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踩过点
片刻后,柳如青问道:“许姑娘可有手帕?”
“没有。”
手伤已经完全结痂了,手绢我也就没有再用了,系手绢干活真挺碍事的。
柳如青像是在想什么,然后他站了起来,转身走到一棵大树前。
我被好奇心驱使着跟了过去。
见柳如青折下了一支比较细的树枝,将树枝从中间用手掰开,树枝下端没有彻底断开,把树枝卡树的枝干上,再折断一支树枝,接着从中间掰开,下端依旧没有彻底掰断,然后卡在刚刚被掰开的树枝开口处。
柳如青转身,问道:“许姑娘可看清了?”
“嗯。”我点头说道。
“那许姑娘可学会了?”柳如青再次问道。
“啥?”我本能问道。
我不是没听清他说的话,而是我以为他会全程做完,没想到他会让我学。
柳如青转头,伸手折下树枝,在我眼前重复动作。他耐心问道:“以树枝留记号的法子,许姑娘可学会了?”
“看会了。”我踮起脚尖,把手举高,掰下树枝,来回观察。抬头跟他说道:“看是看会了,可是我手指甲不长,没办法劈开。”
柳如青伸手,手指指向我掰断的树枝裂缝的位置,对我说道:“无需指甲。许姑娘顺着缝隙用些力道就成。”
对,柳如青的指甲也不长,不也掰开了。
我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哦,我明白了。谢谢。”
“无妨。”
我按照柳如青的方法,起初是五步留下一个标记,后来改为十步留下一个。
这个方法还是没那么完美。留了五六个标记,指腹多了好几个小坑,虽说不深吧,但还是有点小疼。
而柳如青除了一开始为了给我做示范,弄了两个,剩下的真就一点也没插手,后边我弄的手都麻了,他就在边上等着,也不帮我一下。
我清楚他为我带路已经很不错了,我又不是他的亲朋好友,他也没有义务和责任为我做什么,我自然也没有资格埋怨。
这些年的坐享其成,养成了一种我偶尔都会忽视的惰性,还把别人的帮助视为理所应当。
如果是以前的我,要么不做,要么耍赖,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好脾气。
…
路上柳如青除了时不时应付我几句,其余的时间他都安静不语,被他影响得我都不想说话了。
我几乎没怎么来过北街,中午的北街确实不算热闹,路边也几个小摊,叫卖的人很多都很卖力,只是有几个听不出叫卖的内容是什么。
作为一个东北人,方言是我的bug。
他们说的方言挺像四川话,本来我不太确定,今天赵先生说川妹子,我那时候才大概确定可能是类似川渝地区的地方。
不过也只是大概,毕竟有的说话方式的确不像是四川。我虽然没去过四川,但也看过一些短视频什么的,有的地方的确不太像。
“许姑娘。”
“嗯?”我回过神,转头看柳如青。
“我不知许姑娘家住何处,也不好询问许姑娘私隐。既已到北街,许姑娘应知归家的路,我便不再相送了。”
我点头说道:“好,谢谢,麻烦你了。”
柳如青轻点了一下头,微笑说道:“无妨。”
我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你回去吧,再见。”
“告辞。”柳如青轻轻点头道。
看着柳如青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而我转身走向本打工人的归路。
…
跑到食来客门前,推开了门,快步跑了进去。
常顺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转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我,然后继续收拾碗筷。
我喘了一会儿,看着没活找活的常顺,很想跟他说,要不把我的活干了吧。
但完全不可能。
老板没说给我吃的,常顺当然不敢给我吃的。我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拿,但是吧,可能是有被常顺影响到,不知道怎么说。
严重怀疑常顺一开始肯定被管的很惨,不然怎么可能老板稍微一严肃他就蔫了。狗腿得很。
“老板,中午好。”我笑眯眯地说道。
我往后厨里头走,老板停下了正在洗菜的手,转头看向了我。
我从柜架上拿下一个茶碗,在身前晃了晃,“倒点水喝。嘿嘿。”
看老板终于继续开始她的工作,我莫名松了口气。幸亏没有连水都不让喝,水都不让喝,那这活儿真没法干了。
连续喝了好几碗水后,我放过了被我握了很久的小茶碗。
我到后厨拎起水桶,然后活力还算充沛地出了食来客,而后就听到了一阵麻利的脚步声。
“喝这多水,也不怕尿了。”
我有些呆滞地看着常顺,我还是把他想的太文明了。
我提着水桶往前走,没有理他的话。
常顺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我动作扭捏地放下水桶,把水桶拖进溪流灌水。
“蛤……”常顺没有憋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就晓得!哈哈哈!”
我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常顺,只留给了常顺一个不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话——“帮我把水桶拎回去,明天我替你!”
…
我一身轻松地走出茅房,狼狈地跑回饭馆。
常顺看到我,对我说道:“老板让你收拾净了。”说完后,目光看向后厨。
我会意点头,拿着扫把走去后厨。
终于收拾干净了地上的厨余垃圾,我提着装满垃圾的木桶走出饭馆,倒完垃圾把桶提回后厨。
擦完桌子,扫完地,活儿也算干完了一大半。如果下午没有那么多客人,我的活儿也算全部干完了。
现在是饭馆最清闲的时候,常顺没有没活找活,老板也没在厨房忙活,一切都是这么地安好。
我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看着摆摊叫卖的人们,玩闹的孩子们,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许又。”
我闻声转动上身,看到老板手里拿着的纸,我起身走到桌前。
“老板?”
她将手里的纸朝向我,问道:“前日让你记的,你记了?”
我回忆了一下,点头说道:“嗯,我记了。”我记个鬼了,我忘了!
幸亏汉字数字流传至今,不然今天就是我的倒霉日。
…
我提着两个食盒走进祥云园,为了不被小菜的香气继续折磨,我几乎是用跑的走上了二楼。
确认了间号,我的嘴跟拉链似的开开合合。虽然记不太清竹山那天是怎么喊的,但总还记得声音很大。
我,当代社恐人,我做得到吗?!
我在房间门前垂着脑袋,来回踱步,听到前方脚步声渐近,我缓缓抬起头。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黑色布鞋,然后再是墨棕色的长衫,最后是一张面无表情带有长疤的脸。
我有点微微愣住,本能想要跑路。
如果不是手上还有饭盒,我肯定跑路。
他只是看着我,面无表情。我知道他是要我先开口。
“竹老板。”我低下头说道。
竹山视线移到我手提的食盒上,然后重新回到我身上,问道:“送进去了?”
我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没有。”
竹山夺走我左手提着的食盒,扯得我手指关节很疼。
他扯着我的后衣领,使我被迫跟他走到门的左边。
我站在他身旁,听着他和那天一样,说着同样地话,陪着同样地笑。
仆人给的赏钱被竹山接走了。仆人关上了门之后,我见竹山伸出了手,我连忙后退两步。
“你你你别拽我!我自己能走。”我局促地快速说道。
竹山拂袖转身,冷冷地说道:“跟着。”
我跟在竹山身后,有好几次险些撞到他,都被他狠狠地瞪了。实在没办法,我只能低头看着脚下,这样还能保险点。
我确定我不是被他的气场震到,一个年轻的演员能有多大威慑力,只是体能上他的确比我强太多,也比我高了太多。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硬碰硬,当然忍着了。
…
本以为送完就没什么事了,谁知道送完竹山都不放过我,还跟我回了食来客。
饭馆内桌桌爆满,我穿过食客们的闲话家常,把食盒放回后厨。
“菜洗了。”老板拿着锅铲翻炒着红白相间的菜。
我愣在了原地。
我宁可在门口迎宾,也不想在这闻着辛辣的香气。姐,饶了我吧!
老板用沾着菜的锅铲敲了两下大锅的边缘,发出沉甸甸地响声,铲上的菜随即掉落锅里。
老板转头看向我,无言地盯着我。
“好。”我苦丧着脸,退了回去。
第二波菜老板让常顺去送,而我也不用在厨房打下手了。
我哭了。
本以为那个大哥已经走了,没想到他还和别人拼桌了。
竹山和一个穿着不算华丽的中年男子,有说有笑地吃菜聊天。
他似乎看到我了,他的口型好像在叫我。
饭馆内的人基本都在说话,我大可以以听不清为理由,不去理他。
我几番纠结下,最后还是绕过别的桌,走到了竹山桌前。
“上坛菊兰。”竹山说道。
“好……”我说着,就要转身去拿酒,刚要迈出步子,我又转了回来。
看着竹山的侧颜,他和那人聊的好像很开心,我真不想去打扰。
“那个啥,我不认字。”最后还是打扰了。
竹山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说道:“第二列,第三第四坛,便是菊兰。”
我有点惊讶。竹山说得一个不差,他是不是来踩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