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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喝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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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周后,小鹿对钱康打趣道:“小钱你改邪归正了!”

    “什么意思?”钱康问道。

    “我看你最近和孟总走得挺近,”女歌手笑得暧昧:“好上了吧?”

    钱康摇头。

    孟舸开始了他的追求。

    追人嘛,来来回回就那么点儿事,无非是下馆子,看电影,买礼物。这次钱康没有拒绝,只要有空就和他去。

    孟舸天天来十七号酒吧捧场,夜夜等到凌晨两点,送钱康下班回家。明不明眼的人也都能看出端倪。

    “小钱,你跟孟总好上了?”吴恒也开始打听。

    钱康就是摇头。

    故事越传越邪性,孟舸那边抛头颅洒热血,钱康这边不反对,不拒绝,不解释,也不负责。

    “钱康,孟总那种条件的,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小鹿的口气里带着酸。孟舸这样的,自然是可遇不可求。有钱,长得帅,还上赶着献真心,钱康这明明是走了狗屎运。

    钱康听出了她的酸意,回道:“你喜欢那给你啊。”

    那位高高在上的金主大少爷,在他嘴里像是个玩意儿一样,随手就能送人。

    “要是你能说了算,那我乐不得呢!”小鹿回道,“人家不是没看上我么,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就看上你了。”

    钱康也不生气:“是呢,我也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了。”

    “那你呢?你喜欢他什么?”小鹿继续八卦问道。

    钱康看着她八卦的面孔,半玩笑半真心地回道:“喜欢,喜欢他的钱。”

    钱康挑了挑眉,推门离开准备去舞台。门刚推到一半,就看到了门口愣着的孟舸。

    他脸色不好。

    刚才钱康的那番话,怕是神仙听了脸色也不会好。

    钱康等着暴躁的孟舸再演一场霹雳吧啦的戏。

    “我今天不等你了,先回去了。”孟舸没把气撒在他身上,只是脸色暗淡地转过了头。

    钱康有些怔。

    酒吧里男男女女的欢爱故事他见得多了。客人突然来了兴致,看上了哪位歌手,哪位调酒师,哪位服务员,无非是抱着猎奇的心理想去尝尝鲜,开开荤,得手之后化作自己情场故事中的一桩美谈。

    但是对于这些歌手,调酒师,服务员,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了。

    这世道明明变了几百年,老黄历里的那套按理来说应该糜烂殆尽了才是,但人性中不变的劣根也无非是将这戏码换汤不换药地反复上演。

    将军和舞女,花魁和书生,大老爷和小娘子。

    搁到了现在,职业和性别都变了样,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有钱有权有势的看上了为了生计奔波的。爱情不过是人心里起了欲念时,扯过来的一张漂亮幌子。有了这个幌子,下面所有令人作呕如同蛆虫一样的真实原因都被理所当然地掩盖掉了,欲念便在这幌子下如覆腐肉,肆意蚕食,茁壮成长,毫无顾忌。

    钱康心里明白,孟舸对自己,就是焊在男人dna里的征服欲,他哪天真的把自己压在身下作威作福的时候,这所谓的真心也就到头了。

    孟舸想要什么他心知肚明,所以他陪着孟舸玩儿这套你追我赶的游戏,顺便从中间捞些油水。各取所需么,有什么不对。

    但他没想到,当孟舸的尊严被自己扔在地上时,他竟然像是条丧家之犬一样,没有发火,没有愤怒,只像是条被主人扔出门的狗,耷拉着尾巴,转身走了。

    初遇时,台下的孟舸意气风发:帅哥,我喜欢男的,要不你跟我试试?

    他是众星捧着的那个光芒万丈的月亮,他也心知肚明自己是那个月亮。

    然而此刻,他只是条臊眉搭眼的狗。

    钱康一直坚硬的心脏,突然裂开了细小的一丝缝。

    身后传来吴恒骂人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病,用得着你好心么?缺心眼儿是不是!”吴恒对着女服务员小红骂道。

    “怎么了?”钱康询问旁边人。

    “客人点酒,她劝人家少喝点。”服务员一脸嘲笑:“不知道想什么呢,客人跟她多说了两句话而已,还以为自己是人家媳妇儿呢?”

    “卖酒的劝酒,傻逼吧?”

    “估计把人家的逢场作戏当成对她一往情深了。”

    钱康走了过去:“吴总,歌单跟您商量一下。”

    吴恒知道他这是在英雄救美,但是碍着当下钱康背后有了靠山,便卖了他顺水人情。

    今天钱康的金主走早了,酒吧安静了些。第一段唱完后,钱康到后台休息。他照例拿出自己那冰红茶瓶里装好的白水,还没喝,就被拉住了胳膊。

    小红递了瓶新买的冰红茶:“钱哥,谢谢你。”

    钱康看了看,笑着回道:“你自己喝吧,我不喝。”

    小红:“为什么?”

    “我不喝饮料。”

    小红低头:“你刚才……为什么帮我啊?”

    钱康:“我不应该帮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好奇,大家都在看我笑话,你怎么会愿意帮我?”小红问道。

    钱康想了想:“可能,你刚才低头认错的样子,长得有点像我妹妹。”

    “你有个妹妹?”

    “嗯,在读书呢,长得特别好看。”钱康有些骄傲的说,怕她误会又急忙补充道:“我喜欢男的,你别误会,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小红知道他的故事,但是被他这样直接说明白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啊……我知道……”

    “没事,别害怕,我和正常人一样,不咬人。”钱康缓和着气氛。

    小红笑了。

    钱康心里有处柔软的地方,被她这朴素的笑容触碰道:“小红,这个地方什么人都有,但是没有真心人。”

    他委婉地说,怕小红真如传言那般,喜欢上了那个找她吐露过真心的客人。

    “钱哥,我不是喜欢那个客人,我就是之前碰到他喝多了在洗手间吐,他要是再这么喝下去一会儿还会吐的。”小红解释:“我今天负责清扫厕所,我不想再去擦男洗手间的地而已……”

    钱康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顿时觉得和小红亲近了些。

    钱康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斤两,他坚定地认为,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必须要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小红,似乎也和他一样。

    “钱哥,她们说,你和孟总……”小红年纪不大,心理有好奇,便问了出来。

    钱康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么,这个地方,没有真心人。”

    钱康看着外面的灯红酒绿,试图忘掉刚才孟舸的背影,他孟舸是什么人,早就定性了的。

    一个开着奔驰,带着名表的富家少爷,轮得着自己一个打工仔去可怜么?

    疯了心了。

    身后传来了动静,是新来的贝斯手,叫梁岸,大家都叫他小梁。他贝斯弹得很一般,听说是和吴恒有亲戚关系,才被硬塞进来的。

    “我没想偷听。”人高马大的小梁红着脸。他平时里像是个哑巴,很少听他说话。

    “听了也没事。”钱康答。

    小梁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真的觉得这里没有真心的人?”

    钱康和他打马虎眼,拿起了自己的水瓶喝了口水:“仁者见仁吧,我觉悟不太高。”

    小梁:“那瓶冰红茶,你不喝么?”

    钱康摇头。

    “你这个瓶子,用久了会得癌症的。”小梁没头没脑地说道。

    钱康看着自己手里的塑料瓶:“那我……回头换一个。”

    小梁:“你直接换小红这瓶不就行了么?”

    钱康:“那你把冰红茶喝了,瓶子给我吧。”

    小梁听话地吨吨吨一口气灌下了一整瓶冰红茶。

    钱康看着他莽撞又顺从的模样,打趣道:“这么服从命令听指挥,你女朋友肯定很幸福吧?”

    小梁低头否认:“她……骂我是一根筋没脑子。”

    钱康看着他嘴角浮出来的那丝笑意,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出来。

    凌晨两点,演出结束,钱康照例数完钱后收拾着吉他。这时他心里倒是生出些悔意,早知道应该说话小心点。

    这个点,出租车他不舍得,公交车早就停了,本来孟舸的奔驰是最好的选择来着。看来今天又得自己走回去了。

    由奢入俭难,以前天天走也没嫌累,现在背着吉他盒子多走两步,就开始脚酸了呢。

    但他还没走两步,前面就又出现了熟人。

    他本想装没看见直接走过去,可那三叉戟的车标在路灯下亮着晶莹的光彩。钱康琢磨了一下,换了张面孔,热情地招呼道:“周老板?”

    周世回了头:“钱康?刚下班?”

    钱康点头。

    周世礼貌地也点了下头,转过身上车准备离开。

    钱康又有阵子没见到周世了。上次周世来酒吧谈生意时,钱康看着遥远的男人西装笔挺地和对面从容交谈,清晰地明白了什么叫天差地别。

    开玛莎拉蒂的人和开奔驰的人之间,是天差地别的。

    周世是一丝不苟地生意人,孟舸是任性嚣张的公子哥儿。

    他和自己之间,更是天差地别的。

    他是有钱人,自己是穷人,他喜欢女人,自己喜欢男人。

    对面迎面而来一对情侣,女孩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钱康想到了情人节那日,在门口捧花的周世。明明是他先过来招惹自己的,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是有意思的,钱康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那日红色的后台灯光下,周世高挑的个子自带着胁迫感,靠近他就有些喘不上来气。接过花束后,钱康的余光看到了周世左手的掌心处,那粒红色的痣。

    记忆中北京的那个冬日,也是透心彻骨的寒冷,医院门口给他递糖葫芦的那只手上,就有一模一样的红痣。那个男孩穿着一身黑衣,口罩,帽子,围巾裹得严实,像是怕被人记住一样的严实。他拿着那串糖葫芦,递到钱康手上,那粒红色的痣,就是他给钱康留下唯一的线索。

    所以他在舞台上,对着周世深情地唱: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

    他未必是那个男孩,就算是,也未必还记得自己。

    可万一他是呢,如果他记得呢?

    钱康不知道被什么驱使着,突然快走了两步:“周老板,我家住北面,你顺路吗?”

    周世有些愣。

    钱康就这样愣头愣脑地过来搭讪。

    周世已经很久不去十七号酒吧了。这次也是一样,车子都开到了附近,却又停在了马路边上。

    有些事情理应放在潘多拉魔盒里,放出来不知道会祸害谁,祸害成什么样,就不如别拿这无用的好奇心做借口,去做多余的事。

    “顺吗?”钱康又问了一遍。

    说实话,不顺。

    “顺。”

    但周世没说实话。

    也不是故意,下意识被问着,就这么回了。

    “那我蹭个车行么?我家在前面,直着开10分钟就能到。”钱康问。

    “好。”周世边点头边走向了另外一边的车门,把门开开等着他。

    也不是故意,下意识说着,就去给他开了。

    钱康坐了进来,抱着自己硕大的吉他盒子,左右看了看。

    周世上前接过了他的吉他盒,放到了后座。这盒子挺大,拎起来也挺沉,他就这么天天背着,也不怕被压弯了腰。

    钱康此时正在打量着他的车,里面没有女人留下的痕迹,也没有周世这个主人留下的痕迹,全是本来的装潢,干净得像是刚从4s店里买回来。

    “系一下安全带。”周世指了指。

    钱康沉了下眼睛:“在哪啊?”

    “你右上方。”

    钱康不去找,反倒别过头,故意回道:“没找着,在哪儿啊?”

    周世斜眼看他,明摆着看出钱康是故意。钱康被他看得心虚,怕自己的戏演得太过,找摆道:“对不起啊,我没坐过什么好车。”

    他等着周世上套,过来帮他系安全带。

    “车的安全带都在同一个地方,你坐孟舸的车怎么系,做我的车怎么系就行。”周世看着他回。

    钱康听不出来这话是在嫉妒,还是单纯在阐述。他暗示得更明显了些:“坐孟舸车都是孟舸帮我系的。”

    周世身子侧了一下,他的胳膊长,不用和普通人一样,需要斜过身,压到另一人身上,才能扯到安全带,他只要把身子稍微侧侧,右手伸过去就能够到。但他的手才碰到钱康胸口,就像是触电一样地抽了回来。

    “那就别系了。”周世清了清嗓子说道。

    钱康眼里带了些嘲弄望向他。

    周世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眼神闪烁。

    钱康耸了耸肩,自己老实把安全带系上了。

    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异常突兀。

    “周老板这几天没来?”钱康挑了个话题。

    “嗯,”周世随口应道,“忙。”

    “你这阵子忙,我前阵子住院,算来算去,好久都没见到了。”钱康话里带着钩子挂着饵,想让他咬。

    周世喉间含糊地应了浅短的“哦”。

    不咬?

    “也不是大病,就是做了个小手术,可是还挺疼的呢。”钱康自说自话。

    周世自己也没意识到,听完这话他的眉头紧了一下。

    可是钱康注意到了。

    他带着丝得意,乘胜追击地将t恤拉了上去。“就这儿,你看,疤还不小呢。”

    周世侧过了头。

    他身上的疤痕不止一道。

    每个疤痕都像是有人从他的皮肤中间活生生地撕开了个口。两边的皮肤丑陋地咬合在一起,不规则,带着色素沉积,曲曲折折地扭在他的身上。

    周世的眉毛都快皱到了一起。

    “嘭——”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二人。

    车直直地撞到了路边的隔离带上。惯性带着人向前,却又被安全带牢牢地拽了回来。

    车子外部被撞出了个坑,但是内部的安全气囊并没有爆出来,车速不快,没造成大事故。

    周世:“你没事吧?”

    钱康:“没事,但是这车撞得挺厉害的,修起来得不少钱吧?”

    周世:“你撞没撞到哪儿?”

    钱康:“没有,我没事。”

    周世:“对不起,是我开车不小心。”

    钱康:“我说了,没事的。”

    周世:“疼么?”

    钱康:“我说了……我没被撞到。”

    也许是车祸发生后,人体的肾上腺素分泌过量。

    周世突然伸出了手,隔着钱康已经放下来的t恤,轻轻地沿着那道疤痕迹抚摸,他用力太轻,钱康觉得痒。

    “这儿疼么?”周世的眉头还在拧着。

    钱康也愣住了:“不……疼。”

    周世抬眼,对上了钱康呆如木鸡的脸。

    外面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突兀的噪音吓得钱康打了个激灵。

    瞬间,周世清醒了过来,将手火速抽回。“我打电话叫警察。”

    他刚拿出手机,就被钱康伸手挡住了:“你喝酒了么?”

    周世摇头。

    “啤的白的红的,一点儿都没碰?”钱康的态度严肃。

    周世点头。

    “那你打吧。”他松开了手。

    周世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主意,试探问道:“我要是喝了呢?”

    钱康盯着他,一脸认真:“你确定?”

    “我有可能……”周世说谎话的时候,有些含糊。

    钱康扯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咱们俩现在换个位置。快,赶紧的。”

    周世不动:“可你身上也有酒味。”

    钱康急得脖子上露出青筋:“我在酒吧工作身上当然有了!你赶紧下车!干嘛呢!下车啊!”

    周世拉住他的手:“钱康,喝酒开车是要进去的。”

    钱康的手攥成了拳头:“你知道还坐在这儿不动!赶紧的啊,跟我换位置!”

    见他就是不动,钱康直接打开车门,跑到了周世那一边,要去拽他。

    周世被拽着袖子,开口问道:“你不怕警察抓你进去?”

    钱康手上使着劲,只当周世是被撞懵了,没回过神,答道:“我更怕他们抓你进去!”

    周世突然想起了孟舸。

    孟舸那天对自己说:“妈的,我肯定是爱上他了。你摸我心脏。”

    周世的心脏也在猛烈地跳动着。车祸后分泌的肾上腺素理应渐渐退了下去,可是他的心跳速度愣是一点也没慢下来。

    “周世!!”钱康失控地大声吼着他的名字。

    周世看着他,呆呆地回道:“我记错了,我确实没喝酒,一点儿也没喝。”

    钱康皱着眉头不解地看他,不知道他这是在耍什么把戏。

    “真的,你放心。”周世说道。

    钱康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半倚在周世的车门上。心里不由得啐道:这孙子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

    周世在车内突然轻声说道:“你以后一直叫我周世吧。”

    钱康回过身看他。

    “要是不吼着叫的话,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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