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往事如烟

    他只看了这个侄子一眼，就轻蹙起眉峰，心里感到隐隐愧对他。

    顾瓒允打小就皮，看起来没个正形儿，但凡他认准了什么事，又是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就算不了解他和池奚之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有几分感情。但看眼下顾瓒允这幅颓败的样子，显然是受到的打击不小。

    隔着门，顾瓒允淡淡的叫了他一声，转身返回堂内。

    鞭子抽过黑色衬衫印上了歪歪斜斜的几道痕。

    顾二叔脸色骤然一沉，眼里落满了心疼。疾步走到老爷子身前，拉住他握着鞭子的胳膊。

    “爸，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瓒允都三十岁了，还挨你这打，传出去他以后在生意场上要让人轻视的。”

    老爷子活动完筋骨怒气已经消了大半，理智回笼，嘴上却不肯松口，左右扫了几眼，说，“哪里来的人？只要你不出去提，外人又怎么会知道。”

    顾二叔一噎，连扶带拦的让老爷子坐回椅子上，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填了杯茶水。

    老爷子看了他递过来的茶杯，闷哼一声，没去接，怒目睨着他，低声呵斥。

    “要不是你当年鬼迷了心窍似的，为了那个女人非得跟家里耍横犯浑，还偷偷跟她生了个孩子，能有现在的事吗。你自己做的孽，如今都报应在了孩子们的身上。”

    他越说气息越重，最后指着儿子的那根手指在半空中发狠似的戳了两下后一甩手又无力地收了回来。

    顾二叔只能始终举着茶杯，陪笑脸，让老爷子尽快消气，事情早日化小。

    折腾了大半天，老爷子也确实没了什么精气神儿，勉强支着身子正襟危坐，神情缓和下来，问了李淑仪母女的情况。

    顾二叔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起码这几天池奚是他女儿这件事要咬死了，其他的实话实说，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当年他从酒店出来，在他和李淑仪一起生活的出租房里等到了很晚，才见人回来。

    李淑仪一进家门神情萎靡，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愣了好一会。

    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和最爱的女人一起在床上的画面，他用残存的理智强压下怒火，最后摔门而出，回了老宅。

    之后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没再回去过，也没再见过李淑仪。

    老爷子看见最疼爱的小儿子回来倒是舒心了不少，很快就给他定下了现在的这门亲事。

    一开始，他仍旧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回了他和李淑仪共同生活过的那间狭小的一居室，去了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房东说原租户榜上了一个有钱人，被一辆豪车接去了大房子里了。

    顾二叔最后的一丝希望瞬间化为泡影，心灰意冷地在楼道里冰冷的台阶上坐了大半天。

    天黑了才开车回了老宅，到家后就跟老爷子说同意了和顾二婶的婚事。

    顾二婶之前对顾二叔一见钟情，奈何他当时的心思都在自己谈的女朋友身上。

    二人婚礼当天，他时隔三个月再一次见到了昔日最好的兄弟贾天华。

    贾天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不是道喜，而是向他打听李淑仪的下落。

    顾二叔懵了片刻，一直以为李淑仪是跟他走了，两人背叛了自己。

    他心里有气，所以这段时间贾天华多次约他见面都被拒绝了，如今看来是另有隐情。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当时在酒店看到的就是不存在的，无论如何李淑仪和贾天华之间都是真实发生了的。

    直到婚礼之后的一段时间。

    他偶然间得知关于李淑仪发生的一切都是顾二婶和他家老爷子提前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促成两家的联姻。

    他和贾天华四下打听寻找李淑仪的下落，没过多久，派出去的人查到了消息说，李淑仪去了邻省的一座小县城，找了一家餐馆当洗碗工，结果突发火灾，她和一个伙计被困在了厨房里活活烧死了。

    直到多年后，李淑仪被池奚接到了海城治病，正赶上顾二叔去医院慰问烈士家属，撞见了刚做完检查的母女二人。

    李淑仪最开始对他的态度很抗拒，随着他去医院的次数多了，才慢慢平复了许多，愿意说起一些这些年发生的事。

    当年她和贾天华在酒店的那次确是被人算计了，之后顾二叔又直接回了老宅，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也不想牵连贾天华，就独自离开了。

    平泉饭店的那场火，也是另有蹊跷。

    她怀疑是顾家老爷子不放心她的存在，想赶尽杀绝，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所幸，饭店还有个不算大的铁皮暗门，平时一直都是锁住的，正好当日厨房里和她一同被困的那名伙计，兜里装了钥匙，这才让两人最后逃出了火海。

    在那之后，李淑仪在那名伙计的帮助下，躲去了他老家的小镇子上，两人合伙支了个移动的小吃摊。

    每天一早伙计蹬着三轮车，李淑仪坐在车斗里去不同的集市上摆摊儿卖炸串。

    池奚老家有个很出名的特色小吃，炸烧饼夹串。

    自从她记事起，就经常和李淑仪两人坐在池父的车斗里，趁夫妻俩忙起来顾不上的时候，就从滤油板上，顺两支炸好的淀粉肠蹲到墙角去吃。

    后来，来了海城，她就再没吃过老家的味道。

    顾二叔将李淑仪母女的情况娓娓道来，边说边观察着老爷子的神色，见他脸上无波无澜，末了才敢小声抱怨一句。

    “当初要不是您非容不下她们母女，淑仪也不会带着孩子一走了之这么多年，这些年我愧对她们啊。”

    老爷子一听，怒火顿时就上来了。

    “你这是在赖我？我不让你们在一起有什么错？她能带给我们顾家什么，能带给你什么？”

    顾二叔眼见刚顺下去的火气又被自己的两句话点了起来，自然是不跟老爷子掰扯，先把人哄住再说。

    他年轻时候的脾气和顾瓒允很像，滑不溜手，还很倔。

    只是自从感情上受挫，加之后来逐渐被老爷子的强势磨平了棱角。

    老爷子被哄顺了气，才平淡地说，“当年我也只是让她离开你，并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吧，你自己处理不好你们的关系，还敢怪到你老子的头上了。”

    顾二叔闻言，愕然，再看老爷子说话时的神情，不像说谎，也没必要在小辈面前说假话。

    觉得事有蹊跷，但他也没再深问，怕打草惊蛇，也怕引起老爷子不快。

    顾瓒允站在二人面前，同样也是一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