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此生只从我的本心
“二位大人消消气。”
来者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乌黑的长发盘成发髻,伴着朱翠环佩叮当之声。她身着一套嫩粉梅花纹纱裙,裙边缀了好些朱翠,一副大富大贵之相。
她身后的两名绿衣婢女圆头圆脑的,手上恭恭敬敬地捧着两个茶盘,盘上各放了一副茶盏。
白昭昭与秦邵昀对视一眼,不知赵延年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那女子亲自将白瓷杯子捧到两人桌案上,然后亲自斟茶。茶香袅袅,比刚才赵延年那两杯香醇得多。
“两位将军好,小女赵瑶迦。”她盈盈一福身,嗓音甜腻娇软,带着一点拖长的调调。
白昭昭心知不该在女儿面前再继续教育其父,嘴一张一合,只好作罢。
“明日在我家府中有个宴会,请的都是桓城内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不知道两位将军能否赏光?”
赵瑶迦五官清丽,声音动听,瞧着比她那混账爹有礼数得多。白昭昭反正不参加宴会也是在军中训练,便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了。
她身侧的秦邵昀倒是没有动静,低头摩挲着茶杯,一副无甚兴趣的样子。
“秦将军若是不想来…小女也可以理解。”
赵瑶迦委委屈屈的。白昭昭向来怜爱生得好看又娇娇软软的妹妹,轻轻用手肘捅了一下秦邵昀,轻声道:“你便当是陪我去一趟,如何?”
秦邵昀这才应下了。
他对这些聚会向来没有多大兴趣,既然是白昭昭要去,他便无所谓了。
——
隔日,郡守府。
郡守府前都是叮叮当当的马车和衣着华贵的贵人。
秦邵昀并不特意打扮,只穿了一身寻常的月白细花纹底锦服,隐隐的能看见衣襟上有大片的竹子花纹。他配饰更不多,单单是腰间挂着一把佩剑和一枚精致的代表着秦氏的玉佩。
他身侧站着白昭昭。
白昭昭今日穿了女装,银丝鹅黄花纹底,衣襟上是大片的银丝勾勒出的梅花,几朵梅花缀着几点红。她的头发盘成了柳叶髻。
她生平最怕沉重的发饰,只缀了一些珠花以及插了一支状似海棠的白玉簪子,簪子后跟着两条并不长的鹅黄色丝带。
白昭昭平日里不施粉黛都是军中最漂亮的一朵花儿,今日还小小地敷了粉抹了口脂,光彩照人、神采奕奕的。她的身姿体态完全不输身侧的秦邵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像是两只高傲的白天鹅。
门口站着三四个迎宾的小厮,见到这两位走在一起,便急匆匆地上来迎接。
他们二人气度非凡,哪像战场上拼杀的将军,分明一位是天潢贵胄,一位是九天神女。
“两位将军,今日我们分了男女坐席,烦请秦将军跟我这边请。”
“白将军这边请。”
秦邵昀偏头看白昭昭一眼,明显就是放心不下的样子。
白昭昭却是不甚在意地冲他挥挥手,笑道:“好好玩。”
女席座中今日都是浓妆艳抹、盛装出席的女眷,上至郡守夫人,下至三五岁的幼童。
白昭昭停在正厅门口,看着里头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有些头大。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除了在山匪窝,就是在军营里,从未同时跟这么多女子打过交道。
她勉强地挂起一个笑,随意寻了一处落座,开始吃起桌上的蜜饯来。
“这就是名动天下的白将军吧?我是真心倾慕你。”
原本围着赵瑶迦的一群女子转而向她发起攻势,热情叫人招架不住。
“我叫白昭昭,你们愿意的话,叫我昭昭就行。”
“白将军真与传闻不同。传闻中的白将军丑恶非常,一刀一颗头颅,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我还以为会是凶神恶煞的母老虎呢。”
讲话的人站在赵瑶迦身侧掩着嘴笑,不知道这笑容里是讥讽更多还是崇拜更多。
白昭昭见识的人心太多了,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女子对自己明显的敌意。她也不反驳,只轻轻地挑一下眉,回道:“小姐对我了解还挺多的。”
她的手指轻轻在桌上叩,几乎把在场的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白将军今日的打扮真是美若天仙,没想到白将军这样的女子,打扮起来也能与贵女媲美了。”
那人嘴上不饶人,一句接着一句。赵瑶迦用手轻轻拍了一下那女子,轻声说道:“孟飞燕,你够了。”
“白将军,她就是这样直爽泼辣的性子,你不要介意。”
孟飞燕眼角高高地往上吊,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她伸手拂开赵瑶迦的手,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女子要怎么带兵打仗啊,要我说,女子就该好好地寻个夫婿,在家相夫教子!”
“你要相夫教子就去,做什么来这儿教育我?”
白昭昭就算是穿着一身女装也不大规矩,她站直起身子,手轻轻搭在孟飞燕身上,嗓音清亮,“谁给你的胆子?你爹吗?”
她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受影响,反而觉得这妮子胆大包天的样子颇为有趣,“知道我凶神恶煞就离得远些,免得我一巴掌误伤了你。”
白昭昭狂妄也有狂妄的资本,她如今在桓城可是就差被供奉在庙里拜了。她的眼神几乎淬着冰,利剑似的往孟飞燕身上射。
“你对我的不满我收下了,现在退下吧。”
她眉宇之间也没有怒意,只觉得这人愚蠢可笑。
赵瑶迦却是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带着委屈的声音在正厅里响起。
“白将军,飞燕是我从小到大的至交,你千万别怪她。她这人嘴硬心软…”
“我可没怪她。”
白昭昭自顾自往嘴里扔了一颗蜜饯,“我只是觉得她见识短浅,将自己的下辈子都锁进深宅大院。我只是觉得她可怜罢了。”
“若是你也感受过上场杀敌的滋味,见识过这大千世界,就不会对我口出狂言了。”白昭昭轻轻笑道,“女子哪有什么必须要有的样子。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夫死从子?我谁也不从,此生只从我的本心。”
她的笑与在场所有女子都不同。她爽朗大气,笑意蔓延至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