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温静柔似娇花照水，露更重谁为表予心
街上圣诞气息越来越浓，浓郁到可以让人们不顾严寒，不分白天晚上在外闲逛。大街上总是充斥着人潮。
现在好像只要是个节就有人过，倒不是人们想过，只是店家拿来促销的借口而已。
无节时日，便整出些双11、双12、618等，所谓的购物节。古今中外没有的节日也能随着商家的利欲熏心创造出来，反正就是不掏空钱包绝不罢休。
这日，苏苏终于不用加班，许久没有体验下班高峰，和被熙攘人群包裹的感觉。
地铁来了几趟硬是没挤上去。乘晚班地铁时间长了，挤地铁的技能都生疏了。也罢，先去逛逛，晚些回去也好。
走出地铁站，外面实在冷的寸步难行。大风直往袖口、领口里灌。狂风暴虐地占领了江城一整天，依旧没有偃旗息鼓的态势。
冷还可以忍受，夹杂狂风的冷，苏苏实在承受不起。在被刮到天上，成为明天社会新闻可能性素材之前，赶紧进了路边一家商场。
上次逛街还是林子昂生日在步行街给他挑礼物，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商场来回单曲循环jingelbells，偶尔会来段广告洗洗耳朵。
各种形态不一的圣诞老人，或在窗上，或在店门口，或垂于头顶之上，实在有些惊悚。
看着一旁被吓到大哭的孩子觉得真是可怜。明明没做错事，为何来这圣诞老人头森林体验恐惧。
在所有的圣诞元素中，苏苏最喜欢的是圣诞树。
闪闪发光，整夜不熄灭，缠绕着青松，虽然是假的，但总给人一种不会离开，永远常驻的暖意。就像总是有为自己在黑夜里亮着的一盏灯。
苏苏也想在自己的房子里摆棵圣诞树，可想想“昂贵”的电费，就断了念想。比起有人等的幻觉，还是真金白银更有治愈力。
各种主打款穿在模特身上着实好看。苏苏像是逛艺术馆、美术馆、博物馆一般，远远看着，欣赏大师作品。
反正不上手，不进店，生怕受不了店员的热情，忍不住去试穿，不好意思拒绝，不得不买下，然后肉疼一年之久。
一种习惯久了便会影响认知，不论对与错，反正一句“我习惯了”就可以把错误抹去，好像习惯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
就像苏苏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在商场买衣服，没有哪里有这样的明文规定，反正她从来没买过，也就觉得不可以。
在“参观”完二楼所有女装后，苏苏突然想到，半月后年终奖就到账了，辛苦了一整年为什么不犒赏一下自己？
想到这不自觉地摇头笑着。笑自己妥协于贫穷的习惯，也笑自己终于有了底气。自讽的笑和自满的笑，不管是哪一种，或是两种各半，反正是笑得很开心，很美。
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吸引了苏苏的注意。她一直喜欢浅色系衣服，只是对贫穷的让步，冬天不得不选择耐脏、可以穿很久的深色。
什么时候选择不再从喜好出发，而是以价格为标准？久的忆不起时间，可能从一出生就如此吧。
“小姐，要试一下吗？”
“试一下吧。”
“这件衣服的版型比较宽松，你这么瘦估计得穿加小码，这件小码的你先试试，可以的话我帮您去仓库拿。”
苏苏对着镜子左右摇摆看着。帽上一圈白色毛领衬着肤色愈加白皙可人。虽是宽松版型，隐藏的收腰设计可以在休闲和淑女间来回变换风格。
粉色流光百褶裙从蓝色伙伴换到白色伙伴，愈加显得灵动美艳，像是终于遇到了对的人。
店员小姐姐将腰带收短了一些，蜂腰尽显。
“这个码子也可以呢，穿着很好看。”
止不住的夸赞虽是为了成单，也确实不可否认，是真的好看。
“这件充绒量很高，你摸摸看，很厚实，江城最冷的时候穿绝对够了。”
苏苏没有回话，看着镜中的有些陌生的自己。褪去深沉的颜色，从死气沉沉到生机勃勃，从混沌到轻盈。林子昂会觉得好看吗？
“现在圣诞节满减活动也很划算哦，这件算下来相当于打了六折，当季新品我们很少能做到这个折扣。”
“就要这件了。”
听到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时，苏苏就后悔了。都没有去试试别的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白色羽绒服穿几天就得洗这不是给没有洗衣机的自己找罪受吗？
一系列心理活动下，苏苏已经买了单，拿着购物袋走了出来。难得冲动一次，就这样吧。
年底聚会多，也需要打扮一下。倒不是因为今天下午林子昂打电话约了明晚一起吃晚饭。这样想仿佛好受了些。
“哎呀，苏苏，今天很不一样啊。”
早晨刚到公司，莉姐便看出苏苏今天的不同。灰沉惯了的，突然鲜亮起来确实容易让人眼前一明。
“打扮这么漂亮，晚上有约会呀。”
“没有，就是想换换风格。”
苏苏上班后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是在工作中热情，在生活中隐藏，可以很好的在工作中交流，私下却是一个个陌生而冷漠的个体。
热闹的工作、孤独的生活，也许是高强度的工作耗尽所有能量，也许是生活不像工作付出努力和热情就会有所回报，对于低投资性价比的事情，愿意投入的人自然就少了。
在这种环境中待久了，苏苏也成为环境中和谐的一员。
午饭时间突然一个陌生号码打来。
“喂，你好，哪位？
“喂，苏苏，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了吗？”
“您是哪位？”苏苏一脸疑问。
“我是高高，高洋呀，还记得我吗？”
“高洋！我完全没有听出来，抱歉，我这没有存你的号码。”
“没关系，你在江城吗？”
“是的。”
“那太好了，咱们系今晚有个同学聚会你能来吗？临时通知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正在逐个通知我们班同学。”
“抱歉，今晚我可能要加班。”信手拈来避人耳目之话术。
“年底大家都太忙了，聚会定的很突然，一是怕过段时间大家更忙更难得约，二是咱们的系主任张教授退休了，年前就要去国外跟儿子一起住。所以大家伙才想着聚一下。除了咱们这届还有别的几届同学也来。”
“张教授就退休了吗？太快了！”
“是啊，他教咱们的时候就说已经过了退休时间，这还延了两年，身体实在有点吃不消。苏苏，我把聚会地址发给你，晚上下班早的话就过来坐坐，大家也挺久没见了。”
“好的班长，你发我吧。”
“这声班长叫的我快哭了。”
“你还是和当初一样。”苏苏笑着说。
“把我电话存好，下次可别问我是哪位了。”
“放心，不会了。”
“好！希望晚上可以见到你！再见。”
挂了电话，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又在脑中浮现。那是苏苏人生最美好的年岁。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到大城市，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藏书。第一次走过父母曾经一同走过的路。
要跟林子昂说取消晚上的饭局吗？好像开不了口，毕竟他明天就要去羊城了。
吃完饭再去聚会略坐坐呢？每次和他吃饭聊天都得用去好几个小时，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了。万一林子昂非要一起去怎么办，拒绝或同意好像都不太好。
正在纠结为难之际，林子昂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苏苏，吃午饭了吗？”
“正在吃。”
“晚上我有些紧要的事情，要晚点才能去找你了，你不要等我，先吃饭，等我忙完就跟你联系，好吗？”
“好的。”
“那晚上等我电话。”
“好！”
同学聚会安排在学校附近一家中餐馆，青云厅。苏苏一走进，被眼前的景况吓了一跳，以为误闯了婚宴现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
从席间穿过，苏苏努力找着熟悉的面孔，直到她的名字响起。
“苏苏，苏苏，这边。”
高洋正在左侧靠墙的一桌伸手向苏苏示意。
“还是赶来了呀，不容易。”
高洋说着将苏苏迎入席间，拉开椅子，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好像这个位置是专门为她留的，尽管并不确定苏苏是不是会来。
“咱们班在江城的全到齐了，我们举个杯吧。”
高洋帮苏苏倒好饮料，自己举起酒杯。
毕业还不到两年，怎么觉得大家的脸上都多了些沧桑感，可能别人看自己也是吧。苏苏低头吃着菜，听桌上同学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当年的校园八卦。
和他们这一桌不同，高几届的学姐学长们，一个个衣着光鲜。怀念过去只占据很少一部分聊天内容。
更多的是现在什么股票好，什么房子值得投资，现在干到什么职位，谁谁开了什么公司等等。
若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平凡职员，怕是没有和大家同桌共饮的入场券，尽管当年都是在一个教室听课的。
张教授坐在正中间的一桌。像是宴会上需要出现的冰雕，装点现场气氛，实则并没有具体用途，只不过是担个虚名儿而已，让大家不觉得白来一趟。
热闹聚会下的贫乏，让苏苏没坐一会儿就想离去，只期盼着林子昂可以快点来电话。这好像是第一次苏苏有意识下明确知道自己期盼着林子昂。尽管潜意识无知觉下已经期盼了很多次。
可直到饭局结束苏苏都没有接到来电。
张教授显然已经无力再承担“冰雕”的角色，眼皮子已经快掉到地上。被同学搀扶着起身，和大家告别后，拖着浸满水的脚步走了，地毯上好像还有“冰雕”融化的印记。
张教授离场让一些早就想走的同学按捺不住，纷纷起身，苏苏也在这其中。正巧林子昂的消息也来了，苏苏发了定位，两人约定在学校不远处的街心公园门口见。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苏苏拿起衣服，包包准备离去。
“还早，再坐会儿吧。”高洋挽留到。
“不了，明天还有事。”
“行，那我跟你一起走，正好有事要跟你请教。”
穿过江大校门前的马路，没走多久来到城市主干道。街心公园就在前面不远处。
街道两边的热闹依旧在持续，苏苏心想幸亏昨天买了这件羽绒服，不然晚上在街上走估计要横尸当场。
“苏苏，听说你现在是在策划公司是吗？”
“是的。”
“主要做哪方面的策划？”
“我主要负责房地产行业。”
“那像企业年会，周年庆典这种可以做吗？”
“可以，其实策划的底层逻辑都是相通的，各个领域虽有一些不同，但都是可以做的”
“我最近调到了企业工会，负责公司各种活动组织，你知道我们男生这方面领悟力比较差，也没什么经验，所以想请你指导指导。”
“指导不敢当，你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就行。”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谢谢！”
“言重了，不用谢。”
“你以后是打算在江城定居吗？还回西城吗？”
“应该是定在江城了。”
“那可要早点买房子，现在的房子过几个月就是一个价。”
“一毕业大家都开始聊房子了。”
苏苏有些无奈，现实的拷打谁也逃不过，过几年再聚可能就要聊有几套房了。
“实际问题不得不考虑啊，你们女生还好，我们男生要是没房子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以偏概全了，找的是男朋友又不是房子。”
“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我记得大学那会儿挺多人喜欢你的。”
“记错了吧，哪有什么人喜欢我。”
“那是你不知道，我们男生宿舍经常讨论。”
“玩笑之语岂可当真。”
“别人是不是玩笑之语我不知道，我可不是。”
“什么？”
“苏苏，今天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有些话上大学那会儿我就想跟你说了，只是鼓不起勇气，那时你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也正是因为这种距离感才让你愈发迷人吧。”
苏苏不再说话，突然紧张了起来。高洋接着说：
“现在咱们都留在江城，你说这算不算缘分。如果可以的话，你愿不愿意尝试和我相处看看，我们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苏苏不知所措，她低头走着，不敢看向身边的高洋，心中林子昂的脸怎么越发清晰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没关系，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这很突然，我不着急，你回去可以好好考虑。”
已经快走到街心公园，苏苏不再说话。《如何决绝地拒绝》如果有这门课的话，她一定不及格。
“哥哥，可以给姐姐买束花吗？”
拎着满篮玫瑰花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眼前。高洋像是找到了剧情推动的发射器，苏苏则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多少钱一束？”
“10块钱。”
“我自己买吧。”苏苏说。
“我一个大男人在怎么可能让一位女士自己买花。”
说着高洋已经付了钱，从小女孩手里接过玫瑰花，转手递给苏苏。
“送给你。”
苏苏低头尴尬到无法形容，同时祈祷，林子昂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可就在她伸手接过玫瑰花的一瞬间，一道逼人的寒光从旁边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