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妈妈助你一臂之力
尹舒骏去世以来，尹文博还是头一次在回家的时候能见到沈晓娟在他房间等着他。
母子见面，却只如几天没见的熟人甲一般，沈晓娟抄起手倚在门边，尹文博也只是嘻哈式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久没见你在家等我了哦。”尹文博推开房间门，随即脱了卫衣扔到一边。
“怎么，母亲在家等儿子回来不是很正常么？”每每遇到尹文博这种非主流的相处方式，沈晓娟总会尝试着调侃回应。
“那倒不是，我以为你的家在公司，不在这儿。”他没有正视她一眼，倒是旁若无人地在房间换衣服，回头发现她还在，“找我啥事儿？换衣服你也得候着？”
“没事就不能找你？”沈晓娟脸上挂着笑容，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坐在床边打量这个转眼几年已成长得意气风发的少年。
尹文博也不是小孩，这个平日回家不见而总爱在背后盯着自己的母上大人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您老人家有话就直说呗。”
“我想着呢，你好像也到了谈感情的年龄了……”
“别想着给我安排相亲，我没兴趣。”没等她说下去，他一口回绝。
原来是来谈这个的！
“也不是给你安排，或者说，你有没喜欢的女孩儿？需要妈妈助你一臂之力吗？”沈晓娟站起身来，将眼前的尹文博一把拉到床边坐下，亲昵地搭着他的肩膀。
“呵呵，这话我愣是没听懂！”
不捣乱就不错了，还搞助攻？
“不要告诉我，你这回又成了江赫的手下败将。”沈晓娟单刀直入。
被说中心事，尹文博的态度开始软了下来，咽了口口水，他轻咳了一声，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轻移开。
他的神情开始认真起来，没有马上回答。
“我知道你喜欢人家，可是在帮你之前呢，我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确认啥？”他也没有回绝她的好意。
“她对江赫什么态度？”
“江赫喜欢她到什么程度？”
“你又了解她多少？”
面对她一连串简单却直视本质的问题，尹文博不得不打心底佩服这个老妈，难怪人人都说知子莫若母，他有一种自己在娘胎时想拉屎拉尿都能被她一秒洞悉的既视感。
假如说他之前对沈晓娟的态度完全出于敷衍，那么这一刻，他倒是非常认真地思考起这几个问题来。
沈晓娟就是想知道，何茜瑜到底是不是江赫故意放到尹文博身边的卧底。
“我怎么觉得你这几个问题…有点奇怪？”将这几个问题串起来，他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逻辑。
“你就没想过她靠近你是有什么目的的吗？现在这个社会，人心有多恶劣你一个小屁孩能懂多少？”
又来了！这个老妈在公司的时候就疑神疑鬼，回到家里还要被宫斗剧洗脑，尹文博表示心累。
“妈，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这个老母亲，以往都只是在背后给他解决问题，现在倒好，直接跑到面前来询问一番，他发现她似乎是很重视他的这段恋情。
没有像以往那样不耐烦，他倒是带着几分戏谑跟她说，“你也知道你儿子在花丛中待久了，什么样的女孩子没见过？现在得惊动到您老人家出面的，您不觉得就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吗？再说，我不就想正儿八经地谈个恋爱么？怎么你还能联想到跟江赫有关系？”
沈晓娟见儿子那么坚定，倒也愿意相信只是她多虑了。
“那你怎么想？”
“想好了！参加抗疫，我要凯旋而归，真正做一个妙心仁术的医生！”他立马站起身来，像宣誓一般激昂，“到时候如果他俩还没开始，我就果断去抢！”
“你疯了！去抗疫？现在疫情有多严重有多少医护人员在前线殉职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晓娟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那动作就差没蹦了。
“你儿子我年少力壮，抵抗力强，不会有事的！”其实有没有事他心里也真的没底，在跟何茜瑜能袒露心迹之前，在跟老妈表决心之前，他还真的想就这么牺牲好了，这样就能跟父亲在天堂相聚。
可现在这情形，难得沈晓娟主动关心自己，尹文博装装样子也得先把自己骗了。
但沈晓娟算是听懂了，回味他说的话以及态度，这娃多半是自卑？
“我跟你爸都是不服输的个性，愈挫愈勇，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现在呢，好不容易才跟她保持要好的关系，我还是不想那么快就又被她讨厌。”
又被她讨厌？沈晓娟又捕捉到了关键词。她儿子有那么差劲么？！
似是知道沈晓娟下一秒的反应，尹文博一边推着她出房门，一边说，“好了好了，您的心意我知道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ok？”
“你！”说罢，不待沈晓娟骂出口，他已将房门关上。
这兔崽子！
沈晓娟有这么一刹那认为，都怪尹舒骏太偏心，一直惯着江赫那小子，害得自家儿子一直活在江赫的阴影下。好了，现在好生生一个朝气蓬勃的热血青年活成了丧青，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还要拱手相让，这都什么男子气概？
越想越气，沈晓娟也干脆回到自己房间。
她思忖着，就是因为尹舒骏经常跟他说，要向江赫学习，江赫是个好榜样云云，所以他读书时就一直尾随这个表哥，却不曾有斗志赶超。
她蓦然想起，很久以前曾在一本育儿书看到过，孩子的自信心来自成就感，如果文博能在恋爱中找到成就感，那还怕他不敢抢江赫的位置？
待到快要复工之际，应江赫之约，汪启凡这个“生死之交”依然风雨不改地随他到了人迹稀少的江边。
“神奇啊，你这时候约的不应该是我吧？”谁料汪启凡一见他便开腔调侃。
“不是你还能是谁？”
“明知故问。”
“汪医生前阵子都抗疫去了，我生怕你会少一根头发，所以约你出来看看你是否还安好啊。”他拍了一下汪启凡的肩膀，秋波示意。
“少来这一套！”汪启凡赶紧保持距离，生怕他真的换了性取向。“你还是老老实实找人嫁了吧。”
“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你怎么好像一直忙不完啊？我跟你说，这个年纪就该爱情至上，工作是忙不完的，等你忙完，就没你什么事了！”
“我只是不想做没把握的事。”
“爱情不是你这样操作的，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还有句话叫……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也有句话叫，命里有时终须有。”江赫顿觉汪启凡这说法太像逼婚，自己亲妈都没那么积极。
“老江，你这些到底都是哪个王八羔子告诉你的？”汪启凡忍不住激动起来，这头驴怎么就那么犟！
“我妈。”
“……”
诡异而沉寂的气氛维持了足足几分钟，汪启凡气得就差没当场吐血。
江赫最近确实有点想不通，事实上，他是纠结了二十年。
以他的条件，上小学开始就已经有不少女孩子喜欢跟他玩，他会在下课的时候偷偷看他心仪的女生是否出去，放学时会故意磨蹭，等她跟自己一起走。后来不知为什么，女生就转学了，这段小学时的美好暗恋也只能到此结束。
那年他读初二，他那已接近成年人的个头，更是吸粉无数，自身有了条件，也见不得女孩子受委屈，喜欢的女生和别的男生走得太近，或者被欺负时，他会挺身而出，甚至血气方刚跟人干架一场。
这回的结果当然是转学，江赫曾为此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几近自闭。
“咱家小赫可是个特别优秀的男孩子，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妈妈知道，妈妈也支持。可是妈妈觉得呢，前面还有更优秀的女孩子在等着你。”尹舒萍倒不是那种封建父母，见儿子已经有点青春萌动，便一直耐心抚慰他。
“可我只喜欢她。”江赫跟大多数稚嫩少年一般固执己见。
“妈妈知道，妈妈也喜欢她。可是如果妈妈是她呀，就会希望小赫能更优秀，这样的爱情才能长久。我们是男子汉，我们不能让女孩子受委屈不是？”
“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会去了很远的地方，一直没回来吗？”
“你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跟我说，他要赚很多很多钱，他要等到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们，他才会回来跟我们一起。”
“儿子，你也长大了，是该知道你爸爸在哪了，妈妈也不知道他在哪，可妈妈爱他，所以妈妈愿意等他，妈妈知道你爸爸一定是越来越优秀，妈妈虽然一直在等，但也觉得很幸福。”
“你要明白，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是愿意等你的，等你成长，陪你成长，不离不弃。这才是爱情。”
此后，江赫初中毕业，便开始加倍勤快起来，寒暑假也不放过，上高中后，即便依然很多女生对他抛出橄榄枝，他还是背着背包，捧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淡定地从人群中走过。
直到后来在全国的信息学奥林匹克赛中夺冠，高二下学期就被保送至f大。就这样，这个与高考无缘的天才少年，纵然明显比同龄人多了一年休闲时间，依然奋力预先修读大学课程，还同时研读其他学位。
这回，尹舒萍倒没有太刻意地阻拦他开始恋情，而是他竟佛系得对女人不太感兴趣，最为搞笑的是，置身千娇百媚百花齐放的校园，他多次成功将身边的怨女“劝化”成异性好友。
而最为成功的一次恋爱，便是在认识何茜瑜之前谈的女友，郑芹芹。
同样品学兼优，还才艺双绝，他在路过舞蹈室的时候，看呆了好几分钟，女孩梳着发髻，穿着紧身一身轻纺古装，衣袖舞动，裙裾飘飞，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如果自己真的是唐三藏，那这个女孩真是疑似九天仙女下凡尘的女儿国国王。
当时，江赫是奔着结婚去的。可恰逢尹舒骏去世，女友受不得冷落，以分手告终，也从此成为汪启凡调笑他的梗。
“我总感觉我小孩上大学了，你还是单身。”虽是调侃，汪启凡的眼神里却透着些许担忧，虽是知道了江赫的天才史，但也看到了他不为众人所知的隐痛。
其实他很想直言告诉他他被他娘坑了，还是坑惨了的那种，坑得与青春期所有美好的“情深款款”“耳鬓厮磨”都擦肩而过，甚至还可能与“鱼水之欢,共效于飞”绝缘的那种。
“我在想，下一次见着你，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一声汪妈？”江赫发现，这家伙自从媳妇怀孕后，说话姿态已俨然成了他的老母亲。
“没跟你说笑，你不知道程涛有可能过段时间就要回穗城发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