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夜色过深，杨久安却没有睡意。
凤十三出去计算粮草。
祁无疾向杨久安分析情况，草原广阔，最近的营寨北上用马有四天的脚程，那马吃了药，虽少，也会减弱速度，保守估计两天才能到，就算派人快马过来，来回也要三天，更何况战事吃紧，也不一定会立刻调人过来。
从这里向东到梁国边境，人的脚程差不多也是三天，如果日夜兼程会更快，那几匹病马却不能连续使用，时间尚算充裕。但也要防着流窜的零散队伍。
杨久安听着这些话，只道：“是不是还有没下药的马匹？”
祁无疾看了她一眼，道：“是，我只是考虑到，小姐还需要用上。”
杨久安没有计较他到底想的是什么，道：“你考虑得很周全，去牵一匹过来，我有点恶心，出去转转。”
杨久安拒绝跟随，她临走前对祁无疾道：“对了，那位姑娘，你不要惹她，也不要离她太近，现在的你还斗不过她，她身上一般只带毒药没有解药，你若是不小心着了道，呵，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凤十三若不是衰败得太快，高低回去做个管事师父，也轮不到她来做老板。
吩咐完，杨久安蒙上头巾，一勒马头，便在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祁无疾追了几步，想着她应当还会回来，便不再上前，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去替她处理剩下的事。
杨久安骑着马，朝着微弱的星光方向而去，找了个亮点的地方呆了会儿，看时间还早，又上马游了一些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跑回了沙漠地区，她往周围看了看，应该不是她和风六分开的那片区域，毕竟还是近了点。
天空微微泛白，昏暗的黎明，杨久安骑着马，慢慢地走在沙子上，思考随后的安排。
她知道会征民兵，可一般都是辅兵，怎么会安排到前锋去，府兵竟然缺失至此……
近年无灾，还算风调雨顺，收成没有受影响，府兵既无，还能让民兵受饥，可见有人吃了空饷，要知道，抚恤金是按人数给的。之前她不清楚，可江南的赃款却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
临走前，皇帝单独给了她暗示，先不要管贪污之事，稳住人心，优先结束战事，肃州不能丢，不能认输，仗不能再打……
可无论做什么，她都还需要时间，可缺的也是时间，战场就跟焚烧厂一样，每天大把的人和钱饶进去……
一桩桩一件件涌入杨久安的脑壳，千头万绪。
真要命，她又不会打仗。
正监是许知秋，又不是她，跟她说什么？
即使是夏季，沙漠晨间的风也十分寒凉，杨久安拢了拢长长的头巾，鼻尖是未消的血腥。
耳边传来沙沙的异响。
杨久安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身后的□□，要命，竟然走了神，等她反应过来时，众多马匹快速出现，已经绕她围了一圈。
马蹄声声，沙粒蒙蒙。
杨久安只在院里陪许勤平练过，之后再没涉及，她其实并不擅长马战，而且经过一夜激战，她的心理是非常疲惫的。
但愿这里面不要有棘手的家伙。
杨久安亮出长枪，瞬间杀气四溢，对方的马匹最先感知危险，纷纷躁动。
领头立刻抬手，道：“都后退！”
杨久安啧了一声，其实她比较擅长集体攻击，分开反而散劲，恐内力不支。真要命。
杨久安还是不适应风沙，她微微眨了眨眼，策马进攻，直击领头。
对方也未多言，两柄长枪在空中交汇，佟地一声，杨久安感到虎口微振，连带着胸腔都在振动。怕什么来什么，棘手的人。
对面也丝毫没有讨到好处，这一击竟没有将人弄下马，反而差点被灵活的枪尖划到脖颈。
若不是他反应快，谁来都是死。
二人严阵以待，马匹躁动，杨久安讲究杀鸡儆猴速战速决，攻击非常迅速，几番交手，都是直击要害。
旁边的人蓄势待发，但没有领头的受命，都未动作。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杨久安的面纱被一枪挑起，她偏头躲过，反手将对面的护肩刺穿。
二人同时收手迅速分开，杨久安摸了摸脸，一道血痕，她回忆了一下手感，可惜，竟只划伤了对面的肩膀。
初阳倾洒，只在瞬间。
风沙也逐渐变小，杨久安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对面的服饰，她睁大了眼睛，对面还欲再攻。
杨久安立刻用官话喊道：“住手！我是大梁监军随官！”
随后在身上到处翻了翻，摸出了竟然还没丢失的令牌，道：“将军请验。”
对面静了半晌，突然道：“阁下是？”
杨久安道：“我是纠察专司的霍十九。”
杨久安话音才落，对面立刻摘下了头盔，语气中透露了惊喜：“小莲？是你吗？！”
会这样喊她的……杨久安懵了片刻，惊地倒吸一口气，太阳快速爬上地平线，逐渐升高，许勤平逆着光，影子拉得很长。
杨久安迎着东方，衣摆在风中飘扬，沾满大块干涸的血迹，雪白的脸上印着一道鲜红的血痕，平添一份诡异的美感。
金色的阳光映在她的脸上，黑色瞳孔蒙上琥珀的颜色，晶莹剔透。
她愣了足足三秒，才惊喜地脱口而出：“状元！”
随后二人都即刻翻身下马，几步就奔到对面，许勤平托着她的胳膊，仔细看了看，道：“难怪我说这进攻路数那么熟悉，你怎么穿成这样在这里溜达？还搞成这副模样？”
毕竟他乡遇故知，杨久安看了看眼前的人，都没听到他在问什么，有些激动道：“好样的，你竟成了参将了。长高了，怎么这么瘦？”
许勤平笑道：“你说话像个长辈似的！我这哪里瘦？都是腱子肉，结实着呢！”
杨久安道：“你这行军打仗的，你至少得有个肚子啊，没点肉，你怎么经得住长时间的消耗？”那必须得脂肪包裹腹肌。
旁边的队伍突然发出零散的笑声，许勤平有些尴尬，杨久安却突然警醒，放开了手，许勤平见状微微恼怒，道：“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我的心腹精兵。”
杨久安突然松了口气，道：“刚才幸好是你，不然不知道要造成什么惨剧。”
许勤平也是后怕，但还是安慰道：“证明还是一家人。”他还想说什么，杨久安立刻打断道：“快去给我取点水来，我眼睛迷了沙子，好半天了，痛死我了！”
许勤平闻言赶紧让人取来清水，亲自帮杨久安洗眼睛。
流水从眼中滑过，杨久安眨了眨眼，刺痛感渐渐消失，她起身抽出还算干净的里衣擦了擦脸，又上了药，这才朝许勤平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许勤平道：“我在这儿不奇怪，你在这儿才奇怪。”
一名兵士将杨久安的面纱捡回来，装作不经意地往她脸上瞄，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杨久安接过来，抖了抖，又往脑袋脖子上一裹，笑道：“巧了不是，走，我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那个驻扎地的奴隶们，迫于她的威严，也知道前面是战场，就算跑了也可能会被抓住，还可能死的更快，再加上早晨吃饱了饭，大家都对新的主人有些许期待，于是都乖乖待在原地，他们都是被驯服了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算，毕竟他们这些奴隶一个都没被杀。
随着天大亮，祁无疾和凤十三都有些不安，凤十三倒是不担心杨久安不回来，毕竟要走也会把她带着，只是害怕杨久安在外遇到危险。
祁无疾听到地上的马蹄声，还以为追兵到了，可杨久安是个体贴的人，才见到影子，就吹响了哨子。
凤十三听到即刻安抚道：“是主子回来了。”
许勤平道：“你这哨子不错。”
杨久安笑了笑，道：“是风六给我做的，你还记得他吗？”
许勤平也笑道：“当然记得，没看出来，你和他关系不错。”
杨久安点头，她道：“他帮了我很多。”但再多她也没说，因为她隐约记得这两人关系不好，可她并没有插手风六的人际关系的爱好，除非他需要，就像风六也无法决定她的交际方向一样。
毕竟许久没见，许勤平也不会多加询问，只道：“不过你还是太冒进了，带着人也不能走到这儿来。”
杨久安看了他一眼，道：“你带了这几个人就敢深入敌腹，你胆子也不小，怎么？打算奇袭还是包抄？”
没等他回，杨久安道：“别想了，这附近没人了，等你到人家那儿，人疲马累，得不偿失。”
许勤平道：“我收到消息，这附近会有粮草路过，打算过来探一探，没成想就遇到了你。”
杨久安避而不语，笑着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祁无疾接过缰绳，道：“小姐，要用饭吗？”
杨久安点头，朝凤十三道：“弄些吃的来，我宴客，晚一顿饭再走。”
许勤平的下属都在观察，而许勤平则是直接道：“风六呢，你的人怎么不来迎接，还放你一个人到处跑。”
周围都是衣衫褴褛的外邦人，看起来并不是杨久安的手下。
杨久安道：“我和风六半道走失了，我是一个人，还能有什么人？”
许勤平的眼光从祁无疾的身上离开，语气莫名：“你一个人？”
杨久安无辜地眨了眨眼，道：“对，我一个人，我不能一个人吗？”
许勤平：“？？？”
杨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