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之国度
“龙马———！”
妍儿的声音从墓道的深处远远传来。
“妍儿！你在哪里？”
龙马用手机的手电筒打着光，奈何墓道太过幽暗曲折，岔道极多，他只能用手探索着潮湿的墓道墙壁，一点点前进。
“龙马……我好害怕……这里好黑……”
妍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狭长的墓道中回荡，似是从若干个方向同时传来。
“妍儿！你别乱动、待在原地！我马上就来！”
龙马心急如焚。他将手机灯光四下探照，映入眼帘的只有嵌入墙中的一具具石棺，以及分不清是来路还是去路的墓室门洞。
“龙马……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妍儿的声音也逐渐弱不可闻，仿佛这个地下墓室有自己的生命，正不断吞噬入侵其中的一切。
很快手机也没电了。龙马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终于顺着其中一条通道走出了墓穴，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这是似乎一个清晨，浓浓大雾笼罩着山林，鸟儿啁啾鸣啭，溪水潺潺湲湲。
“妍儿！你在吗？！妍儿！”
龙马一遍遍地呼唤着妍儿的名字，但他再也没有得到回应。这是一个没有妍儿的终点，甚至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远处，一柄古朴残旧的宝剑直插在石头缝里，不住地发出细微的蜂鸣声。龙马拔出石中剑，那把剑十分眼熟，正是自己家族祠堂内供着的祖传之物。
再回首自己来时的墓穴时，龙马发现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洞，甚至不出三五步就走到了底。与妍儿失散的狭长墓穴，仿佛压根就没有存在过。
……
…………
“老大，快起床！人家已经在门口等我们半天啦！”
莉可的声音将龙马从深沉的睡梦中唤醒。
“……这么快就来了？”
龙马睁开惺忪的睡眼。
“我们跟人家约好下午教堂敲钟的时候就出发，现在太阳都快下山啰。”
“好吧。东西都收拾好了？”
“那当然！你不是说做家政也是忍者的职责吗？”
莉可骄傲地拍了拍平平的胸脯。
“优秀。”
龙马揉了揉睡得酸痛的太阳穴，坐起身下了床。
他时常会做那样的梦，每次都是从在墓穴中与妍儿失散开始，到孤身一人走出墓穴结束。但那不仅仅是梦，那也是这一切的开端。
记忆中，他来自2022年的中国，刚大学毕业不久，是一个刚上岗的程序员；而妍儿是自己新婚的妻子，也是自己自高中时代起相恋了整整七年的恋人。二人在蜜月旅行的时候不慎坠入一处古老的墓穴，之后二人便在墓穴中失散，再然后，自己便独自一人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与自己一同前来的，只有一把家族世代供奉的守护宝剑“麒麟”。
穿越的副作用让他遗忘了很多事情，譬如自己生活的城市叫什么，电脑编程代码怎么写，又譬如自己和妍儿到底是去了哪里旅行，又误入了哪座古墓。
三年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龙马从没有停下寻找的步伐，换句话说，寻找妍儿也成了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意义。
有时候，龙马也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
关于过去的记忆是否是真实的？自己真的是穿越者吗？
那个墓穴是否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而已？
妍儿，她真的存在吗？
龙马喃喃地咀嚼着这个愈渐陌生的名字，他害怕可能不久就连妍儿的脸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
…………
“真慢。”
夏琳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沐浴在金黄色的夕阳里，亚麻色的长发披散在铠甲上熠熠生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俯视着从旅馆中走出的龙马。此情此景看得龙马不禁有些恍惚。
“夏琳姐姐！！”
不等龙马说话，莉可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
“莉可，你和我骑一匹马吧，和这个奇怪的男人最好保持一点距离。”
“好———！”
夏琳提防地瞥了龙马一眼，朝莉可招了招手，莉可老实不客气地爬上了夏琳的马背。
这一顿操作把龙马看呆了。
“我说莉可……你怎么突然和这个野蛮女这么要好了？”
“呸！老滑头！你说谁是野蛮女？”
夏琳杏眼圆睁，反唇相讥。
“谁搭话就说谁呗。”
龙马骑上自己的马，朝夏琳翻了个白眼。
“你们别吵啦———老大，其实夏琳姐姐超温柔的，还带我吃了顿豪华午餐呢！”
莉可美滋滋地说道。
“喂，有好吃的你怎么都不叫我一起啊？”
对于莉可未能有福同享这件事，龙马表示很生气。
“你睡得像头猪一样，根本叫不醒……”
“———我为什么要请你吃？在对决中偷奸耍滑，是最为骑士所不齿的。我可不屑于和你这样的人为伍。”
不等莉可说完，夏琳插话道。看来她始终对龙马使诈赢自己这件事耿耿于怀。
“管它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再说我也不是骑士，自然也不用遵守你们那些条条框框。”
龙马气定神闲地摊了摊手。
“你这是什么歪理？身为人如果连最基本的荣誉都不讲，那与禽兽何异？”
夏琳高傲地扬起头。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你大可以高尚地死，不妨碍我卑鄙地活。”
“看来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苏格兰之行我一人足矣，你就不必跟来了。”
夏琳说着，作势便要先行离去。
“哎———夏琳小姐，我可是殿下钦定的保镖，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也必须跟着你。你也不想我跟殿下告发你任性妄为、违抗军令吧？”
龙马策马拦在夏琳身前，笑嘻嘻地说道。
“哼，我看你是舍不得你的赏钱吧！”
夏琳提起缰绳调转马头朝向北方。
“你非要跟来就跟来吧。不过我也奉劝你，战斗并不总是可以靠投机取巧获胜的。苏格兰又称死亡之国，冰原和沼泽上遍布着猛兽与怪物，到时候免不了有硬仗要打。”
“无所谓。你先上，我殿后。”
龙马说着在夏琳的坐骑臀部用力一拍，骏马奋蹄嘶鸣，载着夏琳和莉可的尖叫声向前一路狂奔，绝尘而去。
……
…………
苏格兰与英格兰边境上的狍子村，位于哈德良长城外不远的基尔德沼泽地，是一个两不管地带。
虽说是两不管，但凭借着沼泽作为天然屏障，狍子村倒也在两国常年的动荡中安然无恙。
但这样的太平似乎到今天为止了。
“有怪物啊———！”
第一个发出惨呼声的是村中的樵夫，他疯狂地从村外狂奔回村内。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哭喊着奔逃而来。
乱糟糟的人群中，有一个棕黄色头发的青年朝着反方向逆行而去。
“喂！约翰逊，你不要命了吗？！”
青年没有回应村民的劝说，继续向村口跑去。他魁梧的体格和矫健的身姿就是自信的来源。
然而即使是像约翰逊这样英勇善战的勇者，也被村外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的村外已是一片人间炼狱。一具具破败腐烂的死尸不断从沼泽中爬出，向村庄的人群袭来。
“大家向南边撤离！我来挡住它们！”
约翰逊朝村民们大喊道，一边取下了背后背负的大剑，向尸群冲了过去。
约翰逊的大剑虽不是像狮鹫剑那样的神兵利器，但也属上乘良兵。大剑在约翰逊的挥舞下虎虎生风，冲在最前方的几具死尸瞬间被从腰部斩为两截。
“哼，也不过如此。”
约翰逊心中暗道，正要踏步向前，却感到脚下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方才被斩为两截的死尸，竟牢牢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嘁！”
约翰逊挥剑砍下了死尸的脑袋后，挣脱了束缚。抬眼看去，几具只剩上半身的死尸竟然都还能行动，缓慢而笨拙地朝自己匍匐爬来。而不远处，更多的死尸正摇摇晃晃地朝村庄走来。
看来硬碰硬不是个办法，怪物太多了，得和大家一起撤退。
约翰逊随手砍倒几具逼近的死尸后，转身向村内跑去。然而本应撤离的村民却又跑回村来。
“你们回来干嘛？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约翰逊又惊又气道。
“不、不行！那边也有怪物！村庄被包围啦！”
村民们哭丧着脸，仔细一看，不少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
“可恶！大家跟我去地窖！”
既然村外已无求生之路，那只能先藏进地窖以求自保。约翰逊护送着村民来到村中地窖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从狭小的入口钻进避难所，自己则紧握大剑守护在一旁。
“大家快一点，怪物马上来了！”
小腿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尸毒开始感染伤口了。约翰逊前额冷汗渗出，呼吸变得粗重，但是在村民们处境安全之前，自己还不能松懈。
眨眼间，死尸群已出现在了路口的转角处，汇聚的尸群乍一看竟有数百具之多。
约翰逊回头看了一眼，由于老弱者被落在最后，行动迟缓，还有五六人尚未进入地窖。
太慢了，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杀的，必须做点什么。
哧——
咔——
约翰逊跃步上前，砍倒了前排的尸群。倒地的死尸们将后方的死尸纷纷绊倒，暂缓了前进的步伐。他又顺手翻倒了沿途的木柴水桶，当作阻碍物。
“大家都进去了吗？还有人在外面吗？”
约翰逊大喊问道，可身后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他回头看去，只见地窖门紧闭。他冲上去用力想要拉开窖门，但窖门早已被从内部锁住了。显然懦弱的村民们抛弃了他。
也许是死神对于背叛者的惩罚，地窖中很快传来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伴随着撕咬和血肉飞溅的声响。看来地窖里也不再安全了，紧锁的地窖门将一幅幅地狱绘卷都封禁在了里面。
约翰逊绝望地转过身提起大剑面对着蜂拥而至的尸群。此刻他已经心如死灰，决定拥抱宿命了，战斗至死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归宿。
村外的山坡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人影，容貌隐藏在兜帽的暗影下不可分辨。
“年轻……强壮……又有不屈的意志，这倒是块非常不错的实验材料。”
黑衣人遥遥望着深陷尸群的约翰逊，自言自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