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杨久安骑在马上，带着帷帽，默默看着前面的马车。
风六驱马靠近她，道：“还看呢。”
杨久安偏头看了他一眼，郁闷道：“我问问而已，他怎么还生气了。最主要的是，他居然说容后再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考虑好。”她还等着做“策划书”呢。
这不能怪杨久安，她也没想到这种危机时刻，还有人恋爱脑。她自己有爱情，没有这个需求，就以为别人也不会有这个需求。
世子暗卫在场，风六没办法偷听，但从杨久安的描述中，也能猜到一些，他心中嗤笑，竟然给他的安安使小性子，活该憋死他，不足为虑。
面上平静道：“都一样，按咱们开始拟订的计划来，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不是你教我的吗？做什么都逃不过那些。”
杨久安点头，便也没再纠结。转而道：“安排好了吗？”
风六知道是问凤十三二人，道：“万事俱备。”
杨久安轻笑，道：“好样的。”如果不是人多，她一定啵他一口。
其实杨久安在带着许勤平将要到达营帐时，就将她的鹰放飞了，用那只哨子。
这只鹰是风六训给她的，自江南跟到京城，又从京城跟到了肃州，陪她去了西域，十分听话亲人，就勉强留了。路过肃州城也教了它认路的指令，它认识肃州城，会到那里去遇到另一只哨子的召唤。
以杨久安对风六的了解，肯定每天都在观察天空。
很快，一行人便回到肃州，这里，便是杨九安的战场了。
杨久安先是偏着头被数落了一顿，对于这件事，许知秋从暴跳如雷，到逐渐担心，到焦灼不安……最后就演变成了阴阳怪气。
杨久安挠了挠眼皮，甚至有些犯困。
许知秋数落了足足两柱香，才消了火，见她脸都瘦了一圈，道：“非要受苦，才知道厉害，你怎么不直接别回来了？”
杨久安愣了一下，道：“在问我吗？总还是要回家的嘛。”
许知秋翻了个白眼，道：“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住你，只是什么事都没有自己重要，你要是真死外边，我想给你收尸都做不到。”
杨久安道：“又不是一个人，我南边的人过来了，我去考察一下边境，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许知秋道：“那不是你的事，那么多边将，吃干饭的不成？我们只负责将事务如实汇报给陛下，传达上令。”
杨久安敷衍地点了点头。
许知秋见她如此，道：“你给我听进去！这里比江南还复杂，一不小心就要成千古罪人的。”
杨久安喝了口茶，哟，上好的龙井，她放下杯子道：“咋？义兄你开始在意名声啦？”
“我在意个屁！”许知秋差点再给她气到，道：“我知道你主意大，但边境不守是大事，小心斟酌才是。”
杨久安照常点头，看他要发火，知道他想听什么，连忙道：“我保证，我绝对不在这里抓贪腐，牵一发动全身嘛，战事要紧，我懂。”
许知秋顺了气，闭上眼睛，道：“祁中泰一派是霍老国公的人，要是如今的霍国公来，还可能压制一番，但派世子过来，还是差了点意思。”
杨久安道：“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呵，没仗打了，还怎么拿钱，但没想到竟真把地方丢了。”
许知秋睁开眼睛，道：“又开始胡说八道！”
杨久安捋了捋头发，道：“就我们两人，瞎猜嘛。”
杨久安在这里瞎猜一通，便很快有人将她的话整理成册放在了祁都督的按桌上。
祁都督留了一把美须，他摸着胡须笑道：“不愧是霍大人，聪慧机敏，没有辱没了霍家门庭，可惜了。”
而杨久安在另一头，吃上了晚饭。
许知秋道：“知道有人在，还乱说话。”
杨久安偏头四处望了望，道：“现在没人吧？”
许知秋拿着筷子的手搁在桌沿上，抬眼看她，道：“你自己不知道？”
杨久安吃了点东西，道：“总有一天，要让他知道乱安暗道偷听的坏处。”
许知秋放下碗筷，道：“十九娘，告诉义兄，你究竟要干什么？”
杨久安咬了咬筷子，道：“这事儿吧，得看情况。”
许知秋知道问不出什么，妥协道：“还是要以陛下的意思来办。”
杨久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会尽全力，很快很快，就会结束。”
月上中天，杨久安还未安寝。
在外那么久，吃得不算好，再加上忧思，杨久安是瘦了些，许知秋也不是不心疼，一不小心就投喂过多，导致她现在都没消化。
有心起来练功，但又怕越练越精神。
在她犹豫之际，屋内突然出现几道呼吸，气息沉稳，都是练家子，高手中的高手。
杨久安的帐子是许知秋备下的，夏日轻薄透气，能够直接看到绣屏上的花鸟鱼虫以及……厅内的影子。她缓缓起身，隔着帐子，并未动作。
领头的率先单膝支地，后面的人也随之下跪。
领头的音色沉稳，低头道：“霍大人，主上有令。”
杨久安沉默片刻，道：“来。”
领头的起身绕过屏风，走到杨久安的帐前，双手递上信件。
杨久安从帐中伸出手，一截修长纤细腕子，出现在领头的眼中，迫使他再度低下了头。
杨久安接过信件，从床头的抽屉中拿出夜明珠，放在支架上。
帐内立刻出现些微明亮，杨久安靠在床头，检查了火漆封贴，才打开了信封。
内容很短，一页纸都未写满，看完了信，杨久安摸了摸手中小小的令牌，将信递出去道：“烧了吧。”
处理了信件，杨久安摸了摸下巴，幸好把风六弄去办事儿了。
杨久安在想事情，她刮了刮自己的指甲，看来她跑路的事影响不小，现在派了人来催，有好有坏，好处是有人了，坏处是这不是她的人，得避讳一些。
飞快地做了安排，杨久安道：“还是原来那批人吗？”
领头的道：“是，大人，但凭大人差遣。”
杨久安嘶了一声，皱眉想了想，道：“你叫……乌一。”
“是。”
杨久安敲了敲脑壳，挨个点了他们的名字。感觉脑细胞已经被杀死了大半。
确认了名单，杨久安道：“辛苦你们了，又要跟我吃一段时间的苦。留一个人联系，其他人去城外待命，我处理了这里的事，会用上你们。”
乌一道：“大人有什么事，尽可吩咐。”
杨久安摇了摇头，道：“这里的事有人处理，说了听我的，去等着吧。”
第二日，杨久安起了个大早，接待了赵筠韵。
赵筠韵也显得十分好心情，这么多年她也就家族平冤昭雪那天开心过，再有就是这两天。
因为杨久安也把她编入了职工范围。
按杨久安的说法，应该是找到工作单位的开心。这个时代的家族企业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女性地位低不说，名声差了还想劝退，哦，主动自我了断全了大家名声的那种退。
杨久安听着她汇报最近的情况，连连点头。
赵筠韵道：“情况好的话，说不定明年就能让主子穿上新料衣裳，粮食却还需要更多时间验证。”
杨久安是个外行，只需要了解进度就行了，她说什么是什么。
聊完了正事，才开始闲聊，杨久安道：“不打算回去了吗？”
赵筠韵道：“有什么好回的，回了也是让父……让赵大人为难。”她低下头，道：“那么多年了，我没了他们，也能活。”
杨久安没有多劝，只道：“好好活着吧，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风水轮流转，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杨久安看着外面靛蓝的天空，低头笑了笑，道：“回吧，改日再聊。”
赵筠韵看了一眼旁边的人，道：“这是我留给主子用的，有事就使他来唤我，他叫乌衣巷。”
杨久安点头，乌一便站到了她的身后。
日落月升。
乌一见杨久安一整天都在练武，夜晚和许知秋用了饭，闲聊许久就准备休息了，暗自着急。
在江南时，杨久安最是耐不住性子，没有一天是闲着的，这还是他看到的，他们未到之时，根据消息，那时更拼更忙。
他不知道信件内容，只知道要听从安排，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若是之前，训练有素的他绝不会产生这种情绪，只要听命行事即可。
因为他从小便是被这样教导，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疑问，哪怕前面就是死亡，也要平常接受。他们只是工具，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
他一直都是这样，直到被派到杨久安的身边。
每次行动，她都会将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可能发生的结果，规避危险的方法告诉他们，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需不需要知道。
甚至询问他们的意见，愿意先做什么，逼着他们讨论，做选择……
杨久安很少和别人闲谈，她每时每刻都是焦灼的，对手下的人却起安定人心的作用，她从不给底下的人施加压力，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换方法，去补救，也不轻易发火。
不止对待自己的人很关怀，就算对他们这些别人的人，也很爱惜，就是爱惜。
要知道，乌一不止服务过她，他们只是工具罢了，还是随意使用那种，自然要尽到最大的价值，他前面的人不断离去，他熬上来，身后的人也不止换了一批，一直都是那么麻木且理所当然。
他不该有什么想法的，可接触了杨久安，就难免被她调动，就难免，被她影响。
杨久安见自己的背景板欲言又止，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乌一对别人自然说无事，面对杨久安却道：“大人可是为难？不若属下为大人分忧解难。”
杨久安轻笑，知道他什么意思，摇了摇头道：“这里不比之前，那里有陈例，只要证据充分，杀了就杀了，总有人顶上来，按规矩办事不会错，这里却不能。把人惹急了，说不定……”
杨久安悄悄道：“说不定就通敌卖国了～”
乌一怔愣，杨久安离开他的耳边，缓缓远去。他立刻反应过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