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听了下人的话，他也坐不住了。他这傻弟弟可别受了刺激乱来啊。他明白，知道自己喜欢的女人一下子变成亲人这样的打击实在是会令人崩溃。可如此便更要冷静，否则最后的结果只会不堪设想。
饭还没吃完就连忙跟了上去，他得看着李确，这种时候作为哥哥必须发挥作用。
这边皇宫中，顾亦空和季徘徊定好了元宵庆一事便一同来了女皇处。皇宫中收纳了天下顶尖的各行高手，每每遇上重大节日，或是哪位要员府中红白喜事，女皇都喜欢遣人前去，以示皇恩。
当然，女皇这里的厨子也是一等一的好，能在皇宫里吃饭的确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不知今日御厨又会有什么新花样。等菜都上齐怕是要冷了。女皇来了便唤他们二人动筷。
“今日能有你们两个人陪朕用饭，真是不容易。”女皇很开心，两个喜爱的小辈都在，她展露了自己不多的耐心与宽厚。“朕呢，今日命御厨多做了几道，待会儿还有一道林御厨最拿手的鱼炙，留些肚子品尝。”
“姑姑，亦空又不爱吃鱼，您一点都不想着我。”
“不爱吃？难不成从前都是喂到了狗肚子里。”女皇记得他没少吃，今日不知是哪门子的‘不爱’。
还不是从前吃了太多，北地里这些年便没吃过几回，这林厨子也是，多少年了还不走，在这御厨房也呆不烦。
季徘徊看他这挑挑拣拣的样子一脸鄙夷，什么德行，不爱吃不吃就好“陛下，别管他，待会儿我来解决，他想吃都没他的份！”
“好啊你个季徘徊，这也要和我抢。本王不会遂你意的，待会儿必······”女皇看着两个孩子斗嘴，心中的欢乐洋溢在脸上，看着这样的情景，仿佛很多事情都能抛诸脑后了。
远处守在殿外的宋之看见皇帝原本冷漠的脸上那抹淡笑，终日紧绷的眉心也松了几分。每日里这般多好，已然坐拥一切，当多展欢颜才是。皇宫里就该热闹些。
殿中有这两个冤家，女皇这顿饭吃了许久才结束，原本答应了要陪二人去御膳房各挑一位厨子带回去，可侍中求见，说是有要事上报。没再管二人，议事去了。宋之也一路跟着女皇，身为侍卫，如非特殊情况他不会远离。
只有顾亦空一个人，季徘徊可没有和他逗笑的意思，闭上嘴风卷残云地扒完了碗便说要走。嘱咐主事女官不必送她，将那做蒸三鲜的厨子送至她府上便可。
碗筷还没放稳便离开位子，“王爷，徘徊今日还未巡视大营，便不奉陪了，告辞。”挥一挥衣袖，离开了。
“唉，你这女人！”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季徘徊就只剩下一道残影。看她走了，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方才他话还没说完呢。聊到的西境他熟啊，苗疆他也去过。下次吧，下次一定要季徘徊听听他都去过多少地方，看了多少她没见过的东西。
说是去巡营，实际只是为自己找的借口开溜罢了。面对女皇她还挺乐意，但是每每顾亦空盯着她便别扭的很。还不如回家睡觉去。
今日晨起来练罢武又赶去上朝，着实累了点，她一个将军，像这种太平盛世就该整日吃喝玩乐才对啊。美滋滋地跨上马回家去，今晚那厨子就该来了，晚上吃些什么好呢。
李确身在官署，李栖坐在他身旁，目光沉重，想开口却一再说不出话来，这要怎么开口？
节哀，你喜欢的姑娘是咱们妹妹，再继续可就是乱来，爹娘会被气死的！
不行不行，太直接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也不行，太土了。
改天兄长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还是不行，这样显得自己是个轻浮浪子。
冥思苦想了半晌，李栖还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兄长，今日你在我这里坐了大半日，究竟是想说什么。”
李确先开了口，云淡风轻，不见半点异样。笔下不停，仍写着公文，这文前几日便该发到各县乡去了，只是手下人一直未想好如何写，迟迟没能完成。于是顺理成章的被安排给了最年轻的一个。
“弟弟啊，现下，你是怎么想的。”李栖还是先小心翼翼地试探一番。
“什么如何想，兄长是不是糊涂了，究竟是在问些什么，我不明白。”
“在哥哥面前，不必如此。”李栖一脸痛心。他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爱装傻，什么都不愿意吐露
“亲兄弟之间，我还能如何。做哥哥的只能心疼你啊。”
“莫名其妙”，李确实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今日奇奇怪怪的，捉摸不透。
这下李栖是傻了，这是什么情况，昨晚的事难道他都忘了？“昨晚我和你说的季徘徊·······”
“徘徊，她怎么了？”李确手上笔未停，漫不经心问。
“你真不记得了我的弟弟！不会是吓傻了吧。昨晚我和你说徘徊是你我同胞亲妹妹啊！”最后这句压低了声音，生怕有人听了去。
李确抬头盯着神经兮兮的李栖，没有半分波动地说，“我不相信。”
李栖愕然，昨晚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自己可都一五一十讲清楚了。复而气急败坏指着他，“我说李确，这是你说不信就不信的事吗，这是母亲追查了两个月的事。人证物证俱在，已是板上钉钉，你还要自欺欺人吗？及时放手吧，别再傻了。再继续下去你要如何收场！”
顿了顿，再开口，十分痛心“你又让徘徊如何是好，罔顾纲常而不自知。”
墨迹晕染在纸上，方才写好的的文书被弄得一团乌黑，“够了！别再说了！”李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了一般，痛的无法忍受。一把推下桌上那盆红艳艳的海棠，缓缓吐出一口气，两手用力地握住桌沿，再次开口道
“我说了不信。二十年前的旧事，若有证据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母亲若是错了，难道你要我一辈子都痛失所爱，活在爱上自己妹妹的痛苦之中吗李栖！你有没有想过我！”
李确双目通红好似魔怔一般紧紧盯着他，一向温和的人此刻吼出这番话，半点不像从前的样子。
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肩，缓和情绪喏喏安抚他，“阿，阿确呀，哥哥也不是想逼你。只是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再去查。为兄也会去再了解清楚的，可你心中还是······”要做好这个准备啊。
毕竟现在看来这可能性也太大了。没有一个人希望是此结局，身份尴尬不说还是李确心爱的女子，这让他情何以堪。幸好母亲父亲还不知李确的心思，否则·····
叹了口气，李栖沉重地推开门，老旧的木门嘎吱一声关上，李确也瘫坐在椅子上重重喘着粗气。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不是说亲人之间都该有什么该死的感应，遇上就会感受到亲缘的羁绊。
他守了她这么多年，等了她这么多年，决不能是这样的结局。收拾收拾情绪重新回到那副安然模样，写完了公文李确到玉楼取了早上定好的糕点，直奔季府而去。
旁近屋子的官吏们见他出了府衙，都松了一口气，放下刚刚提起了的心。看来这传言也不真实嘛，说是忠国公府兄弟二人感情极好，可今日这世子一来找弟弟便吵的这么凶。
刚才听到什么“母亲，你啊，我啊”的，看来李侍郎是对家中有怨言的。也是，兄弟两个谁也不差，就是他迟生两年，世子之位与他无关，对他也诸多限制，心中不平也是正常。侍郎一向性子极好，这两年很少见他对谁冷眼，今日还真吓了他一跳，差点怀疑这是被谁给掉包了。
季府中，李确来后，季徘徊就被小丫头从榻上薅了出来。
“徘徊，先尝尝红豆酥好不好，我觉得这个应该最好吃。”
季徘徊扒拉两下盘子中的糕点“这不是只有一种吗”
“呃，许是今天伙计拿错了，只有这一种。下次我一定仔细些。”李确本来要说的话顿住了，向她解释。
复而结结巴巴地开口“幸好今天有的是红豆酥，我母亲说这个最好吃。”
“我也挺喜欢的，挺巧的。”
季徘徊随口一句话戳中了李确，面色一下子就变白了，“那，是挺巧。红豆相思，徘徊是要日日想着我的。”
噗嗤一笑，实在受不了这男人的傻样“你整日里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好似我要跑了，不管你似的。”
若是前一天，他当然不怕。可今日他又不敢确定了，世事变幻无常，昨日如何甜蜜，今天就有多苦涩。徘徊但凡知道一点，可还会对他笑脸相迎？
苦笑着解释“我可不是要怕你跑了。京城好儿郎众多，若是你碰上哪个，要甩了我，我可都没地方哭呢。所以你可要吾日三省吾身，想李确否，爱李确否，更爱李确否？”
“油嘴滑舌，从前我怎么没发现。”
“徘徊不愿说，我却愿意。我日日想你念你更爱你，你不晓得。”强行将双眼与她交汇，“我盼你晓得，可能依我？”
他这般和自己插科打诨，口中的红豆酥都快没工夫吃了。“依你依你，都依你。今日这嘴和抹了蜜似的。怎么这么甜呀！”见他不依不饶欲再张嘴，伏在他膝上一把捂住，不许再说。
握住她的手，满眼都是她“因为我是你的了，当然要讨好我未来的夫人，否则她不爱我了怎么办？”用手指蹭掉她脸上的碎屑，向下揽住她的另一只手，两人相互依偎都洋溢着甜蜜的笑意，只是藏匿在最深处的仍旧是比之方才一分不少的恐惧。
怎叹千般花好月圆，也只得空遗去。今朝笑，明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