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秋期将过(5)
云梨在绛兰院收拾东西时,韩星年不知何时从外院大踏步进来,按住她正在分拣衣物的手说:“先不急,估计我们要再缓半个月才能走了。”
“为何?”
韩星年不想吓唬她,只轻描淡写道:“南境丽州出了点事,孔司昱已经派马翰去打探了,我们也等消息回来再走。”
云梨警觉起来:“很严重吗?”
韩星年望着她笑:“连辞风先生都不知道的情况,怕是不乐观。你别担心,天大的事有我顶着。你脑袋怎么样了,还疼吗?”
云梨摇摇头:“用了大夫的药已经好许多了。”
韩星年思忖了会,忽而道:“你还是先收拾着吧,我总觉得南边的事没那么简单,我明日去给赵先生送封信,让他们提前在城外接应着,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们也及早撤走。”
云梨听了这话,不免又想起了沈临佑,她心中不安起来:“丽州距此百里之遥,就算是林家打来,也不会直接打入朝都的是不是?”
韩星年面色沉了沉,将云梨拖在自己身旁坐下,“梨娘,我从未要你表明过心迹,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是跟着我走的,可若是敌军当前,你会选择站在谁的身边,他的身边或是我的身边?”
见云梨不答,他又道:“我换种问法,你更希望我活着,还是希望他活着?”
“我希望你们都活着。”
“这个答案不够好,你要知道,将来只有一个人能君临天下。”
“为什么逼我做选择?”云梨惶惶不安地站起身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入了你们的法眼。我的去留也全凭着你们的一句话,你们所有人口口声声为了我,可是谁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有谁设身处地站在我的角度考虑我究竟需不需要?”
云梨望着他道:“你只要一句话就能放我自由,只要离开了你们,生死随我,胜负由你,最好天涯相隔,永不再见!”
韩星年被她的话吓到,愣在原地半晌作不出声,甚至云梨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没勇气抓住她的袖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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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翰带着一千骑兵简装出行,星夜赶了半个月的路才到邯山堡。
赵刘信率领众兵一早就在城门等着,见他进城忙迎了上去。
马翰道:“老子紧赶了半个月的路,屁股都要颠出泡儿了,你要是敢夸大其词,我势要你好看!”
赵刘信道:“丽州五万军民死不见尸,给属下十个胆子也不敢拿这事玩笑。”
马翰道:“丽州的烽火从未点燃过吗?”
赵刘信说:“烽火台都有专人看管,是重中之重,我去丽州时就检查过烽火台了,上面一片血迹,火油柴禾都好好放着,动也不曾动过。”
马翰道:“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异常?敌军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赵刘信道:“有从丽州城外经过的人,回来后说丽州城门大开,里面阴风阵阵,还看到过有人在城中走动。现在那已经被传成了鬼城,谁也不敢去。”
马翰大怒:“领兵打仗的你信这个?便是遇着鬼,也该被我们身上的肃杀之气给吓得屏退两丈。我这便动身前往丽州,若你有半分的夸大其词,先拿你当下酒菜!”
偏将郑哲在旁道:“将军,咱跑了大半个月,路上餐风露宿,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还是在邯山堡歇息会再去丽州吧。”
马翰骂道:“主君就给了我们一个半月的时间,跑到这都花了大半个月,哪还有功夫耽搁?传我令,在邯山堡吃饱喝足就往丽州出发!”
郑哲不敢顶撞他,只得招呼后面的兄弟下马,吃饭的吃饭、擦药的擦药。
他们个个在马背上跑了这么多日夜,屁股是一坐就疼,连走路都得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好在赵刘信早就备好食物,一应吃喝全是现成,大伙下了马就争先恐后夺碗争筷,没一会案上的食物就消耗了大半。
马翰也吃了个顶饱,这会要是在马背上再颠个个把时辰,保准把饭吐出来,于是只得吩咐众人休息一刻,过了巳时再走。
众将如获赦令,立刻抓住这么丁点时间,倒头就横七竖八睡作一堆。
马翰自个儿也累得够呛,循着赵刘信备好的软椅,身子刚靠坐上去就歪睡起来。
许是时间太短,马翰只觉得刚入了梦乡就被人给叫醒,可他也不能当着众将的面大发牢骚。
他起身将最近的郑哲叫醒,又陆续叫醒其他人,吼了几嗓子,从盆里掬了捧凉水冲洗了下脸庞,寒冬腊月里瞬间清醒了不少,一众人整装拾甲,不出半刻就浩浩荡荡往丽州城出发。
原计划两日抵达丽州,可众人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仍是耽搁了半日。
马翰等人抵达丽州时已经很晚,彼时阴云密布,似有大雪到来之势。
众军来到十里开外,果然遥见城门大开。
马翰才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当先就冲了进去,郑哲等人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众人在城中稍微看了看,果然是座空城,一个人影也没有,烽火台上的血迹也的确如赵刘信所说。
马翰吩咐道:“派两百人上城楼望风,拨三百人另往隔壁村庄打探消息,其余人各自去城西、城南、城北打探,一个时辰后在城门集合。”
马翰领着两百人在城楼望风,郑哲则引着一百人在城门里面升火取暖,有小将在民家搜了袋萝卜,此刻正放在火上烤着解馋。
马翰在城楼上部署了一番,下来自与众人坐在一处,偏将邓详实道:“只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小酌两口也能驱寒。”
郑哲笑骂:“偏你会馋,我可是竭力让自个儿不去想了,这会被你引的酒虫直在肚子里搅腾。”
马翰搓着手道:“大伙暂先忍耐这段时间,待回了朝都,主君自有好酒好肉慰问咱们。”
邓详实耸着肩道:“倒不是属下们吃不得苦,这丽州好歹位属南方,怎会如此寒冷?简直要冻入骨髓一般。”
“不是个屁。”郑哲附和道:“跟他妈鬼城一样阴风阵阵。”
话音一落,众人都是一愣,直直瞧着他。
马翰皱着浓眉若有所思起来,有人小声道:“我记得先前在朝都时,辞风先生说过不叫我们在丽州过夜的。”
郑哲忙打着自己的嘴笑道:“我随口一说,权当我放屁好了。”
邓详实打了个哈欠:“我去放个水,烤萝卜别吃光了,给老子留个。”
看他走远,郑哲笑骂:“一袋萝卜够几个人吃?待会再让他们去屋舍里搜罗些。”
马翰心里正因为辞风的那句嘱咐发毛,制止道:“不妥,城门人手本就不多,不可乱走。”
这时,派去临近村庄的人相继回来,皆言附近村庄一盏灯都没有,也是人迹全无。
马翰心里更加不安起来,望着城中道:“派去打探村庄的都回来了,怎么城里的人没动静?”
郑哲也踢了旁边的两个小将一脚:“你们去看看邓详实怎么还没回来,撒个尿还照起来了。”
两个小将应声去了。
这城中的黑暗仿佛会吞噬人一般,那两个小将也没能回来。
马翰心里打起了鼓,忽而起身声如洪钟道:“全体戒严!郑哲跟我来。”
一行人来到邓详实撒尿的地方,走近还能闻见尿骚味,可是半个人都没有,跑去寻找的小将也全不见踪影,三个人犹如凭空消失一般。
四下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郑哲眼望前方,忽然手指向前道:“将军,前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