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鱼被李家收养了
有人在劝架。
有人在看戏。
“表打了。”
曹国震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音大的如响雷。
周围五六十口人吓得一跳，连正在地上扭打的杨红和牛春娥都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松开，老老实实的爬起来，整理着头发和衣服。
曹国震不光有点学识，还心醇气和，以前是个下乡知青，后面了娶队里的蔡菊，也没有回到县城，而是两口子定居下来，给队的人做了不少贡献。
队里的人对他还是很敬佩有加，只是他从来好脾气，现在突然来一声，把人都给吓到了。
杨红和牛娥春这一架打的，直接让曹国震把小鱼分给她们两家，一人养一年，其余的人也都表示赞成，满脸的幸灾乐祸。
杨红气得牙痒：“大队，你这让我回家怎么跟我婆子交代，我还不得被一顿打死，这日子怎么过啊？”
萝卜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妈，我同意小鱼当我妹妹。”
“你给我闭嘴。”
杨红一巴掌拍他头顶上，然后撸起袖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队长，反正我回去不好交代，要真这样，我一头撞死得了。”
曹国震手足无措，倒被吓到了。
牛娥春瞥了一眼杨红，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双腿：“我也不活了，这怎么活啊，家里都穷的叮当响，还有两个老的，四个小的，这不是啃我的骨头嘛……”
杨红撇了撇嘴，也大声道：“这不是要因为一个娃，逼死人嘛，这回去，我男人铁定不跟我过了。”
牛娥春不甘示弱，干脆躺在地上，哭的要死不活：“死了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都要卖儿鬻女了，这娃，我是死了都不会养的啊……”
辈分高一点的郭婆婆手中织着毛衣，怪腔怪调道：“为了个娃，莫不是逼死两个人哟。”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瞥着草垛旁边的小鱼，哼道：“这谁敢养哟。”
“我养了。”
一道沙哑温厚的声音响起，众人顺着声音回头看去。
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穿着磨得发亮的对襟黑粗布袄，下身是打着补丁的裤子，脚踩着一双破烂的棉鞋。
他从槐树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一瘸一瘸的走了过来。
明明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一头黑发却夹杂着白发，额头还有一条沧桑的皱纹，满脸里都是疲惫与憔悴，唯独那双眼睛，明朗澄澈还闪烁着纯朴的光芒。
众人大吃一惊，个个瞪眼咋舌。
曹国震先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问：“李老二，你刚刚说啥？”
男人不待勉强：“我收了这个娃当闺女。”
曹国震再一次问；“你确定？”
男人朴实的笑了笑：“我确定，小鱼那娃，以后姓李了。”
曹国震倒是有些犹豫：“可是，你这家情况……”
男人又笑了笑：“大队放心，我饿死了，都不会让娃饿死。”
曹国震还想说点什么，躺在地上的牛娥春赶紧爬起来：“大队，这没人要你着急，这有人要了，你咋还操心？我原先就觉得这小鱼跟李老二像父女，他们肯定有缘分。”
她满脸堆笑的对李老二说:“以后就是一家人，好好待娃，这娃听话懂事，你不亏。”
杨红难得的跟她穿一条裤子：“牛婶说的对，队长，小鱼有人要了，你应该开心，李家条件不好，我们都是街坊邻居的，以后会帮衬着的。”
周围的人也跟着说好话，赶紧把这个丧门星送出去，免得他们兢兢业业的，搞不好，落到自己家怎么办。
这事就这么定了。
曹国震虽还有些不放心，但是，也没得办法，只好让小鱼跟着李老二回去。
他叮嘱李老二好好照顾小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还让他有空去家里把大米扛回去。
小鱼听到了。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主动收养自己，先不管会不会好好待自己，心里也是感激的，她要好好给李家干活。
“以后我就是你爸了，你叫李小鱼。”
曹国震蹲在小鱼的面前，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小鱼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似乎想把他的笑容全部尽收眼中。
第一次，看见有人对自己那么温柔亲切的笑，心中溢满浓浓的感动。
她甜甜的喊着：“爸……”
李老二是背着小鱼在众人的目光下离开的。
冬日的午后阳光柔和的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一切都是暖暖的，好像和身后的一堆人隔绝了般。
两个人走远了，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散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个个都幸灾乐祸，还恶言恶语。
杨红揪着萝卜头的耳朵，呵斥：“小兔崽子，跟你说了多少次离那个丧门星远点，还有，以后别去李家附近玩。”
何秀不解：“就他家那十几口人，残的残瘸的瘸，眼瞎的，生不了孩子的，死了男人的，还有个离了两次婚的……为啥还收养了个灾星。”
牛娥春讥笑：“装好人，逞能呗，你看咱们队谁搭理他们家的人，就想讨个好人做做。”
有人骂着：“穷的连家里的耗子都搬家了，指不定脑子有病，这还多一张嘴，领回去全家跟着饿死。”
还有人嗤鼻：“他人傻，他那家人可不傻，还有他那个老头可不是个善茬，指不定前脚进门，后脚把娃给扔出来，再跑来大队这里闹上一闹。”
也有人等着看笑话：“这把丧门星领回家，早晚一家人都得出事儿，到时候，铁定后悔，咱们等着吧。”
郭婆婆收了手中的针线，怪声怪气：“这老李家的日子，更不好过哟，自讨的苦，也是活该。”
刘大爷抽了一口烟，开口：“过好自己家的，管别人那么多干嘛。”
郭婆婆停下脚步，朝着刘大爷的后背瞪了一眼，然后嘴里嘀咕着小声咒骂。
李家是整个十里公社最穷的一户人家，人还多，没几个人是健康的，贫病交迫，无一好日。
他们家一年前还是从隔壁大队搬过来的，是最穷的，也是唯一一户姓李的，其余的要么一个姓，要么沾亲带故的。
他们家自然而然被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