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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意外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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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冥界

    走过断魂桥的人们神情呆滞,无知无觉,双腿如木偶般整齐行进,去往下一个轮回。

    昏暗荒凉中,蓦然一道灵光闪过,一位锦罗飘逸的金衣女子现身走来,清丽绝美的容颜满是淡漠。在发现不远处走来的壮观情景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眼见几位驱赶魂灵的冥差走近,却好似看不见她一样错身走过。

    “每次来都这样。”她腹诽一句,这次终是闪身拦了众人的去路,道:“尔等看不见我?”

    一冥差迫不得已停下来,答:“看得到。”

    “既看得到,作何视而不见?”

    “阁下修为高深,来去自如,想要我等如何表示?”

    她一楞,“莫不是只因打不过我,便索性不管了?”

    冥差一贯面无表情,道:“阁下也是修行者,来此并非找茬,随了你也无妨。”

    这回答……似乎不无合理,她想了想道:“我听闻你们这炼狱底下关了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冥差难得露出面瘫以外的表情,不快道:“此是我冥界之事,你打听他做什么!”

    她也不知为何,只知有个声音在唤自己,反应过来时便寻到这儿了,而后便时常来此。

    “阿绪——”

    那个声音又来了,她环顾四周,看向了远处的炼狱,猩红热浪涌出地面丈余,无人敢靠近,可想而知底下关的人是何等罪孽深重。

    “会是什么人?”她喃喃出声。

    冥差露出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抬步离开,却又被她轻飘飘一句话拦下,“你若不说,我便打到你们冥王那去问。”

    冥差回头瞧她一眼,神情复杂,却在她转身之前恢复常色,道:“底下关的便是冥王。”

    她的确吃惊,“为何?”冥界炼狱竟关了自家老大冥王?

    良久。

    “因为一位女子。”

    “女子?”她回神,却见冥差早已远去,大声道:“你们冥王是谁?”

    队伍最后几个呆滞的魂灵在她面前走过,她想:下个轮回他们便会完全忘记自己,此时的他们心中会否在想些什么?

    冥差的话依稀回荡在耳边,满是尊崇:“冥王尊姓扶炎,讳……”

    “扶炎、什么?”她皱了皱眉,怪自己出神未能听清,可此姓氏她确定不曾听闻。

    “阿绪——”

    满含叹息的呼唤再次传来,她抬步走向炼狱方向,这个称呼很亲密,声音却很陌生,她想,自己会否也忘记了什么?

    正文

    丰延国,定安十一年。

    今日京城的乾坤街极为热闹,只因那自及笄起便被提亲者踏破门槛、后又被退亲者踏破门槛的千府五小姐——千绪——终于成亲了。

    官道上,迎亲队伍绵延数里,排场之大,引得围观百姓们艳羡地俩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十六人抬华丽喜轿内,千绪抚着狂跳的心,脑中闪过百千种待会儿可能会出的差池,最后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成亲失败,卷铺盖回家。甭管是半路出乱子,还是拜堂后出幺蛾子,总之她无法想象真的成亲会是什么样。

    这心态不是个好现象。

    千绪突然冷静下来,摸了摸座下匕首,她决定待会儿无论出什么乱子都要撑着,便是拼死也要成这个亲。

    一晃一月过去了。

    正因成亲太顺利,千绪总是回想成亲当日的心惊肉跳,导致她一整月未敢出门,就怕这一切是个幻境。期间唯有一事能安抚她,即:观看“夫君”。

    千绪成亲一个月,便在家瞧了“夫君”三十日。

    她观察到“夫君”行事十分规律,每日无非在庭中拭剑、后园浇花、树下看书、书房习字。若有其他行为,通常是为了配合她的加入,根据她的所为作出回应,而所有回应皆是顺应。

    此时,“夫君”正在树荫下看书,他白玉冠束发,墨发随风微扬,一席玄衣盛气凌人,尊雅至极,面容绝美地无可挑剔,任谁见了皆会惊叹一句:凡间怎会有这等气度!

    他的确不是凡人,而是个傀儡,除了皮囊与那本尊一般无二,再无分毫。千绪如此想着。

    “你不会孤苦终老,有人陪你。”

    这是他临走时留给她的话,也算应验,“人”果是个“人”,虽只是人形而已。

    而就在成亲前三日,她几乎接受了自己凄苦终老的命格。

    那日,四哥五哥不知为何又打起来,切磋的利剑准准误伤了她,右臂顿时血如泉涌,两位始作俑者当即吓跑了。

    她一贯没钱,求不了医,只得自个儿上山采药。其实这事她早已习惯,日常的跌打损伤赐了她一位学医之路的授业恩师,不得不说也算收获。

    黄昏时分,山脚下千绪一席白衣被染满绿痕,只因附近的药草被医馆挖得所剩无几,她才打算多采点以备不时之需,以至跑至深山耽搁到现在。

    察觉右臂的疼痛时,发现包扎的麻布已被挣得松散,此时渗出血来。找了块石头坐下,解开绷带是深可见骨的殷红。颤抖着手将药草按上,再一圈圈缠好,系紧的一瞬疼得她流泪。

    突然间,只见阴风呼嚎,雾气压顶,不远处一道白光闪过,似乎坠下了什么东西。

    千绪眨了眨眼,确定那东西是从天而降,好奇驱使她上前,近了才发现竟是一个人,和他周围满地的血迹。

    她犹豫着,终是上前查看,道:“你怎么样?”

    男子闭着双眸,一席玄衣看不出伤在哪,她正为男子寻伤口时,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她抬眸便对上一双深邃凌厉的双眸,也是此时她才注意男子的面容,顿时呆了,心想:世间怎会有这样一张无暇面容?

    而男子在看到她的同时,眼中分明闪过一瞬诧异。

    千绪回神,不自觉屏息道:“我见你受了伤,所以……”男子突然咳出许多血,她急道:“你怎么样?”

    男子勉强坐起身,未答话。

    突闻背后一阵骇人的呼啸,千绪下意识回头看,却见一阵黑风快速旋来,飞沙走石间,她只得背过身,劲风差点将她吹进男子怀里,她勉力撑着地面抵抗。

    “他果然受了伤!”背后传来浑厚的男声,“还敢挑衅吾等,今日便叫你魂飞魄散!”

    千绪见面前男子皱了皱眉,颤抖的双臂压根撑不起身,显然无力应付来者。可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实是一言难尽,只是无论如何,她总不忍在这个当口抛下一个伤者跑路,遂安抚道:“别怕,待会儿我试着看拖住他,你趁机赶紧跑。”言罢,缓缓起身。

    她尽力作出镇定的模样,还想着能否用言语吓跑来者,就像戏本唱的一样,只要气势足,一人可敌万马千军。然,就在她转身看到来者的瞬间,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来者何止百位!

    只见大片黑气缭绕中,那乌压压的一片并不是人,而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

    千绪只觉头皮发麻,单瞧那五人高、八人粗、留着涎水的绿皮巨口怪,她的心便要跳出嗓子眼。她活了一十七年也没见过这种场面,而这一见怕是会要了她的命。然她又镇定惯了,只是忍不住浑身发抖。突然想到死后会结束如今的一切,竟不由平静下来。

    想起身后的男子,千绪扭头看向他,道:“我怕是帮不了你了。”

    “啊——”

    突来几声惨怖的嚎叫,只见众妖突然全体后退,面上满是惊恐,道:“她,是她!”众妖一阵哆嗦,下一瞬尽数消失。

    消失了?千绪许久没反应过来。

    破庙中,千绪欲为男子检查伤口,却见男子周身透着清晰的拒绝,她也不自讨没趣,便将自己为搀他而崩裂的伤口重新包扎一遍,这才抹一把脑门的汗,道:“万幸,捡了条命。”

    男子懒懒抬眸看着她,道:“你不知他们为何离开?”

    千绪也是奇怪,但更奇怪他竟同自己搭话,思索道:“他们似乎在说谁来了?”可当时除了众妖便只有她们二人。能令一众怪物胆颤至此,会是什么人?

    男子并未答话,她自顾起身,才发现天色已暗,不由皱了皱眉,随即面带歉意道:“虽然此时将你一位受伤之人独自抛下不太仁道,但我真的要回家了,你、自己小心些。”

    男子瞧着她,道:“你亦算救了我,有何难处不妨直言。”

    她一怔,摇了摇头,道:“我看你流了不少血,既不让我检查,便自己包扎吧,草药就放那了,明日……”

    男子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可她的话并未说完,“明日”什么?

    千绪一路急赶回家,不知怎的,她发觉今日路程短了不少,可天色早已暗了。就在她打开房门的瞬间,屋内亮起灯烛,那张震怒的面容是她看惯了的。

    “老娘的脸被你丢尽了,难怪嫁不出去,竟是日日厮混的名声瞒着老娘传遍了,看我不打死你!说!还不快说!你到底去哪了?”

    黑夜中皮鞭打在皮肉的声音尤为刺耳,她不曾喊一声,因为她的解释从不被接受。

    再次醒来时,千绪仍躺在地上,大开的房门内铺满刺眼月光,素手被映得愈发白皙。

    破庙中,男子挥散面前的镜像,无甚表情。

    翌日

    千绪还得上山采药,先去得了她娘的批准——毕竟还指着她嫁人,她娘也没打算打死她——找出仅剩的碎银子,出了家门。

    途经医馆时,她咬咬牙终是忍住了,随即租了匹马驶向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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