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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18/波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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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身在郴州的消息如密林惊起的飞鸟一般四散开去,然而那位郑王属军将领陈朗依旧没有要退兵的意思,甚至反黑为白诬陷郴州州牧扣押长公主为质,郑王之军此行实为护驾,攻势更甚。

    赶到郴州的第八日,苏敬鳞带着兵来了,近三个月未见,他倒显得沧桑了许多,想来也是吃了不少苦。

    宇文盼在襄州失踪之事并未大肆宣扬,故而所知者甚少,我也是在很久之后听宇文盼说起时,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苏敬鳞将宇文盼失踪之时呈报后,小皇帝虽未在朝堂提及却在宫中大怒,砸烂了不少的东西,也迁怒了前来求情的苏钦鲤,众人都说这是后来苏相与小皇帝生出隔阂的源头,我不知是否是这样,但我却因此越发讨厌起小皇帝来。

    苏敬鳞之所以能够为受处罚而戴罪立功,听说是后宫那位姓魏的妃子为他求情,那是御史大夫的孙女,想来面子大小皇帝听进去了,才有今日苏敬鳞领兵支援郴州之事。

    我颇觉得奇怪,难道宇文盼的计划苏敬鳞竟然一概不知么,可是看苏敬鳞与宇文盼熟络的模样,分明不像别人口中说的生有隔阂。

    苏敬鳞的兵驻在了原西甲军营往南六里处,几乎是贴着西城门而设,郴州没有护城河,便多设翁城与马面,立在西城门外,算是作为缓冲。

    宇文盼留守在西门瓮城之中,将其它三门交由了绵绵与郴州原将士看守,故而多数时候苏敬鳞是和宇文盼在一起的,两军休整之时也是他们在商讨行军之策。

    “斥候来报,灵州所遣郑王军队约为六万人,”苏敬鳞指着郴州地图某处,“北门山高险峻,唯有含峡谷一条路,灵州若要快速到达郴州必然是往这条路来,若是雍州支援军队恰好能在此地将其阻拦,那么将是最大助力。“

    灵州,雍州地处郴州之北,都是毗邻之地。

    宇文盼略一沉思,指了指郴州南边康州处:“比起灵州来我更担心康州,此地与冀州一起几乎将郴州围入其中,而并州与邯州若与想其同时抵达郴州,不得不直入康州,但郑王显然不会容忍。若此时让雍州直面灵州军队,在入北门之前就消耗大军气势,恐怕于我们大为不利。”

    苏敬鳞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并州倒是可以借道雍州以守东二门,但恐怕还是比不过康州之速。”

    宇文盼沉思道:“眼下只有加强西乙营与南营防守,以抵御康州之兵,若能守上十日,并州于邯州之军联合,再将其一网打尽。”

    ……

    他们侃侃而谈,忽而相视一笑,忽而又争辩起来,烛火微动映照彼此面颊,也将整个屋子晕成了暖黄色,身后巨大的郴州羊皮地图画着红圈黑圈,显示出连日而来他们之间的相得益彰。

    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知为何,我竟倏然生出一丝不快来。

    宇文盼脸上笑意浅浅,却是温和非常,说不上哪里不同,可深知她并不常对我这样笑,她总是戏弄我,眼中也常有着莫名的情绪,她从不与我说她的想法,却总是说些让人心慌的话。

    心突地有些空,我分明对她没有那种心思,也从不在乎她是什么样的人,可这一刻却有些难过。

    我陡然发现自己不想再对她一无所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停下了交谈,宇文盼向我看来:“周姑娘。”

    我一惊:“怎……怎么了?”

    苏敬鳞站在一旁,她含笑不知什么情绪:“这几日都是我与苏将军在一处,倒忘了周姑娘与苏将军也是旧识,想必周姑娘是有话要对故友说?”

    苏敬鳞瞥我一眼:“殿下说笑了,她能有什么话和我说。”

    我突地想起那天密牢去救宇文盼,也提到了苏敬鳞,但此刻的我却分明不太想要见到他,只觉得……有些生气。

    “谁说的!”我道,却拉了过苏敬鳞,扭头对宇文盼道,“我正觉得今日手痒,忍不住想要和他切磋切磋,你要不要来?”

    宇文盼愣了愣,眼中火光悦动着映着我的身影,倏而轻笑,似乎十分开心:“当然。”

    窗框微微振了两下,似有风却又无风,我的身躯像被一双手在流光中拖拽,失了感触,眼前宇文盼身姿卓然清晰分明,可我的心却阒然模糊成了一片看不清脉络的树叶。

    几乎是逃也般地拉了苏敬鳞到校场,四周燃起火把,将校场照得通明,此刻不算太晚,还有一些守夜的士兵在拨弄着火堆煮吃食,看见了我们吓得身子一僵蹦了起来,慌乱地将手中的烧火棍往身后藏。

    我心中有气,随手抢过了一人手里的烧火棍,率先跳上了台子,指了指苏敬鳞道:“今日认真打,我不欺负你。”

    我从来都是让着苏敬鳞,除了年少时受了伤落了下风,此后我从来不曾认真和他打过,我太清楚苏敬鳞了,他是个极为骄傲的人,邺平城里少有不知道他这位苏家大公子的,可即使是这样的人见到了我师傅也低了头,甘作尘埃。

    苏敬鳞敬重我师傅,一心想要拜师傅为师,然而苏相并不允许,这件事少时我就明白的很,苏相不喜我更不喜师傅,他觉得是师傅带坏了师娘,让师娘十几年来都不肯回他这个家,所以也不愿苏敬鳞跟师傅有牵扯。

    我同情苏敬鳞,毕竟像我师傅这般的人物找遍整个邺平城也找不出来,所以我从不与他动真格,在丞相府里我们几乎每一日都在打,可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从师傅所学处展示出来,我想让他从对招中领悟师傅的剑法,也领悟到师傅对他的温柔。

    师傅不去亲近并非不愿亲近,只是不能亲近。

    但我今天不想让着他,所以一切招式都是以取胜为目的,烧火棍比不上细剑,耍起来颇有顿感,苏敬鳞似乎也发现了我今夜的好胜心,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来应对。

    烧火棍倏然往前,长剑亦奋力刺来,我却在即将相碰之时一抖手,而后左脚退了一步,以腰为力蓦然转身变换了手中烧火棍位置,而后低下了身子右手往前一刺,他腰间陡然受力不得已退了几步,长剑自然也没有几乎再往前。

    我收了棍子,心底忍不住高兴,隐隐似有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让我也生出了莫名的得意,不禁挑眉问他:“如何?”

    他略一惊讶,而后笑道:“看来你今夜真是认真了,都用上了右手了。”

    心中划过一丝赧然,不肯承认对他突来的敌意,偷眼向宇文盼看去,却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

    宇文盼站在校场之外,晚风掠过她淡紫长衫,吹起长发亦吹动着她的衣摆,我恍若看见那树紫花楹在心上烁烁跃动,正如她此刻芃然笑意。

    我丢了烧火棍,收不住欣喜情绪,也想看她此时欣赏的表情:“长公主以为如何?”

    宇文盼弯了眉眼:“周姑娘风姿秀逸,剑术高超,实在令人心动。”

    我心倏地一跳,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头一回生出了戏弄她的想法,于是跳下校场凑到了她身旁跟前,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笑道:“那……你再多夸夸我,我以后还耍给你看。”

    宇文盼突地红了耳根,可却一点也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朱唇微动,却是低声带着蛊惑:“那得看周姑娘日后是何表现了。”

    她眼中陡然生出的期待让我心头一惊,我慌忙转过头,却发觉心跳快得像要从心口蹿出来。

    “咳咳……”忍不住别过头轻咳,“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你别当真。”

    果然论戏弄之术还是不能和宇文盼比。

    当夜虽说是赢了苏敬鳞,可对着宇文盼却又输了个彻底,回过神来也不顾上道别匆匆离去,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第二日起来更是后悔得不行,忍不住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滚,乃至几日都不敢去见宇文盼。

    然而我不敢去见她,却也不得不见她。

    几日后,雍、并、邯援军也终于聚齐,高喊着为长公主分忧驻进了郴州,本以为战况会有所好转,却不想更乱了。

    三州所派将领虽奉宇文盼为尊,但除去本就属于燕王的雍州,其他二位却并不大肯听命于身为罪臣的苏敬鳞,而因他们吃的是朝廷俸禄,是故亦不肯听命于燕王府的郡主,连吃了三个败仗之后,隐隐的连军中将士也开始各自排外起来。

    失败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主将苏敬鳞决策不当,有人说是先锋宇文绵太过激进令联军脱节,闹到最后也没闹出个结果来,于是最终商量各州将领分开驻扎在郴州城四周,自策各营,先做守卫再做突击。

    这个决策倒是很快被接受了,也的确颇有效果,北门一度又要夺回含峡谷的气势,但没过几天却又开始吃起了败仗,这下不仅是令人奇怪,而是让人惶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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