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清溪浅浅
又来了一只九尾狐？
沈炎忽地愣了一下，脑子里霎时间忘了正经事，开始不由自主地想着这青丘之国到底是妖界之中最大的国度，妖界霸主九尾狐一族的狐狸已经多到能满地乱跑了……正不着边际地胡乱想着，就听到那只白狐口中的小兔妖哀哀的求救声。
“哥哥……主人……呜呜呜……你们谁快来救救我啊……”
沈炎这才从自己偏离重心的思考中反应过来，忙对着树上的九尾狐出声喝道：“喂，小狐狸，有话好好说，先把你嘴里那只兔子放下！”
那只雪白的九尾狐像是因为沈炎的话而感到十分开心，金色的竖瞳都笑得眯了起来，将那九条大尾巴在身后使劲晃了晃，看着好像能说得通的模样。但下一瞬间，它便一个转身窜入了密林中，眨眼间就消失了身影。
沈炎刚要放下的一口气登时卡在了喉咙里。
他起身想要去追，但手上抱着一只伤势颇重血流不止的胡敏书，身下又躺着五个昏迷不醒不能放着不管的狐族，实也动弹不得。左右为难之下，他深深叹了口气，只好将拯救小玉的重担交给了不善治疗的孟辰。
“星悬，兔子那里就劳烦你去追一下，”沈炎无奈地叹道，“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过去找你。”
孟辰对沈炎的请求毫不迟疑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之后要怎么过来？”
沈炎露出一个带着安抚含义的笑容：“不妨事，我早先就在那兔子身上放了连心绳，她的情况我都能知道。你且放心去吧，我一会儿定能追上你们的。”
孟辰这才放下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纵身跃上高树，也随着那只九尾狐离去的方向消失在了树林中。
沈炎见孟辰离去，长舒一口气，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安下心来处理这几个伤重的人。他找了块平坦的地方，用风刃将这块地方的杂物都清理了个干净，最后将胡敏书与其他几个狐族挨个拖到空地上来小心放好。
“真不知是欠了你们什么了，”沈炎一边手下不停地干活，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自从来到这妖界，一件好事都没遇到不说，还净是给你们这些妖族收拾善后了……”
他于手中凝起治疗的法咒，将这三人三狐依次细细检查了一遍。其余几个都只是皮肉外伤，用法咒简单治疗一下便都没了问题，就只剩胡敏书和他的二伯公，身上受了很重的外伤，虽用法咒止住了血，但不知是因为什么，这伤口却是始终无法愈合。
沈炎对妖族并不熟悉，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查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只好无奈地放下那个二伯公，从乾坤袋里掏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灵药来，心疼地给胡敏书塞了几颗进去，好歹是把这人从狐狸原身又医治回了人身。
他见胡敏书呼吸面色都正常了些，便抬手去拍了拍胡敏书的脸，试图把人给叫醒：“狐狸，狐狸，赶快醒一醒！”
胡敏书受到拍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但像是并未完全清醒，眼神中一片朦胧，嘴里还在含混地念叨着一些叫人听不清的字句。
沈炎眯着眼俯过身去，只隐约听见些“兰”啊“玉”的字眼，以为他在担心小玉，便托起胡敏书的半身靠到就近一根被自己削了一半的木桩上，还贴心地用自己的水壶给他喂了一口水：“你别担心，兔子没事，星悬跟去看着了。你还是先看看你的伤，我替你止了血，但是你的伤口为什么没有办法愈合呢？”
一口冰凉的水咽下后，胡敏书的脑子这才真正清醒了些。他努力地张开嘴，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艰难回道：“二伯公……的刀口有狐毒……可……阻碍伤口愈合……”
沈炎这才想起来曾在凤仙楼的藏书阁中看过妖族的典册，上面记录过妖界一些种族生来自带一种体内毒素用以自保，其中就有狐族。
他想起这一节，忙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狐毒？这个可有解药？”
胡敏书皱了皱眉，口唇一开一合，似是在犹豫什么，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沈炎性子急，见他这犹犹豫豫的模样登时火冒三丈：“我告诉你，我现在可忙得很，实在没空在这里等你想明白要不要说。你要不愿意说，那我也懒得管你，你就在这等死好了，兔子以后就我来替你养着。哦，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你死了也还不打紧，你那个二伯公他身上的伤口也是治不好，可能也是中了什么毒。到时候你俩手拉手一起死到鬼界，再找你父亲谈谈你们的家长里短，没准儿还能一笑泯恩仇呢！”
胡敏书听了沈炎这一串话，脸上顿时露出个很奇怪的表情，像是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又像是听了沈炎的话憋不住想笑。
他保持了一会儿这种奇妙的状态，到底还是松口了：“咳咳，我们狐族的毒，需要用自身的血来解。”
沈炎这才恍然大悟。
那位二伯公虽说与胡敏书看起来有什么深仇大恨，但看胡敏书的模样，又像是其间有什么误会，这种情况下贸然用长辈的血来给自己解毒，确实是不大合适的。
沈炎想了想，选了个自以为折中的办法：“这样吧，他好像也中了你的毒，我治不了他的伤。不然你先用血给他解个毒，再交换一下，用他的血给你把毒解了，你看如何？”
胡敏书像是才听明白沈炎说了什么，一脸惊讶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凑到那位二伯公跟前细细打量。
“怎么会？”他不解地喃喃自语，“九尾狐火是不会让他中毒的，方才我也有留意，没有用贴身兵器伤到他啊……”
沈炎也愣住了。若是连胡敏书这个始作俑者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他这个外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只能微微张口，有些呆呆地问：“那怎么办？再不救，他可能会死。”
胡敏书思忖片刻，咬了咬牙，对沈炎扑通一声跪下，认真请求道：“沈公子，求你用凤凰火救一救他，胡敏书感激不尽！”
沈炎被这突然的一跪唬了一跳，赶忙伸手将人扶起。他皱眉想了半晌，最后说道：“救他可以，不过你先用他的血解了毒，我再来救他。”
他见胡敏书仍是犹豫的样子，直接拉起那狐族二伯公的手，用风刃在指尖划出一道口子递给胡敏书。
“喝吧。”他神色严肃地说道，“若他们事后问起，责任尽管推给我。”
胡敏书感激地看了沈炎一会儿，终于肯低头吮吸起他二伯公指尖的鲜血来。
解药很快见效。随着狐血的摄入，胡敏书背上难以愈合的伤口在沈炎的治疗咒法加成下逐渐愈合了起来。
见他没事了，沈炎这才松了口气，随手抹平二伯公指尖上的伤口，召唤来了凤凰火，将二伯公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净化起来。片刻之后，沈炎才将火焰收起，将伤口已经愈合的二伯公轻轻放在地上。
“这便没事啦！”他笑眯眯地对胡敏书说道，顺手给这五个排成一排的狐族加了一道防护结界，“我们先走吧，就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下，等他们醒了自己就知道走了。有这个结界在，也不会有妖族能伤到他们。”
胡敏书正好给自己换了一身新的灰色衣衫，正蹲在旁边查看他二伯公的状态。听了沈炎的话，他先是点点头，随后收回查看伤口的手，站起身来。
“请恕晚辈无礼了。”他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个中曲折，他日你自能知晓。你这么看重家族，我相信你也定能理解我的苦心的……”
胡敏书喃喃说完，与站在稍远处等他自己说话的沈炎一并离去，并未注意到身后几个狐族微微颤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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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五个狐族，沈炎和胡敏书顺着连心绳的指引，找到了山脚下一棵老树后的岩洞中。
这岩洞并非十分隐蔽，但大洞之中又有无数小洞，相互交错，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一般难以分辨。若不是有着连心绳，他们也不知道该从哪个洞进入，又会顺着走到什么地方去。
“人都说狡兔有三窟，我看这狐狸洞的窟窿还要更多！”沈炎一边在狭窄的山洞里摸索着前进，一边对胡敏书啧啧感叹，“将来你跟兔子的窝，可千万别弄这么多洞口，多麻烦呀！要是弄这么些窟窿，我是决计不会去看你们的。”
胡敏书跟在他身后，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接不上话，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不知多久，二人终于从逼仄的小山洞中穿出，直接落到了一个光辉逼人，富丽堂皇的大堂屋中。
“我总觉得这个场景在哪里见过似的。”沈炎用手遮住眼睛，给自己适应的时间，“我们去拈芳阁的时候是不是也爬过这种洞口？”
还未看到眼前景象，他就听到了孟辰在旁边的笑声：“灼华对这些事记得就是清楚。”
沈炎放下了心，等眼睛适应了突然亮起来的光线，转脸对着孟辰说话的方向笑道：“不过这次可没花船坐啦！”
他说着，四下看去，只见这屋子像是山中老树所建，跟拈芳阁的木屋非常相像，且还要细腻秀雅得多。房内也无其他，只摆着几张桌椅，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有着许多放摆件的小隔间，放着些非妖界不可见的奇花异草和奇珍异宝，正是它们带来的光亮照耀着整个房间。
墙壁那些隔间之中，间或有着一扇门或是几个洞口，其后应是连着其他的房间。
孟辰坐在侧面一个长满小花的竹椅上，抱着一个白色毛团，正微笑着招手喊他过去。那只九尾白狐也幻回了先前那个娇美的女子模样，正在上位上喝着茶。
沈炎见胡敏书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好，自己便也脚步轻快地走到孟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冲他甜甜一笑，顺手把孟辰怀里的兔子接到了自己手中。
他一边顺着兔子柔软的绒毛，一边抬眼去看上位上的女子：“姑娘，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那女子放下手中的茶，笑嘻嘻地反问道，“你们来我家，还要质问我？”
沈炎也跟着笑起来：“你要是不把我们这个小跟屁虫叼走，我们本也没打算来府上拜访。”
“我是觉得那个毛球很可爱呀！”女子像凡间的小女娃一般嘟起嘴来，秀美的脸颊在莹莹辉光中更显娇嫩，“你看，我不是也没对她做什么嘛！”
女子话音刚落，正在沈炎手中享受抚摸的小玉突然一个纵身跳到地上，随后站起身来，在妖界第一次化为了人身。
“哥哥！主人！”梳着垂挂髻的白衣小姑娘转着圈，脸上挂着沈炎十分熟悉的傻傻的笑容，“这狐狸姐姐替我把妖魄补好啦！”
沈炎微微张开了嘴，面上又惊又喜。一旁的胡敏书更是赶忙站起身来，对女子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姑娘！还望姑娘告知鄙人高姓大名，以便日后敏书心中时刻感怀姑娘恩德！”
女子换了个抱膝的姿势窝在上位中，随意地摆了摆手：“我叫清浅，就是清溪浅浅的意思。这点小事也算不上什么恩德，是你们先出手过来帮我拦了那几个狐族一把，狐族不欠人情，就算我跟你们扯平了吧。”
沈炎一高兴，也记不起之前因为孟辰多看了这女子几眼的不愉快，又开始发挥自己擅长的厚着脸皮套近乎之能：“小狐狸，你跟那些狐族是有什么恩怨吗？”
清浅好笑地看着他回道：“你这话不该问我这个小狐狸，该去问那个大狐狸吧？他不是跟那些狐族是亲戚吗？”
沈炎好奇的目光直直地转到了胡敏书脸上。
将半张脸都藏在折扇后的灰衣男子见实在躲避不得，终是叹了口气，开口讲述了一个听上去有些遥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