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钱康卫子良
被命运之神光顾的那天，周世人在三亚。他看着手机上那行字，怔了半天不敢相信。
钱康回十七号酒吧了。
周世定了连夜的飞机赶回北京。正在度蜜月的纪修竟然也扔下了老婆，跟着周世一起回来。
“你不用陪我，我多大的人了你还不放心？”周世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一直都是憨傻的笑。
他的眼睛通红，里面的兴奋激动让纪修心里有点打鼓。
“周世，这位钱康，你了解多少？”
周世疑惑地看他。
“如果一切关于钱康的事情，你知道的事情，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办？”
“什么假的？”周世只以为他是怕自己兴奋过头。
“就比如钱康不是钱康……”纪修为难地问道。
“他不是钱康是谁？”周世不懂他的意思。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秋歌的时候说过，她和你喜欢的人长得有点像。”纪修说道，“你没想过，也许他们之前有什么联系吗？”
周世这才发觉不对劲，紧张地问道：“什么意思？你认识钱康？”
纪修诚实回：“他不叫钱康。”
“什么？”
纪修：“他叫卫子良，是秋歌的哥哥。”
周世像是被冻在了座位上。
“钱康是他的化名，所以你才找不到他。”
“当然，他人一直在医院里，你去酒吧这种地方找，肯定也找不着。”
“我以前一直不懂他对我的敌意，认定了我只是和秋歌玩玩儿，现在……我多少明白了点。”
周世的大脑还在疯狂运转，试图将这两个名字联系起来。
“他当初消失，”纪修说道，“和他的病有关。”
“什么意思？”
“秋歌说，她哥哥的肾病一直找不到适配的器官，手术没少做，但都治标不治本，一直靠透析维持着，后来肾衰了，家里棺材都打好了。他奶奶在菩萨庙里磕了一宿的头，第二天竟然突然来了□□，他这才活下来的。”
周世难以相信这些事情竟然是发生在钱康身上的，他的钱康。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秋歌来北京读书的钱是他赚的，他为秋歌算计了不少，但都是按着自己会死来算计的，他没算计到自己会活下来，会花那么多钱，会失去父亲，会让秋歌卖身来还债。”
周世木然地重复：“你说他叫什么？”
“卫子良。”
卫子良这个名字纪修提过很多次。
卫子良是秋歌家的那个病痨鬼，他害了全家，害得卫爸爸意外死亡，害得秋歌差点卖身还债。病好了之后，他还不善罢甘休，跑到纪修家里捣乱，想要拆散好不容易重逢的他们二人。卫子良是那个浑身戾气的刺儿头。他甚至在脑海里有一副对卫子良的画像，干瘦，尖锐，坏脾气，像是电影里给皇军带路的反派人物。
现在，纪修说，卫子良是他的钱康。是他恨不能翻遍了北京城也找不到的钱康。
他的钱康，是个从小被命运判了死刑的人。
他的钱康，躺在病床上几个月等着死亡降临。
他的钱康，差点儿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切他都浑然不知。
周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发抖。
他这样子让纪修有些紧张，急忙补充道：“他现在已经没事了，他现在很健康。”
周世望向纪修，他的眼睛像是憋着千百股的忿、怨、嗔、恨，涨得愈发红。
纪修：“还有一件事。他这次之所以会回到十七号酒吧，可能是为了钱。”
“什么？”
“他知道我和秋歌的事情之后，给了秋歌十万，我猜，这钱应该是有人替他出的。”
周世的双拳紧握。
下了飞机，二人即刻开车去十七号酒吧。
“先生，我们现在不营业，您下午五点之后再来吧。”门口的保安赶着人。
“叫吴恒出来。”周世一张冷峻的脸，口气像是在下命令。
“您认识我们吴总？”保安虽然不满意他的态度，但是这嚣张又让他警惕，便回道：“那好办，您直接电话联系他就行了。”
“我让你叫吴恒出来。”周世又重复了一遍。
“先生，吴总也不住在这儿，我一个保安，也没他的联系方式啊。”
纪修拉了拉周世，试图让他理智些，他对保安说道：“你们经理电话给我一下吧。”
保安有些为难。
纪修指了指门口的玛莎拉蒂：“你看见那辆白车了么？”
保安点了点头。
纪修拿着周世的钥匙摁了摁，外面的车灯闪了两下：“给你们经理打个电话吧。”
保安不认识人，但是车的价位他是懂的，立马老实地联系人去了。
“先生，您贵姓？”保安电话打到一半，似乎从对面经理的提醒中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问最重要的问题。
“周世。”
保安接到了电话那头的指令，立刻态度恭敬地说道：“周总您里面请，先里面歇会儿，我们吴总马上就来。”
三十多分钟后，吴恒迈着小快步招呼道：“周总您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招呼不周啊，招呼不周，门口保安这才来没多久，您太久不来他没认出来，没惹您生气吧？”
周世没搭理他的客套，直奔主题：“钱康回来了？”
“啊？”吴经理愣了下，赶紧点头道：“是是是，回来了。前一阵回来的，我们那个主唱正好被挖走了，缺个主唱。”
时尚是个轮回，现在的十七号酒吧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吴恒在另一边新开了个更气派的迪厅，不能自己抢自己生意。
“你给他开的什么条件？”
“就是老价钱啊。”吴恒含糊地说道。
“你给了他十万块钱。”周世冷着脸陈述，他的表情凶狠，像是要动手打人。
“嗨，”吴恒被说明白到这个地步，也不好瞒着：“他自己找我，说着急用钱。我就借了他点儿。”
“你会这么好心？”周世自然不信这个说法。这几年，吴恒拓展了业务，也拓展了资源，现在这拉皮条的事情，他也捎带手做上了。
“这里面的事您也知道，之前您内朋友不也是从咱们这儿找过吗？钱康模样长得好，我也就是中间赚点烟钱。”吴恒委婉地说着。
他这老鸨的活，干了有一两年了。做酒吧没有前几年那么赚钱，好在干他这行，多认识些年轻漂亮的男女大学生，想要找傍家儿的十八线小艺人，还有那有钱有权的，一夜情也好，婚外恋也罢，给牵个线搭个桥，就能收不少好处费。
卫子良当时想要用钱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吴恒。
“你把他介绍给谁了？”周世脖子上的青筋绷得根根分明。
吴恒回道：“他想找个常客，这不是赶上过年，我还没找着呢么！钱康现在也在我这儿唱歌，挺能招人，我想着过完年之后再盘算这件事。”吴恒没把话说得太通透，钱康这个条件，当年就能钓到孟舸那种大鱼，现在他更不可能随便就发卖了，怎么也要趁机赚把大的。
周世：“你开个价吧。”
吴恒：“周总您跟我开玩笑！您又不好这个……”
“我让你开个价。”周世压低了嗓子吼道。
“什么意思啊？”吴恒并不清楚周世当下的性取向，毕竟当年钱康走了之后，旧回忆伤人，这家酒吧周世和孟舸都没再去过。可他明白，当年周世对钱康是有些情分的。一时间，他也有些拿捏不好。
纪修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他怕吴恒再问，周世这拳头都要怼到他脸上。“吴经理，你做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收钱闭嘴，不是你们这行的规矩吗？”
“啊，对，对。”吴恒立刻点头。
“那十万块钱我替他还了，我再给你加十万，以后你就当没有钱康这个人。”周世说罢从钱包里拿了张卡。
吴恒不敢收：“周总，您这我就整不明白了。这钱我哪儿能收您的啊。十万确实是我借他的，您替他还给我，我收着，其余的，您不用给也不用说，我全明白。”
吴恒看着周世当下的态度，赶紧打好了算盘。当年的那点儿情分，估计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是猛涨了呢。周世的背景他清楚，这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政商都有面子，能卖他个好是吴恒求之不得的事情。“喂，小钱啊，你过来一趟吧，有点事。”
当钱康到达十七号酒吧，看到卡座上的两个男人时，眉头即刻皱到了一起，嘴边下意识地骂了句：“操。”
周世盯着他，目光出神一般的恍惚。他仍旧是背着大大的吉他盒，身型高挑瘦削，一如当年，丝毫未变。
钱康像是没看到周世一样，径直地走向纪修，厉声警告道：“你不要告诉我妹。”
钱康对纪修的感情颇为复杂。他讨厌他，他抢走了自己最心爱的妹妹，纪修脾气差，毛病多，怎么看也不是适合秋歌的良人。钱康也知道，在自己这个哥哥眼里，就算是唐僧转世，只要敢惦记卫秋歌，他也能从人家身上挑出毛病来。可是纪修这个人，他都不用费劲挑，光是这张桀骜不驯的脸，就让人看了心烦。然而他又不得不接受他，因为卫秋歌喜欢他。他那个从小都把自己情绪藏得严实，不愿意让人看出端倪的妹妹，在喜欢纪修这件事上，坦诚得倒是十足十。
钱康就算是为了卫秋歌，也得忍着他。但这也不耽误他在纪修面前摆大舅哥的谱儿。
当他看到周世和纪修坐到一起时，心里就明白个大概了。怕是以后这位妹夫手上就有了拿捏自己的把柄。面子算是端不住了。
可是里子他得端着，纪修知道了便知道了，他看不看得起自己都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果秋歌知道了真相，知道了钱是怎么来的，知道了自己当下的打算，他不光是脸没地方搁，他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秋歌不会再用他的钱，甚至可能不想再和他有接触了。
“她已经知道了。”纪修回。“你和周世的事。”
“钱康，”周世在旁边隐忍着开口叫他名字，然后又改口：“卫……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