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各怀心思
温润的唇轻覆而来,清冽馨香,辗转若离,继而变为吮噬,轻易引人沉沦的危险。
千绪只觉身体虚幻沉浮,仿佛化入他眼眸中的旋涡,清晰可见是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在桐树下与自己亲昵。略弯的身,微歪的头,似乎承她而来。心下似绽开万千繁花,纷纷向着闻上而开,她闭上双眸感受他亲率而来的缠绵。
那一刻,闻上笑了,他甚至发现千绪在隐隐冲破某种限制,周身泛出了些微光泽,而这实是感念他情义的回应,如此之深。
当初熙候虽通过祁叶尘查得千绪,却最多查到了西天梵境时,此前一切仍与不周山相关,若继续深查必要受山神阻挡。他本也不必非去一探究竟,可他见到了那时的千绪——一个方将化为人形的灵体,甚至面容还不甚清晰,他便知千绪已是独立存在,可正是这样的千绪,后来为何下凡受难?为何每每通过千绪仍能看到山神和那场战争?千绪与山神的渊源究竟为何?就在他因着好奇进一步查探时却惊了。因着更深一层的缘故,他的查探不会很快引起山神警觉,他明白这一点,甚至只要及时收手便可做到毫无痕迹。可自他看到那一角始便无法停下,纵然他知晓再不走很可能会命丧其中。他查了下去,最后差点葬身幻境之中,他果真从未低估山神的修为。
熙候曾对他道:“我无法阻挡你,但这个真相你必不会费心去查,可正是这最后一步,便与先前千差万别。现在的阿绪无力左右此事,所以还请你不要告诉她丝毫。”
他对熙候的决断不予置评,至少此时并无碍于他对千绪的已有打算,只道:“这于她可不公平。”若千绪生来便是‘恶果’,其‘果’本身何其无辜?
“可如今谁又能如何?”言罢一怔,熙候再看想他时眼神不明,良久,道:“她一世的时间,我已承诺过她。”
那时熙候的眼神很复杂,更多的他却懒得分辨,只道:“好。”
只是不告诉千绪,并不意味着不能做其他,且,只要千绪继续轮回便不会对前世知晓得明白,当然,纵是知晓也无碍,因为有他冥王在,所以千绪的本体也不必继续受制。
他所言改变千绪的体质,其实是解那部分禁锢——对千绪本体的禁锢,那个自西天梵境而来时的纯善本体。人之善恶本如山之阴阳,岂能强硬劈开?熙候只道千绪与不周山有关所以才受山神阻挡,但他细想并非如此。千绪既已独立存在,如此便只意味着其本体仍未成熟,所以才同不周山联系至深。但这等程度的灵体其实很脆弱,既未成熟便无有元神分离,仅有灵体而已,西天强行压制她一部分,几乎意味着要将她剥离。难得千绪安稳至今,他既护了自然要护到底,让她真正的成长、成形,却也不可操之过急,所以他才另给千绪下了层禁制,在禁制之内由千绪成长安稳。
可到这一步时,闻上却刻意忽略了,他想护便护了,何必顾什么急缓之分。况且,即便千绪归位又有多少修为?他何须在凡人身上下一层禁制?再者,西天业已压制她所有‘恶’,后来的千绪又有何不能‘光明正大’?
只是闻上不知,他没来由地是想图一个心安,至于在担心什么,他不曾想。
九重天之上祥云漫布,金阙遍立,一片祥光笼罩。
忽的,远处金光乍现,扶桑树上一金乌缓缓升腾而去,凡间日始升。
树下一方磐石,石上一位白胡子仙者端坐,望着远处云海翻腾,渐而空灵清透。
他是这扶桑树的守护神,这景色他已默默看了千余年,而直到这扶桑树化出树灵,他才终于有了交流的同伴。想这扶桑树灵难化,且此等极阳之境的灵无法在旁处久居,所以总要回来的,意即他再也不会孤独,一想到此,他便喜滋滋的。只是不料这树灵并不按他的认知发展,反而时常外出晃悠,此番回来更是受了重伤。
老者望着远处,半叹道:“你便是不喜陪我这老者,也莫要在外面伤成这副德行再回来。”未等来答话,老者也没再问。
良久,扶桑树干泛出光泽,其中隐约显出一道身形,正是熙候。他闭眸静坐,洁白光晕环绕周身,“劳您挂念了,我并无碍,只是离开久了回来歇一歇,晚些还要离开。”
老者翻了翻白眼,道:“你那是伤的还是累的,我能瞧不出?咱爷俩认识多久了,还想诓我?”
熙候浅笑了笑,未答话。
“还是为她?”
“是……但与先前不同。”先前他更多是为一己心思。
老者无奈叹了口气,道:“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昭方》……”提个头又懒得再说下去,又道:“她来寻过你。”
熙候一怔,猛然睁开双眸,“何时?”
“自打那事之后,是她第一次来罢。”回头见熙候一脸温柔笑意,老者提醒道:“我懂你的心思,所以才告诉你,宽慰一下你那苦瓜脸,却不想你送命。我不知你查到了什么,要做些什么,但她的事,绝非你管得了的。”
熙候默了默,道:“我明白。”随即感激一笑,“多谢您!带伤上阵并不明智,我懂得。”
风沙漫天,旌旗紧崩愈裂,浩浩荡荡的军队朝着蛮族进发,这日,他们行将一日方才找了处山岗休憩。
主帅营帐内,祁叶尘银色铠甲披身,瞧着面前的地形图略有所思。
各位副将屏息而待,其中一位将军顺着祁叶尘的手势,点了点头。
“此处地势辽阔,慎防敌军偷袭,各营留守一半警戒。今夜风大,防火,派百名轻骑潜去西南方警卫,倘有偷袭,放他们进来,围剿。”祁叶尘神色冷肃。
“是!”
“今夜我和左右副将来守,其余人等好好休息。”
“是!”
众人走后,阿更自帐外赶来,道:“王爷,您放心休息,我来守着。”
“不必。”祁叶尘靠着椅背,闭眸捏了捏山根。
阿更知晓他的脾气便不再劝,只是陪他一起守着。突闻账外声争论声,阿更瞧一眼祁叶尘赶紧向外走去。
营帐外,乐仪身着宫装提着食盒,身后跟着两名侍女。乐仪阿更出现,知晓他是祁叶尘身边的亲卫,上前道:“我只是来给他送些吃的,听说他三日未用饭了,这是我亲手做的。”
阿更面色冷漠,道:“公主当知这是军营,您跟来已是特例,莫要叫将军难做。”
乐仪握了握拳,将吃食塞给他,道:“我自是明白,但一军之主若饿出个好歹,可不止关系到他自己的身子。”言罢转身离开。
直至几人背影消失,阿更面色冷漠如常。他常伴祁叶尘左右,见过这公主多次,也算知晓些,其在人前虽温婉知礼却透出高高在上,倨傲、任性、自视甚高,毕竟端坐公主的地位,倒也不难理解,无奈她再得众人捧,可自己的主子不吃这套。乐仪因嫉恨而搞得许多动作,他可最清楚,却着实没想到乐仪会为了主子能放下锦衣玉食追到这军营里来。他对这一切懒予置评,只知主子心里有人了,极重要的人。
他头一次知晓那位女子的存在是在多年前主子逃婚前往战场时,那一次主子冒险带兵深入敌后,而后失去了踪迹,待他终于带领援兵寻到时,主子已苦战了三日夜。
偌大的战场只余一面破烂的旌旗树立,他颤颤巍巍地在死人堆里大喊着寻找,而主子的爬出血坑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以娶她了。”
那一战,祁叶尘独自率兵三千,深入后方歼敌一万,的确为胜利加快了脚步。后来他忍不住问主子为何如此冒险,境况分明未到此种地步,对方却只道:“要快些,我在赌。”
后来他才知主子所言的快并非指战事尽快结束,而是不能让那女子等太久。
转身进营帐,阿更犹豫了下,将食盒放在了外面案几上。主子又不傻,当然不是三天没吃饭。“主子,您一天未用饭了,要不要吃点?”
“方才用过了。”祁叶尘闭眸答。
阿更点头,主子自是一贯拎得清。
“别再让本王听见她一丝一毫的动静。”极平静的声音传来,阿更明白,这声音意味着即便对方的公主身份也挡不住的杀意。
“是!”然后,他默默出去把食盒给扔了。
相隔较远的一处营帐内,乐仪翻箱倒柜找适合行军的衣裳,太过繁琐的便剪了去,她既来此便不能白来。“祁叶尘,你身边的女人只能是我!”
那日她在国君面前哭得昏天暗地——自然是装的,终于磨地国君同意了。国君给祁叶尘两个选择,一是娶她,将其放在京城;二是不娶,但要带她出征护她平安。按说这旨意毫无根据,更是老公公私下上门授的意,甚至没打算掏出圣旨以致不好收场。
(众看官:真乃国君‘亲’儿子,都不舍得掏圣旨吓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