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陶如约
清水，郡守府。
陶郡守人清清瘦瘦，两侧脸颊微微凹陷下去，显得颧骨更加突出。他的皮肤偏向蜡黄，是典型的庄稼汉的模样。
他在郡守府门口来回踱步，等待着几位贵客大驾光临。
这几位贵客自然是秦邵昀、白昭昭和裴怀瑾。
一位是大秦日后的总将军、如今的天纵奇才；一位是近些年崛起的唯一女将军；一位是名震天下的贤雅名士。
现在清水名头上虽然是由他这个郡守来掌管，实际上大权却落在秦邵昀和白昭昭二人的手上。
他们俩实际掌握着全城的重兵。
马蹄声哒哒，幽远的车铃顺着马蹄声而来，一架黑楠木马车叮叮当当地停在了门口。
马车通身简约大气，没有金银珠宝的点缀显得其更端庄。
车上驾车的竟然就是秦邵昀。他生得宽肩窄腰，又高大英武，竟然屈就给另外两位贵客赶车。
陶郡守点头哈腰的，私底下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他目光落在车厢中率先走出的女子身上。
这女子虽然身穿深蓝色男装，又高高束着马尾，看着像是未及冠的小公子，但是她一张脸生得比寻常的小姑娘还漂亮，丢到看着凶神恶煞的秦邵昀旁边就像是一朵任人摧残的小白花。
她身后紧跟着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那男子身量不及秦邵昀，但通身的气派不是别人可比，执一把绘着墨竹的折扇。
“三位里面请，三位里面请。”
清水的郡守府只是一片小小的府邸，远远不及桓城来的富丽堂皇，就连大门也只是桓城一半的大小。
进门处摆着几盆矮小的兰花草和几盆竹子，算是为这府邸添了一些生气。
“让三位见笑了。”
这郡守府里连丫鬟小厮也没几个，陶郡守堂堂一城郡守，居然要亲自给他们端茶送水。
白昭昭不是被伺候惯了的人，伸手帮陶郡守递了几杯茶水，就得到了他极其感激的一道目光。
陶郡守先是仔仔细细地将清水近几年的收支仔仔细细地上报了，然后提起了今年的收成。
清水是大秦现在最大的粮食产地。
他说得嘴都干了，肉眼可见的嘴唇起了好多死皮。白昭昭伸手给他倒了一盏茶水，递到他面前。
陶郡守感激地接过了，说道：“除此之外…这次也是想让各位见见我们家的儿女。我的长子陶少鸿如今也在清水军中任职，两位女儿都还待字闺中，想请三位给参谋个好亲事。”
在场的有两位尚未成家的好儿郎，他这番谋划的居心一眼就被看透了。但这陶郡守为人正直清廉，要为儿女谋一个好前程，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白昭昭的手指搭在杯盏上，看着忽然走进来的一男二女，皆是上乘的衣服和打扮。
为首的女子一袭烟云蝴蝶裙，俯身颔首间裙摆上的鎏金蝴蝶色彩斑斓。她一抬起头，白昭昭几乎五雷轰顶。
她面上不显，却已经心如擂鼓，手指也紧紧地捏住杯子，几乎要将装着茶的杯子捏裂。
这张脸，她怎么会不认识，怎么会不熟悉？
这张脸她就算是在奈何忘川轮回百次也不会忘记。
陶如约，与她同日嫁入太子府的太子侧妃，她曾经在清水战役中救回来的满门忠烈的孤女。也是，在她残存的最后一刻给她致命一击的人。
她微微合上眼，脑子里不停地播放着那些惨痛的记忆片段。
那日清水之战惨烈异常。远疆人当时已经收复了与清水相邻的桓城，她连夜带着大军从京都杀进清水。
那也是她与毕生之敌秦邵昀唯一一次合作。
秦邵昀刚结束一场战役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无人驻守的清水，秦军本就伤亡惨重，偌大的队伍里几乎没有健全的士兵。
陈军的军粮里被人下了药，又是发了霉的军粮，一整支军队都在上吐下泻。
在这样的情况下，白昭昭和秦邵昀心照不宣地合作了，两人联手杀进清水之中。在城内，白昭昭从暴戾的远疆士兵手上救下了陶如约。
在救人时，白昭昭独自一人被围攻，还带上了拖油瓶一般的陶如约，腹背受敌的滋味并不好过。她胸口中了一箭，右臂也受了几刀，还是从乱军之中抢下了陶如约。
陶如约一开始对她感恩戴德，视若再生父，后来她便被带回京都以公主之礼教养。
再一次见面，便是她死前，陶如约恶狠狠的那段话。
白昭昭恨得咬牙。
她不知道陶如约究竟有没有做出过实质性的伤害她的举动，但死前那段话却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知道最该恨最该杀的人都是京都里躲在后面的那几只老耗子，可这个时候却难以控制自己。
“昭昭。”
裴怀瑾见她状态不对，一双眼睛瞪出了好些血丝，只轻声唤她一声，将她拉回现实。
秦邵昀沉默着，看着两人状似亲密的行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
自从那个醉酒的夜之后，他与白昭昭就从未见过。
不知道是两人都有意为之，还是命运使然，他的生活中少了白昭昭后，总是感觉空洞了一块，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闷闷不乐。
如今他见到裴怀瑾与白昭昭熟悉的样子，便觉得这样矛盾别扭的自己像个小丑。
白昭昭干咳了几声，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陶如约身上。
“小女陶如约，拜见两位将军，见过裴公子。”
她嗓音婉转清丽，带着一些凛然。
“小女陶夭夭。”
她身后只有别人大腿高的小女孩也学着行礼。
“今日大郎还在军中值守，不便来与各位相见。”陶如约直起身子，语气淡淡地解释道，她的目光落在白昭昭身上，转瞬即逝，像是没有注意过白昭昭那样。
她爹一身粗布麻衣，她却一身华贵锦缎，身后还跟着好些个仆从，排场极大。
“后日是我们清水的狩猎节，不知道各位可有兴趣参加？”她说这话，目光却是死死地锁定在白昭昭身上，“小女仰慕白将军已久，很希望有机会能与白将军一同参赛呢。”
白昭昭感觉似乎自己身上游走着冰冷的蛇信子，她的眼神与陶如约的对上，看出了那眼底藏着的冰冷的恨意与怒火。
她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何陶如约就对她抱以极大的敌意？
白昭昭松开了攥紧茶杯的手，抢在其他两人之前回道：“乐意至极。”
她一字一顿，奇怪的模样引来了秦邵昀和裴怀瑾两人的侧目。
不管你是谁，这次我都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