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杨久安坐在镜子前，解自己脑袋上的小辫子，这是帆歌给她打的辫子，太多了。
跟祁中泰打了一架，不止把他打服了，还为当晚的事情找了一块遮羞布，月夜切磋嘛，不寒碜，不奇怪。
速战速决地使祁中泰写了请封奏书，当提及那孩子的名字，竟是还未取名，杨久安做主，就叫……祁无疾。
好名字，不是吗？
祁中泰自然同意，还提议道：“大人与他有缘，何不收他作义子，也算全了缘分。”
杨久安道：“我与他可没什么缘分，完成我的任务，我便要回京，那边还有得罪了我的人，你认为我有空过来管这些闲事吗？”
杨久安劝诫他不要为难穆王，那是皇室的脸面，他也欣然应允，再三多谢杨久安的提醒。
此事一过，杨久安在肃州就算站稳了跟脚。祁中泰也不像之前那样防备她，反而对她多了几分敬重。
杨久安解着解着，突然把辫子往身后一甩，小声道：“去你妈的。”
有时候，压倒成年人的最后一根稻草，说不定就是一头解不完的辫子，她道：“帆歌，帆歌呢？哪儿去了？我辫子解不开了！”
乌一从屋外进来，道：“帆歌姑娘在厨房，属下唤她过来？”
杨久安想起今天帆歌说要给她熬点汤补一补，大早上就守在厨房，干了一个白天了，便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乌一见状，突然大胆开口道：“属下也可。”
杨久安疑惑道：“你行吗？”
乌一低头道：“属下会两百种结扣解绳之法，可以应对。”
杨久安叹了口气，道：“行吧，来。”
乌一走到杨久安身后，小心翼翼替她解开发辫。
杨久安闭目养神，随意问道：“请封的册子什么时候出发？”
乌一道：“八百里加急，还伴有大人的手书，优先呈递，想必半月后就能回来。”
杨久安表示知道了。
乌一手上动作不停。
杨久安向来体恤他人，便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乌一顿了一下，道：“属下要将昨晚发生的事，述于密信，会同大人的手书一道送往京城。”
杨久安点头，道：“应该的。”
想了想又道：“这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我不会在意。”
乌一他们从小就受到一线洗脑，效忠皇帝已经是精神控制了，若是背叛帝王，可能比叛神还可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一般人挣脱不了，能挣脱的都是能人。
杨久安读过书，知道这是怎么一种情况，大概就是他们的信仰与道德，她也没想要他们为难。但凡让他们在场，就是不避讳的事。
他们能将密信这事儿通知她，就算是对她不错了。
乌一沉默良久，道：“大人，属下有一问题。”
杨久安道：“是你问的，还是陛下问的？”
乌一道：“是属下。”
杨久安轻笑，道：“不错，会问问题了，你说，我酌情考虑回不回。”
乌一道：“大人究竟效忠谁？”
杨久安睁开眼睛，正好于镜中的眼神对上，乌一连忙错开视线，垂眸解开最后一根辫子，退到一边，道：“是属下失言，大人自然是效忠陛下。”
杨久安看着镜中的自己，半晌，转头笑道：“我效忠于我自己的原则与理想。”
杨久安看着他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乌一道：“许勤平真的是魏小王爷的人吗？”
杨久安道：“他？是我还是小莲时就认识的人，我的青梅竹马，我要扶他上来。”
杨久安笑到：“你如实写就是了，陛下有疑问，自然会来问我，不必担心。”
夜晚，杨久安一边喝着帆歌炖的补汤，一边想等许知秋巡访回来该怎么跟他解释，她把许知秋的人都调走了，没让跟着，但那么大动静，说是切磋，别人信不信的都得信，她觉得他可能不信。
祁中泰是个有效率的，为了赶紧培养新的少主，也是为了安定人心，白日大公子疾病突发后，就让人接了祁无疾回来，说是兄弟八字相合，接进来冲一冲。
这边，祁中泰看着自己的爱子，心中痛恨又不忍。
痛恨他为人糊涂，竟是做下这等错事，差点害了祁家满门，又不忍他即将到来的结局，这是他的嫡长子啊！
可为了祁家荣耀，最终他还是挥了挥手，将人压了下去，闭门养病。
随后，祁无疾便跟着管家进了中厅。
祁中泰看着这个男孩，乡野长大，却并没有怯缩之气，身上虽有病气，不过是饥寒所致，根骨极佳，他摸了摸胡子，孺子可教。
可毕竟放他在外不管不顾多年，怕他心生怨恨，听说他还有一个异父的姐姐，关系甚笃，如此也有个弱点握在手上，不怕他不听话。
祁中泰对祁无疾还算满意，第二日便将人带去给杨久安过目。
杨久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不错，希望你能处贫困不易其志，居富贵不改其节，好好效忠皇上，为大梁保土卫民，”她笑了一声，“开疆扩土。”
祁中泰闻言想起丢失的国土，又见杨久安如此作态，咬牙道：“霍大人，此子虽不及隆生聪慧，但也算刻苦坚韧，不知大人可否有有意，成就他向学之心。”
还是同样的地点，一个席面，上一次还是杨久安请他收下祁隆生，这次就是祁中泰请她教导祁无疾，真是世事无常。
杨久安道：“怎么？我不收这义子，还想要我带个徒弟吗？”
祁中泰见到那枚令牌，便知杨久安简在帝心，能搭上她，日后也是一分香火，更何况，只这段时候，她日后回京便也不会妨碍他管教儿子。
便道：“能得霍大人这样的高手指点，是小儿之福，知道大人顾虑，能得半师之名，也算他的造化。”
杨久安捏着杯子想了想，道：“大人可放心？我可是很严格的，到了我的手上，就算大人想求情，我也是不依的，别到时候再怪我心狠。”
祁中泰就怕她不教，凭心而论，杨久安的心计手段，才学武略，他算是见识过了，如果祁无疾能得其教导，真是意外之喜。
于是他赶紧道：“自古以来，交给先生教导，岂有责怪之理，大人只管管教，我半句异议也无，若他愚钝，大人怕劳累，交给我，我来动手。”
“当真？”
“千真万确。”
杨久安要的就是这句话，那在她回京之前，究竟怎么教导，带去哪儿教导就不关他的事了。
祁中泰先是将人带回去，说收拾些行礼，还要准备拜师之礼，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礼不可废。
其实就是回去耳提面命，顺带培养培养父爱，说说祁府的情况，分析分析杨久安这个人。
祁无疾强烈要求把姐姐接入府中，做贴身管事，祁中泰也有此意，就势慈爱地应了。
待一切准备好，二人就打包被送入了杨久安的住处。
杨久安给乌一安排了任务，打发了下人，厅内便只剩下祁无疾并凤十三与杨久安三人。
祁无疾单膝下跪，道：“小姐安好。”
杨久安按了按太阳穴，道：“不必多礼，和十三娘一样就行，快坐吧。”
祁无疾站起来，短短时日，他的身上就没了草原上的那股气息，就是杨久安的眼力也无法辨别，仿佛真是一个梁国少年。
杨久安道：“辛苦你们了。”她看着这个少年，道：“这几日换我来带你，也让十三娘歇几天，我会教会你我觉得你所需要的东西，你可以选择性接受，有问题就问，我们可以讨论。”
祁无疾道：“我现在就有问题想问。”
杨久安算了算时间，道：“问吧。”
祁无疾道：“小姐，您是不是先举荐了那个祁隆生无果，才想起的我？祁中泰让我提防他，他才是您的最佳选择。”
杨久安啧了一声，祁中泰是个挑拨的人才啊，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首先，把称呼改一改吧，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父亲了。”
“其次，小楼，也就是祁隆生，是我的人，以后你多照顾他，当然，明面上不需要。”
“最后，你才是最佳选择，小楼只是佯攻。”
杨久安并没有敷衍他，细细地为他解疑，在草原上，她杀了一夜的人，哪就真的只为去溜达，是需要去写信，通知风六准备起来，她手上有皇帝给的信息，那时她就想好了要把祁无疾安排在哪个位置了。
她的鹰很听话，按时把消息传达到，风六是安排好一切才带着人快马加鞭去卜牙镇找她。
凤十三与祁无疾跟着杨久安的人改道去往目的地，换了身份，等待杨久安的部署。
这中间，杨久安做了无数应对方案，好在她运气不错，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前进。
她道：“哪儿有人会把家业传给私生子的，又不是没有嫡子庶子，但若是要他把东西都给一个义子，那前面那个提议就不算为难了。”
她道：“你现在的身份，虽有些不好听，但好处是实在的，能走到哪一步，要看你的本事，该做的我已经尽力了。”
祁无疾心中疑惑全消，其实按照他的头脑，并不会被这个问题困惑，可遇上杨久安，就忍不住想听她亲口说。
杨久安看着他道：“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前途，你想要上阵打仗，我不可能让你空身白丁上阵。”
听到这句话，那么早，那么早，她就做了准备，并不是敷衍他，祁无疾微微低下头，道：“多谢小姐，我会照顾好隆生。”
杨久安突然就笑起来，道：“那是日后的事了，你知道为什么祁中泰选这个时间急急忙忙将你接入府里吗？”
祁无疾做了分析，无非就是博弈那回事儿，杨久安点头道：“你很聪明，说的都是重要的部分，我来给你讲讲不那么重要，却对你很重要的事儿。”
“祁中泰的妻子是本地大姓，她唯一的儿子，突生怪疾，你也是以这个理由接进府的，当然，什么八字相合都是假的，因为她儿子必须死，而你大概率就会是那个克死他的人，这是我猜的，没有什么根据，你可以不信。”
说是猜测，其实杨久安有九成把握，祁中泰会怎么干。
“祁夫人势大凶悍，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没有母族，这个时候只能依靠祁中泰，好好表现吧，他虽想拿捏你，使你心悦诚服，可事情有两面性，你越依靠他，他越相信你，只有通过他，你才能掌控更多的权力，建立自己的势力。”
说实话，这么能算计的人，在官场上不少见，但对妻儿都如此的，还是少见。
“而且他打仗很有一手，是很值得学习的地方，这点是我也无法给你的。”
杨久安提醒道：“小心祁夫人，她除了管不住祁中泰和儿子，哪方面都是能人。”
见祁无疾点头，表示自己会多加防范，杨久安莫名不忍，但立刻清醒，她手下的人都不是羔羊，过分操心反而会要了她自己的命。
但到底，杨久安还是道：“小楼身边带着的人，都是我的人，前期撑不住了就去找他帮忙。”
祁无疾突然抬头道：“小姐是在小瞧我吗？”
杨久安看了看窗外，心想教孩子可真是不容易，她道：“这倒不是，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请封你为少都督的奏书，大概半个月后会收到回复，看似没有问题，其实，我在递给陛下的手书里，建议压上些日子，陛下大概率是会采纳我的意见，我这么建议，一是为了打消祁中泰的疑心，凡事太过顺畅总有问题。”
“所以你短时间内是没有身份的，欺压你不要太简单，我让小楼留在这里的目的之一，也是照看你，永远不要小看一个丧子的女人，比你想得更可怕，你明白了吗？”
祁无疾能从她的言语中分析出很多很多，闻此却只道：“那二呢？二是什么？”
杨久安喝了一口茶，没有回答，朝安静坐在一边的凤十三道：“你难得这么安静，吃错药了？说说你的看法。”
凤十三知道她想听什么，道：“他表现得很好，我也会时刻注意他的心理问题。”
杨久安听出了话外之意，竟然让凤十三站到了他那一边，不错嘛，她再次看向祁无疾，回答他的问题，道：“二，就是你还没有通过我的考验，我不在意你日后会效忠谁，但你必须是个大梁人。”
是个大梁人，就有保护梁人的天职，为大梁奉献，至少不能勾结外敌。
祁无疾站起来道：“要怎么才能证明？”
杨久安算了算时间，道：“快了，会有这个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