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高僧求见
婢女看她骇人的脸色吓得腿软,心里却则颇为奇怪,照昨晚的情形,她觉得以乐仪的脾气该是能将房子砸了。
良久,乐仪出声道:“旁人可有说什么?”
“国君只道您喝醉了酒,众人并未说什么。”
“国师呢?”
“国师亦未说什么,想必也知晓您喝醉了。”
“下去吧。”一想到昨晚当着国师的面被侍卫拖走,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等。”
宫女躬身静候。
“是父皇命侍卫上来的吗?”怎么,宫女还不够?
“初时是国君,可您……不愿走,然后国师来了,再次命人……”
“下去”乐仪蓦然打断。她恨不得杀了千绪,若非千绪怎会导致这一切。“来人!”
近日,千绪愈发睡得不安稳,晚间梦魇频繁,身上却似压了千斤担,动弹不得。
朦胧中,无数黑色身影自房门闯入,气势汹汹地冲她走来。她将金光咒背了十遍,方可动弹,而冷汗早已浸湿被褥。
拿起枕边的辟邪符咒,千绪紧握了握,“已经如此无用了吗?”
这日,宫里又派人来明王府,倒非强制召令,而是诚邀明王府参加宫宴。问其原由,道是某处战事大捷,将军回京复命,国君高兴便行宫宴。
千绪觉得此事不大好,旁人巴不得被国君记挂,可她明王府最需清净。
来人似乎瞧出她不情愿,推心置腹道:“自打您上次进了宫,国君及众大臣都等深觉不该遗忘明王这等功臣,明王虽不便,可王妃您还能活络活络感情呐!”
现实即是规矩,明王府尚在天子脚下,她便得依现实行事,看来日怕是不好推脱了。
“劳烦了,届时我会去的。”她礼节周到。
来人喜滋滋的走了,心想:“为国为民,为了大团结,国师好提议啊!”
翌日。
千绪装扮完毕,刚踏出房门,侍卫来报:“然空僧人在门外求见!”
“又来?”顿了顿,“请他去厅堂等候。”言罢转身离开。
庭中,那道身影正在拭剑,青色衬得他清俊绝伦。是青色!
端详半刻,千绪走上前去,道:“这次,衣柜里只余青色吗?”
对方答:“是。”
千绪坐于他一侧,随即转身趴在桌案,支手撑腮瞧着他,道:“我承认你穿什么颜色都极为好看,都别有一番风味,可你若被迫穿某一种,我便先不答应了。你说,你喜欢哪个颜色?”
“并无喜好。”
“嗯……话不错。”她点头,“若今日衣柜里不止有青色,你会穿哪件?”
“有什么?”
千绪一愣,想了想,道:“赤色,绯色,银白,湛蓝。”
对方没答话,继续拭剑。
“嗳、你!”千绪坐直了身子,“是不会答,还是没有喜欢的?”
仍是没有回答。
直至对方拭完剑,收入剑鞘。起身,负手而立,静静瞧着她。
风吹来,墨发自背后飞至身前,青衫映着葳蕤的景色荡漾,真一副活泼的神仙画卷。幽深的双眸不经意抬起,复落向她。
“还会这样眨眼!”千绪心中感叹,只觉他比真人还真。然后,只见对方走向自己,愈发走近。咫尺间,她感到脑袋被轻碰了碰,她雷化当场。
直至,对方随手扔下一片树叶——自她头上拿的。那动作像是侍卫护主,随手扔下敌人偷袭不成的暗器。
千绪一腔五味杂陈,回过神来,起身道:“回房吧,府上来外人了,我不想他看到你。倘若发生什么事,你也不要出来。”
“何人?”
“不善之人。”随即轻笑,“赫赫有名的高僧,我竟言他‘不善’。”
大堂之中,然空闭眸静坐。
“高僧久等了。”千绪满面肆意明媚,明紫华服优雅尊贵。
然空起身合十看着来人,道一句:“王妃金安。”
“不知高僧到访所为何事?”千绪错身走过,径直落座。她知道,自她出现,然空从未停止打量,满是冷漠的探究。
她不知接下来然空会如此直白,直白得令人胆颤。
然空道:“不瞒王妃,贫僧听闻些碎言,便有意前来拜访。今日一见……王妃确无姻缘,哪怕到了今日。”双眸似乎看穿了一切。
拂尘观。
似血残阳映得姻缘树愈发夺目,引人深陷的绝艳。
树下,祁叶尘望着飘扬的红绸,不知几世的积累。
“可是要求姻缘?”云一道长走来,坐于石桌旁。
“道长,许久不见。”祁叶尘走来,手中红绸未染墨迹。
“许久了,你还在执着?”
“我若求姻缘……”
良久,云一未等到他的下文,开口问:“她叫什么名字?”
“阿绪、千绪。”祁叶尘眸中一亮。
云一怔了怔,是她!却道:“那位公主也对你这般执着。”
“她向来与我无关。”祁叶尘面色冷漠。
“你二人的确无果。”
“那我与阿绪……”
云一道长以剑指点祁叶尘的眉心,片刻后收回手,疑道:“为何、你此世这般执着?”终是叹了口气。
“高僧果真不同寻常,不仅喜闻长舌妇的闲言碎语,更有闲情逸致来我这求证。不知高僧听了些什么?”千绪仍是浅笑。
“碰巧听闻罢了,今日一见,果真与王妃有缘。”
“既然高僧说有缘,想必是有缘,我等常人真是没底气与高僧杠这一点。”顿了顿,她道:“只是我与明王的婚事,想是高僧未曾观礼,所以质疑我明王妃的身份是假的?”
“王妃误会了……”
“想来我也是误会。”千绪蓦然打断,“实话说,我与明王并未行房事,算不得真夫妻,若说至今无姻缘也过得去,可高僧特意前来拆穿是何道理?”
然空一怔,愣是语塞一瞬,“王妃误会了!”
“来人,送客!”千绪拂袖而起。
“王妃的确误会了,贫僧所言并非……”声音逐渐远去。
千绪舒了口气,她当然知道然空所言并非如此,不过是故意混淆罢了。她不知然空发现了什么,但其初来便敢直言至此,她只能先发制人——撕破脸。
但这种程度的撕破脸,怎能阻挡得了高僧的脚步?哪怕一日。
翌日一早,侍卫来报:“然空在门外等候。”
“不必理会。”
而后,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随他去。”
却不料,侍卫提醒道:“宫宴便是今日了,王妃若不愿见他,可是要走后门?”
她倒是真忘了,得,后门就后门。
转身去了书房,窗子随意的打开,清晰可见屋内身影。
“白衣,是白衣!”千绪狠狠敲了敲脑门,余光可见墙角处观望的始作俑者——众婢女们。
“你需要开窗透气吗?”房内,千绪颇为无奈。
“不需。”
“又为何多此一举?”
对方瞧她一眼,似静待回答。
不惹尘埃的清冷面容,毕竟无知无觉,可她对此也是很懵圈啊。想了想,道:“我也算杀鸡儆猴过,可她们如今还敢这样做,我只怕她们再伤到你,更何况门外始终有人虎视眈眈。”她真怕然空一激动再翻墙进来。
“赶走。”
“啊?”没料到他还能给建议,“赶走然空不是办法,至于府内人,堂堂明王府若是无一婢女,外人可认为是我善妒,这也没什么。可侍卫们……”不知是否错觉,她觉得若是赶走婢女,侍卫也会出问题,她所在之处不会这般安定。
“如何?”
“若真有问题,我可以将他们全部赶走,但若连看家护院的都没有,你如何安稳?”顿了顿,“算了,我与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也不懂。”
“听得懂。”
千绪懒懒睨他一眼,“你只是听得懂这话的表层意思,却不懂现实中的利害,终究你本不属于凡间。”顿了顿,“除了你和明王府的存在,这一切仍在照常运行,甚至本该加诸于我的更加猖狂……”她倒也可以理解,却不知会走到哪一步。
千绪临走时,不再嘱咐他将门窗关闭,而是唤几名侍卫多加看护。
却不知,在她的视线脱离书房后,门窗霎时关闭,觊觎者无觉不妥。
一匹骏马自官道上驶来,拐个弯直奔明王府而去。
明府门外,阿廖勒紧缰绳,大声道:“明王妃在吗?”
侍卫认得她,道:“王妃不在府中。”
“已经进宫了?这人,竟不等等我。”阿廖努嘴。这才发现不远处立着一位僧人,神色有异。
阿廖略有奇怪,驱马走近侍卫,道:“那僧人有些奇怪。”
侍卫低声道:“正是为了躲他,我们王妃方才走后门离开的,您现在赶还能赶得上。”
“多谢!”
片刻,然空转身离去。
古朴厚重的殿门较别处更为庄严,檀香气隐隐缭绕。
殿门外,乐仪等了两个时辰,宫宴快开始了,她不信等不到国师露面。
远远走来一位宫女,直至乐仪身旁,耳语一番。
“如何奇怪?”乐仪双眸一亮。
“似乎,只有明王妃去寻时,明王才会露面,不然便一直待在房中。”
乐仪轻哼,“哪里奇怪了。”
“明王像是知晓明王妃要来,所以恰好外出。当明王妃走时,明王立即关了门窗。”言罢也是犯嘀咕,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派去的人到底靠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