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中立足
寒岭城大图书馆，大学士长在讲台上缓缓踱步，讲台下学士们安静聆听。
大学士长是寒岭城的大脑，学士少数会进入寒岭城要职，多数会继续当学究研究各类学术。
是有人镀金，但也是整个大陆上最重要的学府。
秉持着自寒岭王留下的遗嘱，他们从无偏颇，他们不会偏心于任何势力，有大学士长带来的威势，有着绝对独立研究的资格。
“历史，君权和宗教。”
大学士长缓缓开口，老生常谈的问题，但是也是最为关键的问题，寒岭城从无君主，从无官方宗教，有的只是城主、议会、元老院。
大寒岭图书馆不直接摄政，但是绝不允许寒岭城偏向这两端。
“单有君权，不可避免的要走向腐败，君权不受制约会不断侵蚀底层。”
“而宗教能有效制约皇权对底层权力的侵蚀，至少使部分中产或贵族脱离皇帝独大的权力体系，形成一种可能，在某个疾苦时期为底层平民悲喜的人的出现，促进新秩序在混沌中的诞生。”
“宗教能流传广远的遗留下来的，都必然是遵循人性的，能激发个体在社会中的价值，就算在黑暗腐朽的时代也能让人摆脱蒙昧，也是因为宗教和王权并不绝对统一，所以在人类迷信的时代才能出来一批具有信仰的人。”
“但是，世家一切就如同天平。”
“一旦这两种权力的制衡消失，偏向天平的某一边，便会导致腐败和人对人的压榨。”
“信教没有必然性，但是不信教没有信仰却有必然性。”
“宗教，是一种集体化的社会关系。”
“社会关系的缺失会导致一个社会整体信任的下滑，良善不再被制约，而是个人利益的纠葛。”
“但一般人终归是目光短浅的，如果没有正的引导，那么必然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如果放弃信仰，民族将不可避免的失去一种天赋，尤其是在愈发黑暗的时候，牺牲便消失不见，而信仰所代表的牺牲力量便只是一种愚蠢，这种劣的循环会让一个民族逐渐在泥潭挣扎的沉没，不可逆转的走向自我毁灭，哪怕是诞生不可能中的可能，出现一个伟人，也必然没人会响应，只是如同飞蛾扑火罢了。”
“一个民族灭亡的前兆，就是沉默。”
……
寒岭城议会，众议员沉默无言，元老坐在上座，安静的看着沉默的众议院。
直接出动寒岭卫需要寒岭议会投票表决，但是一连串由元老院操控的闹剧已经让这些议员们失去了耐心。
沉默，是不直接对抗的方法。
该元老院出血了，各个家族都有私兵，像智家、郁家等至少都有一个战团的私兵，而元老们的家族完全没有参加战斗的打算。
仅仅同意调动寒岭卫最后的五个战团，让寒岭城的力量衰弱到极点，到时候元老院想怎么做议员包括寒岭城城主府和各级寒岭城真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了。
万一元老院的家族势力完全掌握寒岭城，那哪怕像寒岭大图书馆这样的寒岭城势力便没了最后的倚仗。
他们的独立和学术也将荡然无存。
这是所有寒岭城势力不能容忍的，各个家族可以渗透可以暗中掌控，但明面上这里还是寒岭城遵循寒岭王的遗志，而不是家族势力的天下。
没了最后的阻碍，家族不会给寒岭人好处，他们还要壮大自己家族，寒岭人只会像南郊人一样变成用来夺取利益的工具。
……
“而体制，则一个能影响全人类的蝴蝶效应。”
大学士长罕见的露出笑容。
“其实前面还有一个词，政治。”
“政治体制，实际上社会的发展是一种人类向前进步的必然趋势，就如同历史上王朝更迭一样，不论最终方向或者个人意愿如何，巨石一旦从山坡滚下，就不是个人可以改变、停止、阻挡、掉头。”
“所以说是蝴蝶效应，不可逆并会造成巨大影响的。”
大学士长手指轻轻摆动，漩涡在手指间形成。
“蝴蝶效应，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
“一只远在月神洲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百森平原的一场龙卷风。”
学士们一脸惊讶，脸上的疑惑更重。
“其原因就是蝴蝶扇动翅膀的运动，导致其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产生微弱的气流，而微弱的气流的产生又会引起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起一个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其他系统的极大变化。”
“而政治的蝴蝶效应是一个制度或者说政治体制哪怕有一点问题都是整个国民的灾难。”
“他会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反应出来，而往往就像灾难来临前一样，蚂蚁搬家老鼠乱窜只是表象，灾难到来才是根本原因。”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个体，再被历史裹挟被他人的屈服服从来换取利益的行为裹挟，也能做出维护长远利益的考虑。”
“但是现在没有『王』的存在了。”
“没有『王』以绝对实力推动人理性的进展，没有到『王』，就无法一体解决人类面临的绝大部分社会问题。”
“除了『王』存在，个人哪怕再理智也没办法引导全国民走向完美生活，正因为个人局限性所以人不会有超过人智慧的存在，也就根本上决定了人类未来的发展不会是个人智慧主导的未来。”
“根本原因在于人类的认知局限性，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通过大脑运算遇见未来的能力，可是一个人的聪明才智知识经验都是有限的，哪怕是一个群体也会被各方利益冲突干扰做出有利于当前却遗祸以后的事情，而正是我们因为身处我们所在的时代是局内人所以才更看不清做不出理智决定。”
“所以人们为了简化问题给大脑一个合理解释，往往习惯性的用了这个从别人口中听到高深莫测的词——体制。”
大学士长顿住了，长叹了口气，他现在为了学生们理解也要用这种概念。
“也引出了我的理论，任何不依靠国民智慧的组织政体都是注定走向衰败乃至灭亡的。”
“原因也已经在前面提到了，个人的智慧无法做到全知全能遇见未来，会被各种理由影响判断，只要还是人就无法是『王』。”
满座皆惊，全场哗然。
……
初阳城，
部族联军没有进攻，平静的度过了一夜，初阳领主松了口气也有些懊悔，他一直让城防军换班避免偷袭，虽然没夜晚攻城是好事，但是第二天白天的进攻一定会更加猛烈，而城防军虽然是换班执勤毕竟不如放松休息恢复要效果好。
恐怕是联军内部不团结，相互猜忌，最后约定一齐进攻，才导致如此。
攻城器的残骸散落，初阳城守军耗费很多精力才清理完战场，仅仅是城墙上的，推下城墙，城墙下都是堆砌的尸体。
血液已经凝固，初阳城就像成了血城一般。
恐怕再连续进攻几天哪怕城没被攻破尸体也堆叠到城墙高度了。
远远，部族人联军四面八方涌向初阳城墙，但是军阵最前沿除了更多攻城塔还有扭力弩车和大量抛石机。
是大量工匠连夜赶工制作，部族联军数量相当庞大，比前面的军队更多的是补给和后勤，工匠也被征召第一天惨烈却只是试探，一晚上他们也没白白浪费。
“发射！”
部族联军中的指挥施令，大量扭力弩车和抛石机被发动。
巨型弩箭精准度并不高，但是只要碰住人，瞬间城防军就被撕裂贯穿，甚至连续像穿葫芦一样被钉在城垛上。
城防军虽然训练有素但是依旧有所动摇，很明显射箭的频率和箭矢的密度减弱，攻城塔和部族军队开始推进。
抛石机抛射巨石出去，在城墙或者城内砸烂房屋和城剁，溅射的石块砸伤不少周围的人。
“领主，用法师反制吧！”
初阳领主点了点头，他们也不是毫无准备，部族人多，但是毕竟不是有成熟法术体系的势力，没有最为强大的法师作为主攻，造成伤害有限。
“准备反制！”
传令官高喊，城墙上站出一排远程法术特化的修炼者。
“释放！”
各类远程法术瞬间发出，在空中划出色彩斑斓的光轨，一瞬间一排攻城器械全部被破坏。
但是部族联军像是没看到，继续前进，法术再次释放降落在军阵中，瞬间上千的伤亡，部族联军却没有丝毫退却。
“停！”
法师必须恢复魔力再攻击，不然会长时间无法使用，少了关键战力并不是好事，指挥官命令停下，法师队伍暂时退出了战局。
箭雨压的部族联军推进的缓慢了许多，部族联军缺乏重铠，有盾牌但是推进会缓慢许多，不过胜在人多军阵出现空缺能立刻顶上继续前进。
到了城墙前，军阵依旧完整。
城墙上，城防军紧密站列，围堵攻城塔搭上城墙后涌出的大量联军。
盾牌形成城墙上的墙壁，长矛快速戳刺一时间登上城墙的联军对他们根本没办法。
不过和城防军用火把试图引燃攻城塔一样，部族人也用易燃物投掷，火焰让人不自主的畏惧，城防军的阵列出现口子，部族人就利用空隙投矛破开盾防阵。
很快变成厮杀，易燃物在城墙上燃烧，烫伤不少城防军的腿部和足部。
寒岭卫在城墙上来回厮杀，避免城墙出现被突破的情况。
如果『领主级』加入战场恐怕战局立刻就能逆转了，可惜谁也不知道对方有几位『领主级』实力是什么样子。
而且『领主级』毕竟不是『王』，不是无敌的，被围困也会死，对上比自己强大的人也会死，所以没到关键时刻没人会先出手。
“快，交替进行攻击！”
城防军也有专属的投矛队，不过投掷用的投矛毕竟不是无限，很快就需要后勤快速运输来保障，但是要保持攻击频率，所以改为交替射击，减少攻击密度但是增加频率来限制对方攻城进度。
投石更是如此，不过用沸水浇烫更为便捷，很快投石用完后沸水的防御接替上，虽然相比投石不能对攻城塔掩护下的进攻造成阻碍，但是对爬梯的敌人尤其有效，沸水造成的伤亡非常可观。
哀嚎在上空盘旋，无数部族人捂着被烧灼的脸摔下爬梯，摔死摔残没了战斗能力。
水在城内煮着，每家每户都被征召不停的煮沸水，用于城防，初阳城气温不高，必须在城墙下也架设短暂加热再投入战斗，不然温度无法对敌人造成杀伤。
但是部族联军攻势不会因伤亡停下，大量的人顶着盾牌攀爬云梯，沸水的效果更差，不过毕竟还需要用手攀爬，不少部族人还是丧失了战斗力。
相比于爬云梯的残酷，城墙上的战斗更加血腥，城墙上变得湿滑，甚至已经出现滑倒的情况，血越流越多，在砖石城墙上汇聚成河。
双方的人都杀红了眼，部族联军攻城军虽然都是普通人，但是异常疯狂，面对杀害他们兄弟，他们族人的寒岭人，血海深仇，他们挤压的愤怒仇恨成了死前的疯狂，甚至有不少愿意用身体冲撞挤开城防军给后面的人创造城墙上的站立位置。
用盾牌顶着长矛，不过身体很快被刺穿，被扔到城墙下。
城墙上各处缺口越来越大，到处都变成了纯粹的对拼，拼的就是军队素质和数量。
而初阳城则在数量上处于劣势，随着时间推移，体力消耗越来越大，城防军轮换休整，争取了不少时间。
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尸体和残肢甚至堵住了云梯和攻城塔，部族联军在攻城的途中用沙土和清理下来尸体开始堆积在城墙边，进攻不停歇，很快就会能让军队直接冲上城墙。
后方的部族联军看的目呲欲裂，用作垫料的尸体都是他们的兄弟、儿子、亲人、朋友，仇恨是最佳的士气养料，天空似乎都被这冲天的恶意染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