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又是几年，学徒是和他当年差不多的小伙子，李智道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不服气。
教到他出师后，李智道就像他的师傅一样，把店传给了他。
李智道计算了下，在这个小镇，几十万也应该够他开个超市了。
但他是第一次当经销商，第一次进货就被坑了。
一箱150的价钱，他进了一车。
那竟是半车的过期产品，剩下的全是临期。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厂子里的人那么不耐烦，他要验货时也是赶紧赶他走，感情是就怕他验货啊。
投诉的话因为不是全车都是过期食品，人家拒不受理。
得了，这个月看来第一批接盘侠就是他了。
李智道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想着就当是第一次不懂行，花钱买个教训。
不然还能怎么办，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第二次，他找了一个中介，中介说有个食品贩子专干窜货，能便宜大概一半。
所谓窜货，就是把一个城市的货窜到另一个城市，贩子们赚得就是差价。
中介说，如果他还要临期的话，还能再给他便宜点。
李智道不干美/团多多，也就不打算要临期食品，最终以70一箱拿下了两车。
但是再联系时，他联系不到中介了。
其实李智道对数字挺敏感的，上次中介在他面前打电话时他记下了那个窜货的食品贩子，趁着没忘时，他记在了小本上。
现在就起了作用。
他给贩子打电话。
“喂，您好，请问能联系上中介吗？”
“我打下试试。”
“好，谢谢。”
三分钟后，贩子打电话回来。
“我也没打通，照理说不应该啊，我按熟人价给，他也都照收了。”
李智道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熟人价？”
“是啊，临期23一箱。”
李智道耳中“嗡”地一声，傻了。
“临期？”
“是啊。”
“23？”
听李智道这么问，对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哈，哥们，原来是咱们被骗了，那哥们高买低卖了。”
“可是那上面的日期”
“你擦一下试试。”
日期花了。
就这样，李智道的超市计划宣布破产。
存款没了，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房子也没了，修车铺子更是回不去。
找老婆组成家的计划也随风而飘走，他想象中的幸福家庭一开始就不存在。
原来他父亲是在这样的社会生存过吗？
那他当父亲后，会不会也和他的父亲一样？
没关系，李智道还是只能安慰自己。
好在他没有什么牵挂，他还有一条死路。
但对着悬在房梁上的麻绳，他脖子都挂上去了，硬是没敢踢凳子。
李智道蹲在地上，哭了。
他是这么的没用。
他还是像原来一样，懦弱，无知，或许还要加上是个大傻逼。
他是个大傻逼哈哈哈。
流浪吧。
就这样，或许哪天就横死街头了。
把这条烂命，就交给天吧。
……
流浪汉的生活当然不好过。
他们的日子离不开垃圾。
好在现在生活好了，人们会把吃不完的食物扔掉。
就像快餐店，他就在那吃好几天了。
“喂，谁让你这老头在这捡东西了！”
“孩子，这是垃圾。”
“揍他，这是我们的地盘！”
李智道第一次被父亲以外的人揍，他撑着老命逃跑了，看着那几个身强体壮的孩子，内心一片荒芜。
这么年轻的孩子，为什么要当流浪汉？
……
快餐店捡不了吃的了，他本想趁他们不注意去捡，但他们就像防贼一样防着他，被打几次后就不去了。
真是可笑，之前那么想死的人，却还是想挣扎地活着。
慢慢地，原来那身还算干净的衣服上充满了恶臭味儿，周围有人的地方一定会隔他三米远。
他现在是正式去不了快餐店捡垃圾了。
别说，那几个孩子能保持身上的整洁，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如果说是捡垃圾去卖废品，那也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离谱到甚至每个小区的垃圾桶都有人占上了。
虽说李智道并不想和他们讲道理，但架不住他们人多。
李智道多想换身干净衣服，再好好洗个澡。
可惜他一分钱都没有。
能找到一天的吃食都算不错。
他彻底变成了流浪汉，他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
李智道后悔，他肠子都悔青了！
他本想着就算不要这张老脸，回修车铺也好。
但没想到，店已经被他的“好徒弟”给卖了。
他怎么敢？
这家修车店，装载着他大半个人生，有老师傅教他修车的画面，还有父亲站在旁边看他修车的画面。
他一度因为觉得丢人而不让父亲来。
就算是父亲生病急需用钱时他也没想过要卖掉。
他怎么敢！
老师傅前几年也没了，而他开超市被坑失去了联系。
所以这家修车店没保住，变成了一家奶茶店。
李智道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痛恨自己修车工的身份，他恨不得马上卖了它换钱，但是父亲的铁拳教他做人，他最终还是在这修车修了大半辈子。
是啊，他只会修车。
修车又有什么不好呢？
别人的看法有那么重要吗？
“喂，臭流浪汉，别站我店旁边，你让别人怎么进，你是对家来坑我生意的？快滚，我给你双倍价钱！”
李智道知道，他最后的一点东西，永远失去了。
他没要店主的双倍价钱，只是灰溜溜地走进小巷。
李智道已经不想死了，他觉得，这或许都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年少时不懂事不好好学习，青年惹父亲生气，赖在家中不工作，以修车为生后还嫌弃。
他终究是一无所有了。
遇到那个倒在路边的少年，是在一天中午。
明明一个孩子就倒在那，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注意，纷纷自己干自己的事，李智道忽然心中一冲动。
他去抱起了那个孩子。
这个男孩会不会嫌弃他身上的臭味？
应该会吧，毕竟他现在也只有臭味了。
他把男孩带回了自己的容身处，那是一间垃圾屋。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男孩才睁开了那无神的大眼睛。
李智道有些恍惚，他不禁想到，如果他有儿子，会不会也像这孩子一样好看？
“你看到了吗？”
他不懂男孩在说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点头。
“苦恼了啊。”
李智道听见男孩这样说。
他不想让这个男孩苦恼，正巧他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你想杀了我吗？”
男孩看起来有些意外，他歪过头第一次正眼看他，问道，
“真的可以吗？”
李智道点了点头。
多少年没有人正眼看他了呢？
男孩对他说，“这样吧，我有些东西想要试一下，作为报答，你有什么死前愿望吗？”
“那你能帮我洗个澡吗？”
名字叫顾镜的男孩笑了，那是李智道这一生看到的最耀眼的笑容。
“好。”
……
沈通闭眼躺在云社的病床上，他身边有一位长相温柔，五官普通的女子。
能看出，她正怀着身孕。
她就是沈通的妻子，陈园子。
陈园子名字有些奇怪，但是沈通很喜欢“园子园子”这样叫，所以她也就重新爱上了自己的名。
她轻抚着他陷入沉睡的面容，不想沈通终于有了动静，不一会儿，睁开了眼。
陈圆子的头发垂在沈通的脸上，一些香气飘进他的鼻子。
他先是一阵恍惚，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沈通的第一句话只有三个字，“李智道”。
很明显，这是个人名。
陈园子熟练地掏出兜中的小本子，那前面每一篇都记着一个人名，她边写边说，
“这次睡了很长时间呢，亲爱的。”
沈通迟迟没说话，陈园子终于有些感到不对劲了。
她摇晃着沈通的身体，马上联系了云社的相关人员，并用力对他的脸挥了好几巴掌。
沈通好像回了神，终于看向陈园子，随后紧紧抱住了她。
泪水打湿了她的肩膀。
【调取】人类记忆后，会在三天内重温此人的整个人生。
沈通在刚觉醒这个异能时差点疯掉。
一个人的人生何其之长，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承担的。
“园子，可能这就是我的代价吧。”
曾经，沈通这样对陈园子说，
“如果我变成另一个人，不要犹豫，杀了我，那只是拥有我皮囊的另一个人罢了。”
“不要让我这么可悲，好吗，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