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梁家有女
“轰隆！”
电闪雷鸣，大雨瓢泼。
这雨下了三天三夜，下个没完。
梁家村的梁有才家焦急万分，邻里都站在屋檐下，担忧地看着产房。
“这都是第四胎了，照理说不会这么久的啊。”
“生第二胎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就下来了。”
“这第四胎，有点难，就怕……”
谁也不敢说这个就怕。
自古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
有的人能出来，有的人就此踏进去了。
梁奶奶拜菩萨、拜三清，就希望母子平安。
“轰隆……”
“呜哇，呜哇哇……”
屋外的人大喜。
“生了，生了。”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快看，太阳出来了。”
“太阳雨啊！”
梁家小妹生下来那天，雷暴雨结束了，满天霞光。
这一天的景象被三辈人深深记在脑海里。
梁田睁开眼睛，发现跟前多了很多粗布衣裳的人。
流鼻涕的萝卜头也有好几个。
闭上眼睛默念，“这是做梦，这是做梦。”
她记得自己在实验室做实验，太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一定是做梦。
继续睡，睡吧，睡吧……
她真的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屁股下湿润润的。
漏水了？
“明城，漏水了。”
“呜哇哇哇……”
“明城……”
“呜哇……”
为什么我的声音会是这样？
梁田努力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
她想要抬起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动不了。
“哦哦，囡囡不哭。”
一道虚弱的女声传来。
“是不是饿了？”
外头也传来一道声音。
“小娃子哭，不是尿了，就是饿了。”
梁田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耳边听到的声音是真真切切的。
这个女人的五官也是清晰的，真实存在的。
要知道，人做梦可以看到比较清晰的物品，但不会看得清梦中人的五官。
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看清人脸。
难道这不是做梦？
突然身上一凉。
梁田低头一看，妈呀！走光了！
“呜哇哇……”
“囡囡不闹，不闹。”梁李氏熟练地给女儿换尿布。
“乖囡囡是不是饿了，我们吃点好吃的。”
梁李氏没有奶水，只能先喂点米汤给孩子。
……
看着这些扎着四方巾的男孩子们，梁田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堂堂微生物博士，居然穿越时空了。
居然还是从小孩子做起。
三宝：“妹妹好丑。”
梁田：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二宝：“妹妹头发都没我好看。”
梁田：小邋遢鬼，头发长不易洗。
大宝：“妹妹乖，不哭啊，我是大哥。”
梁田：嗯，你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抱住大腿，才能生活更好。
在这里生活越久，梁田就越发接受了现状。
尿床这件丢脸的事，她从面红耳赤的愧疚到理直气壮。
如果没人及时给她更换尿布，她还会发脾气。
她也养出了猪一样的精神，吃了睡，睡醒了吃。
乐意了就哄你玩玩，不乐意了，一个笑脸都不给。
这是一个什么朝代，她不知道。
绝对不是她知道的朝代。
不管是那个朝代，都比不上现代。
不说那些先进的科技，就是这粮食就差远了。
米粒零碎不说，口感极差，还顶饱。
梁田瞪着眼睛看小院子里的三个萝卜头。
在厨房门口编织鸡笼的梁大宝，营养不良一号人物。
挖蚯蚓的梁二宝，营养不良二号人物。
在一旁给二哥鼓劲的梁三宝，营养不良三号人物。
“大宝，煮饭了吗？”
脸颊凹陷，头发泛白的奶奶背着柴火回家，边走边问：“囡囡醒了。”
瞧，营养不良兼水肿的头号人物回来了。
人饿到一定程度就会喝水充饥，喝水多了，手脚就会浮肿。
梁奶奶就是这种情况。
家里有吃的，先紧着小的，接着是劳动力最多的，最后才是老人。
一旦发生饥荒，最先饿死的就是老人。
梁田看着天空在想，既然家里这么穷，就不该生她下来。
增加家里负担不说，还让她跟着受罪。
她给自己想墓志铭：这里住的是梁家小女，来到人间21天，看了看，发现不满意就回去了。
把自己饿死，会不会有第二次投胎？
她想知道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她。
直到某人回来。
“女儿，乖宝，乖囡囡，我回来了。”
远远就听到这个声音了，但一直没见人。
“嘭”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放下。
不一会儿一双粗糙的大手，抱起了她。
这人是谁啊，长得这么黑。
胡子拉碴，难看死了。
天呐，他身上有虱子。
不行，不要传给我。
“呜哇……”
“呜哇……”
“哎哟，不哭，不哭，囡囡不哭。我是你爹爹。”
无论梁有才怎么哄，梁田就是不乐意，放声抗议。
奈何声带还没完全长好，否则她第一句就是：滚。
翻找父亲行礼找糖吃的大宝，抬头对爹说：“小妹不爱被人抱，谁抱打谁。”
二宝：“小妹特凶。”
梁有才常年走镖，晒得很黑，但眼睛锐利，精神很足，对挥手要打他的女儿丝毫不在意，反而很有乐趣。
“老子，终于有女儿了。”
打他，他不怕；咬他，咬不进去。
梁田完全没辙了，只能认命。
生父带回三十斤粮食，晚上大家能吃上一顿饱的。
一人一大碗浓稠的粥，就着一碟没有油没有盐的青菜。
梁田看了一眼就不看了，这哪是人吃的东西。
饭桌上，梁奶奶说：“本来想打掉的，喝了两碗药都没将她弄掉。”
“后来就想着，既然不愿意走，那就生下来吧。能活是好，不能活，就是她没这个命数。”
梁有才笑道：“这可是我们家的宝贝，怎么能不要呢？”
大宝喝一口粥，大声说道：“奶说要是你这个月再不回来，小妹就送人养。”
“不能送人，老子不许。”梁有才郑重有声。
大宝“春季的稻田被水淹了，夏税交上去后，我们就没得吃的。养不活小妹，打算把她送给老拐子养。”
“大宝，老子不在家，你可看好你小妹，不要让你奶给送走了。”
“好。”
梁家的两个男人都不做声。
有些事一旦到了难处，就不是一句不许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