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变故
火光下他的手白皙有力，此刻正细心打着结，千绪歪了歪头，总觉这伤手虽弱却透着股倔强的悠闲。
一切安静下来，千绪没敢抬头看他的脸色，伸手去拉衣服，无奈破地不成样子，这表明闻上很生气。她暗叹了口气，向后倚了石壁，开口解释道：“抓到个细作可不容易，眼下金旸被废的消息不能让他们带出去，不然要坏了大事。”
“若再有第三人呢？”
“哪有这么……”她噤了声。可即便有，她也会尽力去搏，世事不凑巧的多了，她只作当下最该做的。
“不怕死？”
千绪抬眸望他，并不是无言反驳，却是不愿。火光映亮他半边容颜，半明半暗，恍惚难辨。分明担心，却又极为冷漠，她分明察觉闻上心下的复杂，徒然有些心疼。她眼眶发热，道：“世事难测，我最想要的或许是同你在一起，可既遇上这一切，我便没法不管。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思才会放任我如此，也明白你担心我受伤所以生气，可你又因明白而不去多言……我不愿你这样，也不会抛下这一切，我难过的是我无法让你开心，我本也是代你的位置，如此做便是不想见你受伤……怎么办呢，大概是因你太善解人意了，我……”
闻上知晓她一向通透，却未想到她此时说出这番话来。他的确明白，所以从未多言，只是每每见她受伤而无法不动容，他不是不能将千绪带走，甚至即便她死了也能将她复活，但那终究会改变些什么，他不愿如此。亦是此时，闻上才明白熙候当初的心思，明白为何熙候到最后还在顺着千绪。
他曾以为只抹去千绪些许记忆不算改变她的意志，更无任何妨碍，却此时才发现，他不舍得让千绪缺失一丝一毫，所以即便遇到那个曾经挑断她手筋脚筋之人，他也会让千绪以自己该有的方式去解决，那是她的意愿。
至于千绪或许最想探寻的真相，既然千绪这一世暂时为他放下，他便予她一世相守，亦或是他趁机与她相守。可若日后，他会帮她去寻吗？
这厢闻上还在出神，那厢千绪却是有些丧，丧完又是慌。突然，她拉起他一只手，蓦然半跪起身，微仰面去吻他的唇。
闻上本是垂首，此刻见她仰头吻来，只见她双眸轻合，白皙的肌肤上睫毛轻颤。
她突然不愿闻上回答了，不愿他思索！事已至此，日后也会继续，她甚至不许闻上反驳，更不准生气，只要陪着她，也必须陪着她！她想，或许是她霸道了，但那又如何？
膝盖被地上碎石硌地生疼，伤口也隐隐作痛，千绪不得已结束一吻，倚着石壁就那般平静地瞧着他，眼底却不掩对他的占有。
闻上睁开双眸，四目相对的一瞬，不由被她眼中的霸道弄得哭笑不得。何时起，他竟成了被迫的一方。
但，他无法拒绝。
跳跃的火焰被山石半掩，山洞深处是一块隐秘所在，此时闻上解下衣衫铺地，将她轻轻放下。微光中，他们的肌肤泛着柔和光泽，热忱坦诚。
雨瀑使一切安静了下来，静得千绪能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她看着应她一切要求的男子，在他俯身的瞬间主动支起头吻了过去，她真是爱极了闻上！察觉这个念头时，她欢喜地浑身一震，又生出些忧虑。
闻上又怎会不知她的情义，他愿予千绪肉体之欢的另一点便是：他愿给千绪凡人之躯的极尽欢愉，因为千绪总会比他更沉溺，这一点令他欢喜。
情志浓烈，无尽纠缠，相扣的十指蓦然紧握。
“闻上——”她唤道。能感受到闻上对她的情义，似乎极为深沉。情动中，她张口在他肩膀咬了下去，呢喃道：“我绝不会放开你，永生永世！”
“好。”勾唇一笑间，颠倒众生。
后半夜，雨声渐小，闻上瞧一眼怀中熟睡的面容，拿衣衫裹紧了她，消失于原地。
清晨，千绪睁开眼便见熟悉的房间，侧头见肩上已换为洁白的纱布，勾唇笑起。
梳洗完，她坐在铜镜前瞧着再熟悉不过的人影，如今她作男子装扮，便没有过多装扮，只是眉毛要画英气些，但也不能太过，不然衬不住。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便见闻上踏进门来。
“醒了。”闻上走至她身后。
她点点头，瞧一眼镜中的自己，又瞧一眼镜中的闻上，笑道：“你说，我这副样貌出去，是不是也能引得许多姑娘青睐？”
“大概不如我多。”
千绪噗地笑了，一手支头，望着镜中的闻上，姿容一贯高贵。她半带欣赏半带玩味，道：“是啊，毕竟连我都喜欢，怕是连喜欢我的姑娘见了你也会倒戈。”
闻上懒懒眨了眨眼，直盯得她疑惑，走去一旁落座，道：“别用那副表情看着我。”
“什么？”她疑惑，自己方才什么表情？那是见了尤物的表情，不由忍着笑，“那是欣赏，是赞赏！”而后起身走近他，微弯下腰，与他视线平行，瞧着他完美疏傲的神情，道：“我也无甚经验，若是做了什么令你不悦之事，你可要告诉我，我会改的。”说完绽开笑意，蓦然向他吻去，闻上那一瞬的错愕令她颇为得意，随即转身跑去，留下一句：“我去处理昨晚的事。”
闻上回头，瞧着那道身影消失的门口。
城墙之上，千绪负手而立，远望曾经的战场依稀还能看到血迹，其中少不了她的贡献。伸出手低头瞧了瞧，已然磨出了薄茧。曾经的她的确不忍射杀一只兔子吧，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脚步声传来，她看向来人，玄衣一贯的威崇，高傲绝尘，风吹动他的发丝，在身前活泼摇曳。她目不转睛地瞧着，似要将他刻进眼里。
闻上看到她眼中的专注，那里方才闪过她对风聃的势在必得，他侧头望去，纵是危厦将倾，也还有五十余年的国运。
千绪对他站得位置不满，大踏步至他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身前。
“怎么了？”声调没来由地温柔。
她没答话。
闻上抚了抚她的头，道：“是我这亲卫做得不合格，日后再不会让你受伤。”
腰间她的手紧了紧，道：“好。”
“若此次灭不了风聃，我们下次再来。”
她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闭眸应着：“好。”
半年后，屈国占领风聃北部六座城池，势如破竹。
腊月，在风聃金氏一族强势踏进当地亲王府时，丰延军自屏山和崤山两处入关，所向睥睨。
翌年五月，屈国已占领流江以北的半数城池。
……
六月。
蛮族听闻丰延国与风聃国开战后，本已溃散的心果然死灰复燃。
阿更自帐外走来，道：“主子，隐国那边已做好安排。”既要伐风聃，蛮族这个隐患怎能不排除。
“嗯。”祁叶尘抬眸，道：“此次你带兵，我去敌后。”
阿更一愣，“您还需去敌后吗？”
“嗯。”祁叶尘应得随意，态度却是非去不可。
阿更虽疑惑，却说不得什么。在主子受伤期间，为了迷惑蛮族，一直都是他代其作战，他毫不怀疑主子必是做好了周全准备才会离去，却实在想不通他离开的理由，难不成还有别的计划？譬如对蛮族前后夹击？譬如对隐国结交的诚意再做确认？他只能这样为自己释疑，却仍道：“您的伤……”
“早已无碍。”见阿更一脸纠结，他道：“不必担心，此番我会绕道前往。”
绕道，便是绕隐国吧。阿更似乎明白了，主子真正是想去的是隐国吧？毕竟主子当初也是自隐国边境被救回，醒来时还特意询问当时可有何人。难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好歹阿更知晓主子的为人，不会拿一国大事开玩笑，不然他怕是要来个死谏。
十月，新月如钩，漆黑的大地之上缓缓冒出黑色雾霭，弥漫在多个国家。
半月后，瘟疫出，各国无一幸免，所幸各国均只有几城百姓感染，其国君也只当是寻常瘟疫。
冬月，风聃国内遍布烽火，相比北部百姓的民不聊生，流江以南颇为平和，大小街巷流传着丰延军师的仁义。
清晨，城中一宅院内，红梅噙露半含苞。
树旁，千绪一袭明紫劲装在武着剑，身姿轻盈敏捷，招式圆融凌厉，远看翩然若舞，实则招招利落致命，寻常人很难相信她这般轻盈的剑式竟有这般霸道的剑气。
房内，闻上站在窗边看去，千绪的身姿尽落眼中，那般明艳肆意的装扮很衬她。
一旁，崔由静立，看一眼院中的女子，似乎较前次见她有了很大不同，是气势吗？一个凡人不该有这等气势，那清冽平稳的气息较满园花木更甚。
关上窗，闻上于书案后落座。
“此事，山神可知？”闻上终于开口。
崔由摇头，道：“此事只有属下知。正因您当初的吩咐，属下甚至连他们入轮回时也去瞧了许久，并未发现丝毫不妥，不料竟在此时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