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耿老道
熙熙攘攘盛空前，人声鼎沸鼓喧天…
众人已将道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议论着场上形势，只见道场上，飘扬着数十面道旗，“浩然宗”“金刚宗”“英雄坊”等弟子正在交头接耳的互相说笑，但“天道宗”与“神剑仙宗”两宗弟子却是剑拔弩张，右边的白色道旗上，写有“神剑仙宗”的字样，道旗的后方则绣有两柄仙剑交叉的图案，而左边的黄色道旗上，写有“天道宗”字样，道旗背面有阴阳太极图案，其他宗派在旁观看谁也不敢上前劝阻，生怕惹火烧身…
因为这两大宗派，就是当今天下宗门三大巨擎的“天道宗”与“神剑仙宗”…
只见一个俊面小生，愤怒的指着对面一位俊朗的白衣男子，道“你神剑仙宗也欺人太甚，明明是我师叔先看中的女童，你凭什么将人抢走，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仔细一看，这俊面小生的胸口处，居然还有一个人，要不是此人死死的拦住俊面小生，那双方非得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何剑飞，听师叔一句劝，不要再闹了，抢去就抢去了，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找…”
这俊面小生似是听从了那人的话语，也安静下来，不再生事，他冷冰冰的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一股怒火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
那阻拦之人，从何剑飞的身下转过身来，满脸堆笑的向那“神剑仙宗”的白衣男子说道“师侄们，莫见怪，莫见怪，弟子们刚下山，不太懂得礼数，莫怪，莫怪…”
你看这“志高山峰矮，路从脚下伸”的小老头，居然是“天道宗”众位弟子口中的师叔，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只见他身着有些发白的蓝色太极道服，其长相小眼、大耳、高鼻梁、两鬓颌下灰白胡，重要的是此人身不满五尺，其神态更是猥琐，此等其貌不扬之人就是天下第一大宗“天道宗”直系八代弟子中的翘楚耿福海，同门中上至宗主，下至弟子，正面称他为耿老道，但在背后却戏称他为五短道人…
耿老道对相人，识宝之术，极有手段，起初他发现一位女童五行齐聚，根骨奇佳，乃是一等一的修道奇才，他也是对那女童连连称赞，可谁知半路竟杀出个“神剑仙宗”大弟子段飞，段飞见这女童也是十分喜爱，于是略施手段将其收到了自己门下。何剑飞见这段飞欺人太甚，便上前与之理论，谁知段飞根本不认账，反而倒打一耙，说是他早已相中这女童，而且女童的父母已经同意自己的女儿拜入自己门下，反而是你们“天道宗”想夺人所爱，要将女童强行带走，段飞所言，何剑飞顿时大怒起来，想要与之一较高下，这才有了前面两宗对峙的一幕…
与“天道宗”对立而站的众位弟子就是享誉八荒界的第二大宗门“神剑仙宗”，只见众人皆穿一袭白衣，身背仙剑，其胸口处均绣有仙剑锦图，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神剑仙宗”的众位弟子各个气宇不凡，其为首的便是“神剑仙宗”一十四代弟子中的入室大弟子段飞，这段飞身材高大，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他身背一黑，一白两柄仙剑，其气质更是要比其他师弟高上一筹，众人也皆以这位师兄，马首是瞻…
段飞抱拳对耿老道正言道“耿师叔，在下未曾与天道宗抢夺这女童，而是这女童选择了神剑仙宗，您老要是不信，也可问问她，是与不是，还请师叔明鉴…”
段飞说完，各宗弟子与台下众人的目光便齐齐看向了“神剑仙宗”一位女弟子怀中的女童，可这女童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即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一头钻进了女弟子的怀中…
众人闻言都觉得段飞说得有些道理，纷纷都支持“神剑仙宗”，反而对“天道宗”则是恶语相向，何剑飞与众位师弟见段飞颠倒黑白，顿时又暴怒起来，当即就要向段飞扑去，耿老道见大事不好，又用他那五短身躯，拦住了众位弟子…
段飞看着暴怒的“天道宗”弟子，竟丝毫不为所动，确实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神剑仙宗”的众位弟子纷纷握住仙剑，随时准备与“天道宗”对拼…
也不知是谁用力过猛，一把将拦在众人身前的耿老道推了个四脚朝天，众人皆是一愣，此时道场上的气氛已经尴尬到了极点，其他宗派看到此等场景也是强行憋住，不敢笑出声来…
可谁知跌倒的耿老道却是自己麻溜的爬了起来，连忙向人群跑去，看得众人又是一愣…
耿老道跑到道场边上，一把将一位男子的手给握住，众人顺势看去，皆是一惊，只见耿老道握住了一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乞丐，而且在他的身上还散发着阵阵的嗖臭味，周围的人更是离他远远的，其身旁只有两个八九岁的男童…
耿老道紧紧握住那乞丐的手，胡言乱语的说道“壮士，老夫见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乃是一等一的修道奇才…”耿老道这一举动，着实也将这个乞丐吓得不轻…
“天道宗”的各位弟子更是大惊，纷纷对望，他们也不知道耿师叔这是唱的哪出戏，还是因为女童被抢之事，耿师叔一时想不开而神经错乱…
耿老道紧紧的握住乞丐的手，不肯放开，又对他胡言乱语道“壮士既与老道有缘，不如我们一起去酒楼小酌一杯如何？你放心，所有的花销全算在老道的账上…”
这三人正是赵老四，二蛋与赵晓东…
起初赵老四见道场上人山人海实在难以进入，二蛋却是计上心来，他与晓东这两个孩童扮作乞丐去旁边的“许阳酒楼”假装要饭…
二人扮作乞丐，二蛋装作瞎眼，赵晓东装作瘸腿，就这样进入了“许阳酒楼”，小二看见两个小乞丐进来乞讨便觉得非常晦气，于是就从厨房内取来了昨日的剩饭剩菜给了他二人，让其赶紧滚出去，别耽误了自己的买卖，由于盛夏时节，饭菜难以保存，且坏得很快，一夜的时间就变得恶臭难闻，弄得厨房内全是苍蝇，小二见乞丐来此，便很痛快的将馊粥剩饭给了他们，二人将剩饭剩菜拿回了道场后全部涂在了赵老四的身上，涂抹时，二人也是一阵干呕，待涂完后，赵老四将众人推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可被他推开之人却是勃然大怒，刚想要揍他，就闻见那嗖臭味，这味道实在难闻，旁人闻了更是呕吐不止，通通给他让开一条路来…
要不然，赵老四三人又怎会在最前面的一排…
何剑飞心想，出来一趟不容易，可别再出什么乱子，要是耿师叔真的疯癫了，回去要怎么与师父交代啊！想到此处，他赶紧上前拉住耿老道，谁知刚近身，却被耿老道一把拽住，并在他耳旁轻声说道“赶紧将三人带走，去许阳酒楼等我，我速速就去…”
何剑飞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怎么还让我带着三个乞丐去酒楼，这哪跟哪啊，莫非师叔他老人家，真的疯了吗？”
何剑飞虽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要遵从耿老道的指令，毕竟下山时，师尊曾告诫众人，一切事宜全由耿福海统领…
耿老道走到段飞面前客气道“师侄，老道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咱们改日再叙，告辞！”
段飞正在与身旁的师弟交谈，听见耿老道话语客气，他马上反应过来，向耿老道拱手示意，虽然段飞傲慢，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他拱手回道“师叔哪里，改日段某定亲自拜访，如有不到之处，还望师叔见谅…”
二人拜别后，耿老道率领弟子急匆匆的赶往“许阳酒楼”…
段飞见“天道宗”众人已经远去，心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与各宗门一一拜别后，心满意足的带着众位师弟，就此离去…
何剑飞带着赵老四三人来到“许阳酒楼”，他捂着鼻子，看着臭气熏天的三人，实在想不明白耿师叔到底是有何用意？他虽不情愿，但是又敢违背…
“许阳酒楼”乃是许阳城内最气派的酒楼，只见门庭外摆放两座招财纳宝，镇邪护宅的石狮子，其势，威震四方，真乃百兽之王，门梁处，一块黑色匾额上书有“许阳酒楼”四个朱红大字，好生气派。刚才二蛋与晓东来此，只顾得装扮乞丐，可这“许阳酒楼”到底是个什么样，谁人也没有在意，可如今看起来，确实比刘洪武的“好客来”客栈强上不少…
四人走进大堂，放眼望去已是坐满了人，只见食客们推杯换盏好生热闹，武师与散修也都在为“天道宗”与“神剑仙宗”到底谁强谁弱争得面红耳赤，端茶倒水的伙计更是被客人呼来喝去的，忙的不可开交，此等热闹场面，就是与今日道场上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小二看有客人进来，赶紧上前招呼“爷，你们几位，是打间啊！还是住店啊！”
当他看见二蛋两人时，就越看越是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却是想不起来，突然他想起了今日上午有两个乞丐来店里乞讨，这才恍然大悟，小二立刻凶神恶煞的呵斥道“呦！怎么着！这刚给完的饭菜，这么快就吃完了！还又找来一个乞丐！你真当老子这里，是赈济灾民的粥棚了！不知好歹的东西，赶紧滚！赶紧滚！今日真是晦气！”
而一旁的何剑飞却是捂嘴偷笑，正当小二欲将三人赶出去之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冷声道“怎么！难道是贫道的朋友，也不可以吗？”
小二一听，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马上变脸赔罪“呦！道爷，您老回来了，小的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小的有眼无珠，不知这三位竟是您老的朋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这时，耿老道大步进来，看着赵老四三人点头微笑，对小二冷言道“既然你承认该死，那就去死吧！老道今日在此，也好为你超度…”
说完，他又对着赵老四笑道“这小子，狗眼看人低，你等，不必放在心上，请…”
小二大惊，连忙认错“道爷，您瞧我这张破嘴，本来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该打！该打！”
他见耿老道与这三个乞丐的关系非同一般，当即喊到“耿道爷到此，楼上雅间伺候着…”
赵老四三人也是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当看到这位道人对他们如此客气时，才知他并无恶意，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众位弟子一起上得楼去，这时一位女弟子捂着口鼻，向耿老道埋怨道“师叔，这三人的身上什么味道啊！难闻死了，能不能让他们洗洗再上来…”
众位弟子均是捂住口鼻，附声道“是啊！师叔，这三人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要不，先让他们洗洗再上来，也不迟！”
赵老四三人或许是习惯了自身的味道全然不觉，当他看见“天道宗”的众位弟子均是捂住口鼻嫌弃的看着他们三人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确是恶臭难闻，他也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是干呕不止…
耿老道对着弟子微怒道“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修道之人，本应辟谷修气、静心养神，难道这小小的馊臭味也忍受不了吗？还怎么…”
话还未说完，一股刺鼻的气味就在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耿老道微微皱眉的看着赵老四三人“不行的话，还是让他们去洗洗吧！确是有些难闻…”
耿老道看向何剑飞，这何剑飞也果真是机灵之人，他马上会意，向着楼下喊道“小二…”
“爷，小的在这呢！您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如实照办…”
“你带这三位公子去洗一洗，洗完后，再找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带到楼上来…”
小二点头哈腰的连连称“是”待何剑飞吩咐完，他便领赵老四三人去了后堂…
耿老道此时也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尴尬的笑道“各位师侄，老夫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未办，芸儿、剑飞，你二人去秋字间等我，我去去就来…”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耿老道早已不见了踪影…
众位弟子走在二楼的长廊中，何剑飞对身旁的女子道“周师姐，你说师叔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怎么会带这三个人来，而且还是三个乞丐，除了邋遢，我实在看不出他们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何剑飞口中的周师姐，名为周芸，只见她碧玉华年，峨眉臻首，身材姣好，生得十分美艳，又修得一身道法，更显得是气宇不凡…
周芸不假思索的答道“师叔行事从来不按常理，但师叔自有他老人的想法，我相信师叔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你看你和小师弟齐羽，哪个不是承蒙师叔厚爱，虽然师尊他老人家对你二人不薄，但你仔细想想，为何你与齐羽可以短短数年便可修炼到玉玄境？还有就是师叔，在洪荒禁地带回来的神兵，哪件不是给了宗内天资卓绝的弟子，自己却是一件也不舍得留，你再想想那些长老看见那些神兵时，贪婪的神态？”
何剑飞心知周芸说得一点也没错，耿福海对他这个师侄更是毫无保留，但他实在想不通，耿师叔为何会对三个乞丐如此上心，想到此处，他更是发狂“可是我还是想不通，师叔为什么会请三个乞丐呢？”
周芸秀眉微皱，看着何剑飞“想不通就不要想，不去想，烦恼自然就少了…”说完便再也不理会何剑飞，独自走进了“秋”字间…
何剑飞连忙喊道“哎！师姐，等等我啊！”
正午时分…
赵老四三人已将衣物换好，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秋”字号雅间，当赵老四进屋时，正看见周芸坐在落窗的位置，只见周芸身姿曼妙，秀发披肩，美的不可方物，她单手撑颌，望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赵老四光棍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等美人，他看向周芸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看得痴了…
何剑飞见赵老四如此轻浮的看着周芸，不禁拍着桌子，怒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放肆！”
正在此时，耿老道推门而入，他舒展筋骨，很是享受的模样，可看到何剑飞与赵老四对峙时，却是不禁笑道“怎么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剑飞，这位小兄弟与我有缘，你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耿老道又看向赵老四笑道“小兄弟，不必紧张，请坐…”
赵老四三人各自找了座位坐下，耿老道见人已到齐，便示意何剑飞点菜，何剑飞斜视着赵老四，向门外的小二喊到“小二，点菜…”
小二满脸笑意的进来，低声说道“几位爷，你们看看，吃些什么？”
何剑飞道“我说你记，燕窝鸡丝汤、烧雏鸡、什锦苏盘、清蒸八宝、清蒸三道刺、桂花莲子羹，再上一壶上等的陈年桂花酒，就这些，赶快去做吧…”
小二利索的将菜单记好“好嘞爷！这些菜，小的已经记下了，您几位稍等，菜马上就好…”
约有半个时辰，菜就已全部上齐，赵老四三人早已是碌碌饥肠，他们大眼看小眼的看着满桌佳肴，止不住的咽口水，三人的肚子也是不合时宜的乱叫起来，耿老道看着三人笑道“三位不必客气，吃吧，不够还有…”
赵老四三人神情恍惚，紧紧的盯着满桌菜肴，他们谁也没听清那老道在说些什么，只是听到一个“吃”字，便狼吞虎咽起来，三人胡吃海塞的模样着实逗笑了耿老道，周芸也是低头轻笑，端起茶水，呡了一小口…
何剑飞也是不屑的看着三人的吃相，小声嘀咕道“真是八百年没吃过饭，看吃饭的狼狈模样，乞丐就是乞丐，上不了大雅之堂…”
赵老四三人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佳肴一扫而空，他们瘫倒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禁打了数个饱嗝，耿老道与何剑飞只是喝了几杯酒，周芸也只是喝了一杯茶…
耿老道满意的看着赵老四，对他三人笑道“饭菜是否可口？你三人吃好了吗？”
赵老四打着饱嗝站起身来，向耿老道拱手道“多，多谢道爷款待，我三人已经吃饱喝足，道爷如此盛情款待我三人，不知有何事，如有用得到我等的地方，还请道爷直言，我等，在所不辞…”
谁知何剑飞却是阴阳怪气的抢话道“笑话！你几个臭乞丐，我师叔怎会有事有求于你等，不过是看你三人，可怜罢了！”
耿老道却是不理会何剑飞，直接问道“这位小兄弟，不要误会，你我萍水相逢，老道也无事请求与你，只是想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赵老四看了一眼何剑飞，对耿老道拱手道“回道爷的话，在下名叫赵老四，今年二十岁，家住许阳城外的一个小山村，父母早已亡故，又无兄弟姐妹，只有我孤身一人，又因家贫，现在至今未娶媳妇，还是光棍一人，而这两个孩童，则是我同村的侄儿，这个孩童名为王易，而这个孩童与我本是一族，同姓赵叫，晓东，因前些时日，村中遭遇山洪，我们的村庄也尽数被毁，无奈之下，才逃难于此，以求个营生…”
耿老道意味深长的点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三人的身世，居然这般悲苦，老道冒昧的问一句，你可愿，拜我为师吗？”
此话一出，赵老四震惊当场，而周芸与何剑飞也是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