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言祭28】洗痕
自从罗绯言死后,东风面便地覆天翻了。
万刃枝整日闭关,锁在屋里,不愿见人。一脉消沉,按理说另一脉应该高兴,可是这时谁也提不起兴致来。往日里神气的东风面难得有一片死寂的时候。
夜里,万刃枝屋内的窗子大开着,铮大的月亮像是要闯进来似的。不需火烛,只是月亮的余晖,就很耀眼了。
屋内角落里,一地的酒壶,万刃枝靠在墙角,一口一口的饮着。
她看着硕大的月亮,酒力加持之下,重影叠加,像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万刃枝拔起腿边的羽剑,一阵乱砍“让你瞪我,让你瞪我!”
屋内陈设断的断,裂的裂……
手中一滑,羽剑滑落到了地上。桌子断了一角,她扶托着桌子,耷拉着脑袋,发出一阵讥笑。
说不好是笑谁,也像是在笑自己。
她的手压着一张纸,她侧眼望去,注意到了那张纸,拿起来看了看后,嫌恶的攥成一团,扔到了焚炉里。
之后,研磨,提笔,一遍遍的书写,一遍遍的归于焚炉。
一阵过后,一声别样的鸽子叫,打破了寂静。
这时,窗外有“访客”到来。
那人不曾露面,只是飘出一角衣服,是清风长瑟。
“仙尊,有事禀告”
万刃枝笔下未停,平静道“说!”
“东海有异动,清风辞颇为重视,安去不少眼线”
万刃枝“什么异动?”
“来往船只较为频繁,敌友参半”
万刃枝“知道了,东西拿来了吗?”
随后,窗框上附上一个包袱“您要这个做什么?”
万刃枝“不该问的,别问”
他识趣应了声后“还有一事,有关篷齐相君”
万刃枝手里的笔骤然一停……
“此前,白祭脱口,是您加害李载之,嫁祸到她的头上。事情未明,清风那边的意思,是要交于徒誉流定夺”
万刃枝“你退下吧”
窗外的人影瞬间息去。
万刃枝笔下的字愈发猖狂,原先的大小一律的馆阁体,变为纸上狂草。
她猛饮一口酒,对着纸上的字嫌恶道“发现又如何?你本就该死!”
随后笔触猛的一甩,一道浓墨甩到了纸上。
李载之,这三个字被一道浓墨斜切,否绝且憎恶。
万刃枝又将饮下一口酒,扔掉手中的笔,弯腰捡起了羽剑,脚步沉重的走向屋外,走到了美人汤。
一把羽剑插到了泥土里,脚下每走一步,松软的泥土就会烙下一个脚印。明明是一个体态纤瘦的人,不知为何脚印会扎的这么深。
她褪下衣物,一脚扎入泉水中,自脚向上,除了左腿之外,处处都是伤痕。
除她脖颈上那道显而易见的荆棘纹身,右腿上有几处烧伤,背上有数十道刀伤。手背延伸往上有象征玫瑰的花鉴,妩媚勾人,还有藤蔓上的小刺,细致入微。
可自上的胳膊,平日隐藏衣服之下的是几处蛇咬痕,又是十几处剑痕,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的伤痕,简直惨不忍睹。
这一幕被一个闯入的仙客尽观眼底,本来是看万刃枝几日都窝在屋里不出来,想享用她的专用汤池的,没成想这一闯,就好巧不巧的遇上万刃枝了。
要知道这一片汤池跟禁区齐名,除了万刃枝,别人都不准靠近,更别提浴洗了。
那名女仙客此时不能逃走,只能躲在石头后。
待万刃枝钻入水里的那一刹那,虽有水气漫天,可还是能视物。
那人眼睁睁的看着万刃枝没入水中,期间万刃枝身上的伤痕把她吓了一跳,这也是为什么这片浴池从不让旁人靠近的原因。
此时她看到了万刃枝肚皮上一片伤痕不同它处,那痕迹像是树皮勾勒,皮肤凝皱非常,看后头皮发麻。
闯入人此时更不敢呼吸了,看到了旁人所不能观。要是此时被发现,肯定是凶多吉少。
所幸万刃枝多日饮酒,不太清醒,栽入汤水中,便睡着了。
闯入者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直奔潘欲扬的居所。
东风面派分两系,可散养的仙客也不在少数,这个就是其中之一。半夜登门,实意投诚。现在局势不明,几天前还是万刃枝当道,转眼间就颠倒两边,所以见风使舵是常见之事。
万刃枝整个人缓缓浸入水中,不一会像是被憋醒了,水中一阵扑腾,她清醒了一半。
现下还是夜里,浸了两个时辰,怎么也算够了。
她走上岸来,披上衣服。
万刃枝看见了什么,突然一惊,彻底清醒了!
地上有一深一浅两种脚印,深的自然是万刃枝的,浅的不管是谁,肯定是刚来不久的,换言之,刚走不久的。
注定今夜是个不眠之夜了。
她望着头顶的月亮,羽剑上的羽毛随风飘扬。
万刃枝拔起羽剑,回到屋里,捻起一撮头发,细细的数了几根,一剪子下去,攥成一股青丝,化为一股灵气,投入到了一个杯子中。
随后,她从罐子里取出一条长蛇,活生生的被捣碎了。她拿起一把刀,剥开衣服,一刀一刀取用蛇泥,刮抹到肚皮上的皮肉。她咬紧牙关,脸色煞白,与之相对的是眼中涌动的泪水,和满目的红血丝。
她现在是如此狰狞,痛苦。
不许多久,满地鲜血,和她颤抖的身躯。
伤口处是一阵撕裂、烧灼,蛇泥吸附伤痕,形成结痂,脱落后成就新的皮肤,可新的皮肤像膏药后撕扯的红肿,伴随着不小的疼痛。
万刃枝将肚皮的伤,一层层的盖上、裹上,密不透风。
后艰难的攀上了梳妆台,镜中的自己是如此憔悴。
万刃枝在外人眼里不修边幅,整日散发忧容,今日却格外用心。
青丝间被梳的丝丝分明,发冠固上,身上散发的是闻似柑橘的香气……
万刃枝深叹口气,披上了包袱里的清风长瑟黑白袍。
坐于镜前,不知在于谁说话“瞧瞧,竟与当年如此相似”
……
第二天,天还未亮,潘欲扬就气冲冲的闯入万刃枝的居所。
她二人许久隔阂,久久井水不犯河水,住于一座山头,可相见之数,屈指可数。
眼下,万刃枝已是人去屋空,只留书一封,潘欲扬的手指上的血迹还未干,尹川多心看了一眼。
殊不知那名夜半告密者,已经身首异处了。
信中所写,匆匆一瞥,只见相君两字,潘欲扬就手捻焰火,焚烧殆尽了。
潘欲扬“召集九十六位花品,去东海,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