疼”的疼不一样,就连“吹吹”两个字,它的含义也不一样啊!
他想躲,想一溜烟逃走,可看着急得要哭出来的弟弟,他又觉得自己肩负着传道授业的重任。
死就死吧,徐凭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你试试,上下摸摸,摸摸就不疼了。”徐凭的话语说出口就变得磕磕巴巴,空气里带着一些诡异的气氛,好像他们身下的灰色格纹床单都被晕染成了难以寻味的粉色。
尽管徐凭好像做出了天大的牺牲,第一次探索自我的小果好像还是不得要领,眼角急切的泪水终于流淌下来。半天没收到反馈的徐凭懵懵然睁开眼看见泪眼朦胧的弟弟,心头一软。
放任小果在痛苦里挣扎,和放任小果在街头捡破烂又有什么区别。
豁出去了。
徐凭咬紧了嘴角,手掌攀上了弟弟的身躯。
“哥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