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事事皆所求
桓城中锣鼓喧天,远道而来的黑甲军不仅给桓城带来了胜利,还带来了十车军粮,为桓城士兵和百姓都解了燃眉之急。
军帐里。
白昭昭换下了那身红色铠甲,套上了一套青色常服,头发高高束着,额前有几缕碎发被风吹得在空中微微飞舞。
她模样清秀漂亮,少年的清爽干净与身姿挺拔之中带一点少女的娇憨。此时就算是脸颊上落了几道伤痕,也不遮掩原本的姝色半分。
“桓城的将士们如何了?”
她拍了拍动物皮毛制成的地毯,便直接坐下,从医女的箱子里捏出一瓶外敷用的伤药,又拿出一卷绷带,非常自然地给自己的那只伤手上药包扎。
赵广宁如今对她只有无限的感激与敬佩。
这人在战场上几乎就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一刀一个,出鞘必见血。
城里的老百姓们都称她是大陈开国以来最厉害的将军。
桓城被救下一事外头更是传疯了。
说她天生神力,以一敌百的大有人在。更有甚者,背地里给她起了“烈焰修罗”的称号。
这些东西,白昭昭本人倒是浑然不在意。
“折损了大半。”
赵广宁的声音有些颤抖,惹得白昭昭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赵将军,桓城如今百废待兴,如果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大可尽管提出来。”
“白将军…赵某有个不情之请。”
白昭昭挑眉,正在往手臂上卷着绷带的手顿了一顿。
“桓城想归顺大秦。”
赵广宁眼神坚定,只有表情显示出一点不自然,然后他轻轻别过头去,像是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些难为情。
“大陈背信弃义,每年要我们桓城上缴无数金银财宝和粮食,如今桓城有难,却是连半个兵卒都没有派来。”
赵广宁越说越上火,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星来。
“大秦如今有两位秦将军坐镇,又有白将军你这样的天纵奇才。想必推翻大陈,只在朝夕之间罢了。”
“臣,愿跟随秦将军,唯秦将军马首是瞻!”
白昭昭听着,极为苦恼地皱了一下眉头。她生着一张很有迷惑性的脸,但是一旦面无表情起来却阴沉得吓人。
“我可以替你禀告秦将军,但是具体结果如何便得看上头的决定了。”
她顿了一顿,几乎泄愤般地念叨着:“大陈本就是从下到上,每一个环节都烂透了。”
她这话多多少少带着些个人情绪。
——
桓城本也是极为热闹的。夜市灯火通明,平时赶上什么节日,街上人挤着人,好不热闹。
此次一战过后,反倒寂寥了不少。许多桓城本地的将士都死在那场战役之中,许多普通家庭便也就少了个顶梁柱或是少了个儿子。
整个城里唢呐声环绕,白布飘飘,四处都在给死去的将士超度做法或是建衣冠冢,以告慰牺牲的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白昭昭独自一人走在桓城的街道上,耳里充斥着唢呐声与哭喊声,也忍不住眼眶一热。
她脚步匆匆,像是从桓城的全世界路过。
街上还是有几个小商贩叫买着,日子还得照样过。
一个小摊子摆满了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从女人用的香膏铜镜珠花,到男人用的发带腰带护腕,应有尽有,且样子奇巧精美,是白昭昭往日不曾见过的。
她停在那摊贩前头,目光锁定在一支精致漂亮的步摇上。这步摇乃是银制,一根素银簪子上以极其精美的工艺雕刻上三五朵精巧无比的海棠花。簪子的尾部也缀着一朵海棠,然后缀下几簇精致的流苏。
她捏着那根簪子,只觉喜欢得很。
“姑娘好眼光,这根簪子是我从前从别的商人手里淘来的。据说是名匠打造。你瞧这海棠花的雕工,当真是奇巧无比,且全天下只有这么一支。”
白昭昭一边听着,一边翻来覆去地看这根簪子,想起白护锻造银器的功夫也是极其好的。
他小时候常说,白昭昭最配秋海棠。
“给我包起来。”
白昭昭的目光又被摊子上的一块玉佩给吸引住了。
那块玉佩通身是有光泽的莹白,内里好像含着牛乳似的。玉佩是少见的兔子形状。
世道越是混乱,玉佩越多是些凶神恶煞的龙形虎形,有人制兔子的小玉坠,但却没有人做出过兔子形状的玉佩。
白昭昭伸手捏过那枚玉佩的黑绳,放在手中细细端详着。
她上辈子就懂玉,一眼就看出这玉佩是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且在羊脂玉中品相都算得上上上等。
“这枚玉佩这样漂亮,质地又好,为何你摆着却没人来买?”
白昭昭盯着手中的漂亮玉佩,不由得问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如今战乱,大家都崇尚些凶神恶煞护身,谁来买这样无害纯良的兔子。”
小商贩见她是上道的,又肯下手笔,语气更殷勤了些,“我瞧这玉佩就与姑娘你配得很。”
白昭昭并未被这句话取悦。只是在看见这块玉佩的时候不由得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人。
“这两个都给我包起来吧。”
白昭昭手里拿着刚包好的两个新奇玩意儿,微微仰头,盯着半遮半掩的弯月看了一眼。
——
林家村。
捷报到的时候已是深夜,传捷报的是个黑甲军里的年轻小兵,骑着马跑了一天一夜,才在第四日前将捷报传来了林家村。
秦邵昀身着常服,挺直脊背,端坐在主座之上。捷报到的时候,其他将领都才从睡梦中惊醒,衣衫都还乱糟糟的。
秦邵昀虽是常服,却也齐齐整整的,眼底没有一点困意,只是眼周有一圈青黑。
他眼神清明,听着那小兵在底下绘声绘色地描述“烈焰修罗”如何一刀一个地斩杀敌人,然后带领着黑甲军风光入城。
听到最后,他开口问道:“白将军可受伤了没有?”
他听到捷报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是无尽的后怕与担忧。战场刀剑无眼,受重伤的情况不在少数。
“白将军武艺高超,只在手臂上被人家的剑划了一道。”
秦邵昀抿了抿唇,时不时瞥那正在讲话的小士兵一眼,然后轻轻一挥手,示意他下去。
听了捷报之后,将士们都散了。本就是从睡梦中惊醒,这会儿听完了便立刻倒头进入梦乡了。
秦邵昀拢了拢衣衫,端正如松的身影立于军帐前。月光在他身上撒下,映照出一个黑乎乎的却高大笔挺的影子。
他抬头看今日的那轮弯弯的月亮,低声说道。
“愿事事皆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