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北溪松雪(4)
霍煊安营扎寨后日日与众臣研究地形商讨政策,甘北郡易守难攻,他绝不会打毫无准备的仗。
对霍峰年而言,沈临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凭运气得到伏家和司空氏而已,并无什么能耐。何况他们拥兵五万,沈临佑在甘北郡的守军只有三万,岂用怕他?
一连求战多次无果后霍峰年也发了脾气,当众对霍煊言辞不敬,更是端起了叔父的架子。
霍煊微恼,便道:“如今将士皆有分工,不知叔父欲要多少人马前去攻城?”
霍峰年怒道:“你们不愿为筹儿报仇,我便一人前去,不要你麾下兵马,只要我自己的两万军马即可!”
霍煊道:“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我可不愿两万兵马跟着你去送死。”
霍峰年不依不饶:“那我只用一万兵力!”
霍煊也不再拦他,道:“那就依叔父所言,予你一万兵马前去攻城,若攻不下来,只盼叔父还是消停些好。”
霍峰年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何况还是自己的小辈亲侄。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领兵前行,没想到半路竟遇见了沈临佑派来打探的骑兵斥候,大约有百十来人,一见到他们,个个都慌不择路往回跑。
霍峰年大喜,心想沈临佑麾下的将士也不过如此,于是遣人直追。只见这群骑兵逃回甘北郡后便闭门不出,任霍峰年如何叫骂都不曾有一人迎战。
直骂到黄昏,韦震在城墙上听见,指着他大叫:“底下的老头,你嘴里不干不净骂的什么?”
霍峰年见终于有人理他,声如洪钟道:“我说沈临佑有娘生没娘养,活该死亲爹死兄弟!”
韦震大怒,想了想忽而也反唇相讥道:“那你也活该死儿子!”
霍峰年暴跳如雷,指着他骂:“赤须贼!逞口舌之快算什么能耐,有种的下来跟我打斗!”
韦震道:“打你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糟老头子,别人都只道我韦震欺负人。”
霍峰年继续激他:“想是沈临佑手下没什么能人异士,个个都是缩头缩尾的懦弱之辈,见到霍家也要怕上三分,连老主君都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韦震怒目撑眉:“老匹夫!你休得胡言污蔑老主君,看我不下去将你狗牙打烂!”
说着人就要冲下去,司空氏武将杨烁拦住他道:“将军莫恼,一个老将何须你亲自出马,看小将收拾了他去。”
不等韦震多言,杨烁便挑抢骑马迎了出去,两人在城外打斗十余回合不分胜负,霍峰年手下将领挥刀助阵,杨烁见状,调转马头不再恋战回了郡城。
霍峰年更为狂妄:“沈临佑的将士不过如此!霍煊小儿倒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沈临佑这几日很少出门,几乎日日都在书房议事。那夜之后,云梨也偶尔进去侍奉茶水,沈临佑从无二话。
“外面情形如何?”沈临佑问。
司空涧道:“派出去的骑兵先是佯装逃散,后又有杨烁假作不敌,霍峰年和他手下将领都看得真切,应是深信不疑。”
沈临佑点头:“若是明日霍峰年再叫骂,便都出去迎战,只败而逃,不许胜而追。”
“是。”
眼见众人都离开书房,云梨照旧进去撤茶浇水,沈临佑抬头看去,见她今日穿了藤萝紫绫袄,滚边绒毛衬得她一张玉颜灼若芙渠出绿波。
这段时间似乎娇养得愈发好了,不复初见时的瘦弱不堪,杏眼藏波,裙衫的碧绿倒影在瞳眸中,似水潋滟。
沈临佑眼中柔情浮现,抓过她的手拉近身前,仔细端详了她一阵。
两人虽有肌肤之亲,可云梨还是不习惯与他对视。
沈临佑见她羞怯,不忍再捉弄,便拉着她的手抚在自己眉心,轻声道:“替我按按。”
云梨指腹圆润细嫩,她从不会忤逆他,闻言乖巧地替他一圈一圈细细揉着。
沈临佑睁眼时见她正望着桌案上的纸卷发呆,忽而问她:“看得懂吗?”
云梨回过神望着他,呆呆地摇了摇头。
沈临佑便将她拉近身边,圈在怀里坐下,指着桌案上的书籍道:“这是地籍、这是地形勘测备注、这是……”
“我不识字。”云梨淡淡道。
“不识字?”沈临佑重新抬头看她,似乎在辨别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云梨注意到他的目光,便也坦然回望住他,眼中颇有几分怕被他看轻的倔强。
沈临佑浅笑:“那我教你。”
云梨摇头:“我不学。”
“为何?”
“不想学。”她如今经常出入书房,若是被有心人指摘泄露军机,纵有十张嘴都说不清。她只想安稳活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临佑望着她妥协道:“也好,那……总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才好。”
说罢不容她拒绝,摊开一张白纸,蘸墨勾勒,在上面写出了“云梨”二字。
云梨看着纸页,眼中惊喜骤现,她指着上面的字道:“这是我的名字吗?”
沈临佑眼中难掩笑意,望着她道:“是,你的名字好听,写出来也很好看。”
云梨盯着纸上的两个字,心中踊跃着喜悦澎湃。
沈临佑目视着她的侧颜,随即又蘸墨在旁边另写了三个字,“这是我的名字。”
写罢望着她的眼睛道:“我希望你不光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能记得我的名字。”
云梨望了他片刻,复又盯着那几个字,接着拿过他手中的毛笔,蘸墨依葫芦画葫芦,同样写下了五个一模一样的大字,虽然写的章法不对,可是笔画模仿的很好。
沈临佑心中也是喜悦,抱着她的手也不自禁收紧了些,低头与她交颈缠绵。
檐下的琉璃灯随风轻摇,绚烂流光偶然透过窗牖映入室内,填满了一室旖旎。
云梨被他吻得脸红耳热,将他推开了些,“书房重地,主君别胡来。”
不曾想这句话却是烧中他的心窝,直将他体内的一团火勾得愈发不可收拾,抱起她便朝厢房疾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