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FirstBlood
晚上八点，vica的套间里一片安静。
教练站在电脑前，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队员，几次深呼吸才压下了自己的火气。
“就这么丧着呢？现在哭丧着个脸有什么用啊？能不能不要贪输出啊？！”他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活着才有输出！活着才能反打！”
赵允低着头，闷声道：“抱歉教练。”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教练忍不住问，“奶妈让你支援的时候你嘴上答应，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贪那点伤害，除了让对方等到支援，还有什么用？”
“教、教练……”火炮师心惊胆战地开口，“您别怪允哥了，是我没守住……”
“你这是在干嘛？你搞搞清楚，这不是抢锅大会！”教练怒道，“是谁的错，谁就要记住！给我往心里去了！不然明天继续犯？后天再犯？明天一输你们还有后天的比赛吗？！”
他嘴唇颤抖的停了下来，抓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又稳了稳情绪，才再次开口：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你们压力。但你们如果还继续这种状态，我们就真的没有后天了。去不了季后赛，你们对得起自己的努力吗？”
教练掏出烟盒：“我去抽根烟。你们自己想想吧。”
池星看着他大步离开房间，只觉得关门的那一刹那，教练整个背脊都佝偻了下来。那样深重的疲惫感，连厚重的门也隔不开。
他收回视线，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心酸。
尉迟衍起身关掉电脑，缓缓看了自己的队员们一圈，才开口道：“该挨的骂也挨了，该复盘的错误也都看了。懊悔的情绪足够了，该打起精神来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息怒，赵允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尉迟衍垂眸看着他：“战场毕竟是团队竞技，个人偶尔掉链子，其实无伤大雅。所以过度纠结自己的已经过去的错误，并没有什么意义。把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多看看自己的队友。”
他说完抬起眼，看着所有人再次强调：“战场争夺是团队游戏，要相信你们的队友。”
“如果情绪上实在放不下，酒店的健身房就在楼下，那里足够发泄你们的情绪。我不希望你们明天也依然是这样的状态上场。”他说完拍了拍手，“好了，都散了吧。”
大家站起身，火炮师双眼通红，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嗫喏半天，被宋知闲一把抓走了。
倒是何青云落在了最后，眼看着赵允出了门，他才开口道：“衍哥，允子这次问题挺大的。但你别怪他，他压力太大了……”
尉迟衍微微摇了摇头：“现在不说这个。你们都把状态调整好，明天好好打。星星留一下。”
池星都走到了门口，闻言立刻转身回去，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尉迟衍。
尉迟衍迎上他的眼神，心里的郁气都散了一点。等池星回沙发坐下，他才开口道：“我们替补的火炮师，是从二队选的。很年轻，没什么大赛经验，心理承受能力也比较一般。”
何青云在一旁点头补充：“刚19，和星星你也差不多大。刚刚都是红着眼睛出门的。”他说完，又叹了口气。
“所以星星，你要做好准备。”尉迟衍道，“你随时有可能上场。”
池星闻言有些兴奋，却依然谨慎地说：“我没和大家打过，也没什么战场经验……”
“你有。”尉迟衍斩钉截铁地道，“都是团战。在野外从毒瘤里保护几个不配合的小号，就和战场上守一面旗差不多。”
“你就当你在野外巡山，做一个听指挥的自由人。”
……
第二天，比赛准时开始。
a组战局一开，fida在积分压力下，全队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以不输ast的成绩完成了a组第二轮的比赛。
很快b组死亡之组的比赛也告一段落。
中午休息过后，打过33竞技场的bo3半决赛，很快就轮到了c组的第二轮。
池星站起身，跟着尉迟衍上场。火炮师则跟在他身后，紧张得同手同脚。
一晚上的时间显然不够让他调整好心态。上台时，他脚底甚至打了个趔趄。
池星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低声道：“小心些。”
火炮师紧张得喉头紧缩，一张嘴，声音都是细小又嘶哑的：“谢谢。”
池星抿了抿唇，放开手没再说什么。
在竞技场上，心态是比技术还要重要的东西。
他单排的时候见过太多心态爆炸的队友。有优势局里看见奶妈死了就骂人退出的，也有打着打着突然大哭的。
赛场变化万千，一旦稳不住心态，就是必赢的局面也会走向输的那边。
他没办法帮火炮师。除了火炮师自己，谁都没办法帮他。
这一轮尉迟衍依然被ban。
他神色从容地看着结果，沉吟片刻才开口道：“知闲，这一局无论是什么图，需要支援的时候，你提前一两秒喊他们，给他们留足回援的时间。清川，这局你和奶妈一起守点。青云记得及时回援。”
赵允猛地看向他：“我呢？”
尉迟衍迎着他的目光，从容道：“你知道该怎么打，我不多说。稳住你自己的心态，也看着点自己的状态，即时回去找奶妈补血。最后……”
他目光融融地扫过池星和火炮师。
火炮师面色煞白，唯有一双眼透着红。他睁大的眼里，还有着明显的红血丝。
尉迟衍叹了口气，伸手轻拍他的臂膀：“这局你先休息。换池星上。”
“队长，我……”火炮师咬着嘴唇，想说池星没有经验，还是我上。可那话在嘴边绕了几个圈，依然吐不出来。
他只能求助地看向池星。
池星心中叹气，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知道我的，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得了他这话，火炮师明显松口气。他点了点头，忍不住侧身抱了抱池星：“星星，你要加油。”
赵允看着他们俩，猛地转头看向尉迟衍，忍不住说：“池星都没和我们打几场，配合……”
尉迟衍平静地看着他，直看得赵允没声了，才开口说：“因为池星和我们的配合还不够默契，所以这一局他不用打配合。”
赵允明显不太接受，尉迟衍继续道：“星星有着比在役选手都要多的野外团战经验，他非常善于应对一打多的场面。那就把战场当做野外，你们有需要就喊他。星星只需要盯落单的人和夺旗。”
“做得到吗？”
池星点点头：“我可以。”
尉迟衍点点头，他凝视着自己的队员们，半晌才道：“粉丝都在台下，都在屏目前等你们的表现。”
他伸出手：“加油。”
其他人也伸出手，手背交叠：“加油加油！”
……
c组准备完毕，选手转身进入全息舱。
尉迟衍领着火炮师下场。
放松过后，火炮师似乎又有些愧疚。一下场，就轻声道：“队长，我……我很抱歉。”
尉迟衍看着他，轻叹口气：“别站着，先坐下。”
等火炮师不安地坐下了，尉迟衍才开口道：“cogt的竞技场，因为高真实度的原因，很多人无法抗压，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如果你真的想在这条路走下去，渴望拿到那颗金色的世界树，你需要迈过自己心里的这道坎。”
火炮师神色讪讪，他低下头，通红的眼里似乎包着眼泪。
“这几天训练，你和池星一对一的时候，他想从你手里夺旗抢点，并不容易。”尉迟衍语调和缓，“但去年全明星娱乐赛，你就和他交过手。”
听到尉迟衍提这个，火炮师更不好意思了。他抓紧了手指，小声说：“我们被他一串三了。”
那场全明星娱乐赛，是他认识池星的契机，更是让更多职业战队注意到池星的契机。
因为池星那边是主播队，而和他们打的，是各大战队的二队。结果职业战队的二队，直接被一个主播一串三抬走。
“星星……是一个个人素养非常突出的选手，他有敏锐的观察力，对召唤师也有很深刻的理解。”
“但你们也是。”
尉迟衍侧头看着年轻的小队员：“你们经受过专业的训练。每一次漏洞、每一个攻击套路，都有数据分析师，有教练给你们弥补、分析。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唯一原因，只在于你们的心态。”
他说着，又想起了昨天初登台的池星。
年轻的召唤师面对着满场嘘声，背脊挺直，不避不逃。甚至还小小的反击了一番。
这样强大的抗压性，是优秀的竞技场选手应有的素养。
就像是春日里初初破土的春笋。虽然只羞怯的露了个尖，但尉迟衍已经能看见他日后剑指苍天的模样。
“在技术上，战队能帮你。可心态上，你只能自己努力。”尉迟衍递给他一张纸巾，“赛中调整状态的事情太过私人，你需要自己去学习，怎么快速的忘掉上一场比赛。”
火炮师吸了吸鼻子，接过纸巾：“谢谢你，队长。”
“看比赛吧。”
火炮师连忙戴上眼镜，将视线转向舞台上。
五个队伍已经进图。
投影上，复活点早已开门，猎猎飞舞的旗帜之下，只剩下了植物学家小吱间间。
c组这次轮到的图依然是芬布尔之冬。
白茫茫一片的雪原里，占星术士和炼金术师已经先一步出发，去寻找排名二十的那支队伍所在的点位。
潜行者烟水无涯在旗下隐身，失去了踪迹。而召唤师一池星则早已骑着猎鹰腾空。
芬布尔的冬天是诸神末日的一部分，它冰冷刺骨得连呼吸都会让鼻腔发痛。
可池星趴在猎鹰宽广的背脊上，一动不动。
雪原的风冷而尖利。他用披风捂住口鼻，与身下猎鹰共享视觉，借用猎鹰的眼睛，细细观察着脚下的雪原。
小吱间间一层又一层的给自己套着加血盾，一分钟过去，他通过队内语音忍不住道：“星星，别等了，不如你先……”
“来了。”一池星悄声道。
在鹰眼能看见的远处雪原里，凭空出现了两个小黑点。他们在雪原之中极快地朝着vica的点位而来。
“两个人，给我个盾。”一池星话一出口，肩上立刻多了一朵发光的铃兰花，“我先过去。”
猎鹰长唳振翅，载着池星猛地窜远。
幽蓝微光伴随在猎鹰身侧，黑龙正在光中成型。
猎鹰高扬翅膀的一瞬间，黑龙猛然窜出，长大龙口吐出大面积的天雷火焰。
雪原凭空燃起火光，蒸腾的白雾阻断了来着的去路。
“一池星？！”
一池星一跃而下，巨蟒自他身侧游曳而出，张口便是绿色的毒雾。
对方两人反应极快，叶片般的银叶盾霎时间笼罩住两人。
毒雾之中，响起了熟悉的琴声。
一池星猛地后退拉远距离，猎鹰飞扑而下，尖利地袭上毒雾中心。一把扫帚高高扬起，与猎鹰的利爪对撞。
“yeti，居然是你们。”一池星快步跳回黑龙身上。
vica昨天的表现实在拉胯，他猜想这一局多半会有人来偷点，却没想到来的会是yeti。
yeti目前的总积分排名第八，是c组的第一名，进季后赛更是铁板钉钉。一池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急。
“你们这一把这么自信，点里留人了吗？”他一边说，一边飞速在队伍专属的小地图上，点了点自己的位置。
“你猜？”炼金术师笑眯眯地举起魔杖，金色的棱刺猛地射向一池星。
趁着一池星躲避的一瞬间，他迅速召出扫帚，准备骑着扫帚上天。
可一池星反应更快，黑龙翻滚间，巨大的龙尾下垂，猛地扫向炼金术师。
炼金术师不得不放弃扫帚，翻滚躲避。吟游诗人奏响羽琴，将炼金术师身上的蛇毒驱散。
一池星换鹰为狼，魔狼直接咬上还未起身的炼金术师，巨蟒紧随而上，一边喷毒给敌方减速，一边用巨大的身躯隔开了炼金术师与吟游诗人。
黑龙在天上游曳，堵住了yeti两人的去路。
炼金术师一坐上扫帚，就会被魔狼昂首咬落。吟游诗人刚解了蛇毒，就又会被巨蟒喷上一口。
两人没法上天袭击召唤师本人，就只能看着一池星控制着黑龙，回旋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外，用天雷火焰堵住两人的前路。
一池星注意着地图上的小黑点，指挥着自己的召唤兽一点点下对方的血线。
这种打法极端磨人，可谁也没有放弃。yeti仗着吟游诗人携带了加血技能，更加无所畏惧。
vica选择在关键局上一池星，一定有深意。那么他们只要能在这里拖住一池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间缓缓过去，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眼见血线双双跌下50，yeti的吟游诗人习惯性要进行加血，一池星突然大喊：“无缘！”
吟游诗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反射性仰头一看——却看到了一双金色的龙瞳！
黑龙的被动技能瞬间发动，吟游诗人陷入短暂的意识混乱，加血技能顿时落在了池星身上。
池星摔落的血条直接被加满。他抬起骨笛，巨蟒与魔狼同时狂暴！
意识混乱的吟游诗人跟着放出了音啸！
几个大招接连落下，炼金术师身上银叶盾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顿时层层破裂。他举起魔杖想要抵抗，可身后却出现了一道虚影。
短刀的寒光划过，潜行者的绕背暴击叠加上召唤师的狂暴，炼金术师血条直接蒸发倒地。
“firstblood！”
炼金术师到底地瞬间，吟游诗人短暂的混乱状态也随之过去。他的加血技能与大招都已用过，根本抵抗不了眼前两个满血的对手。
他飞速思考着应对策略。可隐身潜来的潜行者只出了一招就消失不见。一池星更是扔开了他，骑着魔狼迅速跑远。
雪原里寒风凛冽，卷起的雪沫飞快淹没了一池星的背影。
吟游诗人茫然了一瞬，猛地召出坐骑一边往回跑，一边在内置的队内语音大喊：“守旗的小心，一池星过去了！”
一池星在半路将坐骑换成了猎鹰。他照旧趴在猎鹰的背上，计算着用时。
第一次死亡只需要十秒钟就会回到复活点复活。他现在赶去yeti的点位，必然会面对复活的炼金术师。
而yeti这次两路夹击，吟游诗人又选择携带加血技能。那么点位上很有可能是一个纯奶。现在炼金术师死亡而吟游诗人却活着，他们的人应该会谨慎选择回援。
所以现在最适合的点位，并不是yeti。而是……
“青云哥，复活之后来yeti刚赢下的点位。”
猎鹰转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两分钟后，vica成功击杀yeti守旗队员，为自己夺下一个复活点。
十分钟后，c组排名第三的cot点位丢失，全队淘汰。
开局不到十五分钟，战场里的五个点位只剩下三面旗帜。
南边与中心的复活点属于vica，东、西点位属于yeti，北边则是十一名的axan。
一池星站在中心点位，计算着vica的积分：“还差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