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摆烂
两人边聊边往导演的休息棚走去，还没走近便听见了周导言辞犀利的批评声。
“那个邹洛洛什么情况？马上就要开机了，我除了开机典礼见过她一面，她之后哪天还来过？我明天再见不到她人影，就叫她别来了！谢影帝都没说什么，她倒是摆起谱来了。”
随即又响起一道声音正安抚着炸了毛的周导，“这邹洛洛是投资方刘总硬塞过来的，咱们也不好意思推脱啊。”
周导正在火气上，哪还管什么刘总陈总。
“我不管，这演员要是再不到场，就叫她趁早滚蛋！”
沈沛在棚外和乔星影交换了个眼神，纷纷放轻了动作。
棚内似乎是有人注意到了正在门外徘徊的两人，棚内静寂了一瞬，便又传来周导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沈，到了怎么还不进来？”
两人又是相视一眼，认命般的低头进了棚。
棚里乌泱泱的站着十来人，都是三四十的年纪，却在同样差不多年纪的的周导面前被训得像孙子一样。
乔星影跟在沈沛身后走了进来，只敢大致的扫过一眼。
棚里空气并不通畅，或许是没有电风扇，又因为发了一通脾气，周导额头上汗津津的冒着汗珠。
这么一看，倒是属谢沉的休息棚条件最好了。
沈沛：“周导，这是我找来的马术指导，很专业的。”
乔星影朝前走了一步，向他鞠了一躬，“导演好，我是乔星影。”
周导眯了眯一双深邃眼窝，“乔小姐你好，冒昧问一下你的专业能力如何，做过相关工作吗？”
“我参加过国际马联欧锦赛、西班牙马术大师赛，但是没有指导类工作的相关经验。”
外行的人都不知这两个比赛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只听她这么一说，人群里便有人嗤笑了一声。
“只参加过这么两场比赛，就敢来当指导了？”说话的人是业内出了名的刺头执行总监——柴义。
周导年轻时是电影学院的大学老师，在场被训话的这些人一部分是周导的学生，另一部分则是跟着周导在片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一部片子里的指导，是片子能否呈现出最佳效果的核心关键。
正如一部武打片里的武术指导，好的指导，能让拍摄的进度和效果事半功倍。
周导的这部仙侠片，正是要用主人公俊逸的骑姿，来表达其自由潇洒的处世之道。
更何况男女主角的相遇相知，再到最后的相携走天涯，都离不开骑马的戏份。
柴义便是瞧着乔星影年纪轻轻的样子，认定她只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混子罢了。
乔星影的视线淡淡略过柴义那张刻薄的嘴脸，“这位老师不妨先搜过资料，再来对我说这种话。”
柴义绷着脸咬紧后槽牙，一双大小眼瞪着面前的乔星影，“你！”
周导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柴义，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隔行如隔山，你既然没了解过马术这一行，就不要随便批评人家的资质不够。我倒是觉得这位小姐既然有过专业比赛的经历，那么这样一份工作肯定也就不在话下了。”
乔星影颇为意外的看了眼面前的周导。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大概是冒犯到了某些人，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居然是看似严厉的周导帮自己说的话。
安静了一瞬的人群里再次沸腾起来，这次不只是柴义一个人持反对意见。
不少主摄也开始反对道：“老师，我们不是觉得乔小姐的资历不够不能胜任，只是马术指导这一工作需要丰富的经验，才能完成人与镜头的自然互动，而不仅仅是简单的教学。”
站在风口浪尖的乔星影突然之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她总觉着自己是个祸国的妖妃，一群大臣们正拼了命的阻止皇上立她为后。
乔星影本就是个佛系的人，她做事从来都只讲究兴趣两个字。
喜欢的事情不论有多困难都要坚持做下去，可一旦遇到自己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再加上周围的人稍一阻拦也就放弃了。
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的话就是——摆烂。
没错，她又想摆烂了。
她在这一声声劝告当中悄悄瞥了眼沈沛的表情。
原想着既然这么多人都不同意用她，总该再重新找一位专业点的了吧。
可谁知一扭头看见的，却是红了眼眶的沈沛。
还没等她出声，沈沛便朝着争论个不停的几人吼道：“你们懂什么啊？你们知道这两场比赛的含金量有多高吗？！国际上这么多的参赛骑师，能进这两场比赛的少之又少，更别提她还是个亚洲人！光是欧锦赛的那场比赛，她就因为运动过量引起了肺出血，可最后还是夺得了冠军！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她要是不配当这个指导，还有谁配？！”
话说到最后，沈沛都已经是带着哭腔了。
她吼完了最后一句话才捂着心口哼哧哼哧的停了下来。
乔星影忍不住帮她拍了拍后背顺气，有些不好意思的嗔怪她，“你说这些干嘛？”
她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那些经历说出来让他们知道，虽然她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在卖惨，可是她认为结果是要比过程更重要的。
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那些训练的日子很苦，相反，她觉得很充实。
刚出国的那半年，她迷茫的像只在海面上漂泊的、无依无靠的小船，后来在荷兰的一家牧场见到了月亮，她才决定要重新练习马术。
当时的她远在异国他乡，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熟悉的人，因为一场意外她也没了近一年来的记忆。
心里的空洞在接触马术之后终于被一点点填平，她喜欢那种感觉，喜欢奔腾在马背上，跨过重重障碍的感觉。
不论是盛装舞步，还是障碍赛，她都能感觉到无比的自由，好似一伸手就能摸到头顶无迹的风。
剧组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沈沛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经过她这么一吼，倒是再没有人说出反对的话。
周导这才打起了圆场，“小沈、乔小姐，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们并没有对这一行没有什么了解，只单纯的知道要找一位经验丰富的指导。”
那双老花镜后的浑浊眼珠子转了转，接着说：“不如乔小姐展示一下自己的水平，让他们开开眼，这样也就没有人敢对乔小姐的水平提出质疑了，如何？”
乔星影深吸一口气，心想，看来现在她不得不揽下这个活了。
她回头看了看还含着泪的沈沛，点点头，“好吧，那就听周导的安排。”
两人挽着手出了棚子，沈沛才支支吾吾的说：“星影你不会怪我把你那些事情说出来了吧。”
乔星影愣了愣：“不会啊，毕竟那些事情比赛后的报道上都有写，他们若是有心想查，你不说他们也会知道的。”
她伸手摸了摸沈沛的头顶，将她那束立着的呆毛摁了下去，“再说了，你刚刚那么维护我，我还是挺感动的。”
沈沛嘻嘻的笑起来，不过一会又沉下脸，“可周导要你待会在片场展示，你的身体，还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么长时间早就好透了。”
“那就行。”
影视基地的北区正好就是一片草原，剧组租的场地就在这片草原之上。
越是布景精致的地方，预算也就相对贵一些，譬如基地的南区。
所以剧组便选在这么一个连休息区都没有搭的草地上。
罗川得知乔星影要在那片拍摄场地展示马术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以后连忙去找了谢沉。
浅草刚刚能够没过马蹄，乔星影跟着租赁马匹的马夫到了马厩里准备挑一匹性格温顺些的马。
她知道像赛马一般要选择性格急躁些的纯血马，但如果只是简单的障碍赛的话，还是性格温顺些的为好。
更何况现在的条件也容不得她多挑。
马厩里的大多是观赏性马匹，她了解过马匹的品类，知道面前的这些应该都是伊犁马。
马夫粗暴的从马厩里牵出一匹，见它犟着不肯出来，便准备扬起马鞭挥下。
“你做什么？！”乔星影赶紧阻止了他。
马夫笑了笑，“小姐别着急，我就是吓唬吓唬它，又不能真的打它。”
可乔星影瞧着那马儿躲在马厩内的动作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在诓骗自己。
她冷了冷脸，“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说完便走上前去，如葱段般嫩白的手指抚上珍珠的脖颈，用指甲轻轻挠了挠它的鬃毛。
月亮每次在比赛前焦躁时，她也总是会用这一招来让它平静下来。
果然，没一会它便舒服的在原地踏了踏步，用自己的鼻尖轻顶乔星影的手心。
沈沛在一旁瞧着新鲜，“诶，没想到这么有效果啊。”
“嗯，它性格本来就温顺，只需要稍微安抚一下就能乖乖听话了。”
谢沉跟着罗川漫不经心走到马场的时候，场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周导正端坐在自己导演椅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监视器。
几个主摄架好了机位正全方位的给他展示乔星影的马上英姿，谢沉难得见他笑的这么兴奋，一副捡到宝的样子。
见他站到了马场跟前，周导连忙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有些挤不进马场周围的人就围坐在陈导周围，看实时转播。
沈沛兴高采烈的挥着手里的外套，疯狂招手：“星影！加油！”
也许是光线有些刺眼，谢沉眯了眯眼睛，在周导身边坐下。
周导兴奋的拍手：“谢影帝快看，这位还真有几分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